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自由意志與統御意志
“在這里，我并不否認如今的人類和以前的人類已經今非昔比。可正是因為如此，我覺得這才是我們必須給與那些轉化者更多的自由意志的原因。”
“您也明白，在我們精靈軍中的大部分轉化者都是人類變化而來。人類毫無疑問是一種狡詐、殘忍、卑劣的生物。但同樣的，他們也擁有著十分巨大的想象力和得天獨厚的創造力。就算他們的智識不如我們精靈，但他們卻總是可以從別出心裁的地方通過另辟蹊徑的方式找到問題的解答方案。”
“而如今，毫無疑問正是人類的創造力進入巔峰的時期。在這里，我并不是想要為我部下的海澤省之戰的失利尋找借口，而是真心覺得，這些人類正在采用另外一種方式重新贏得對我們精靈軍的心理優勢。他們不再懼怕我們，甚至不覺得我們不可戰勝。”
“我們精靈軍可以吃敗仗，可以達不成戰略目的。但我們決不能讓人類建立起‘精靈軍可以被擊敗，甚至只要方法得當就都可以擊敗’的念頭。我們必須維持住精靈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不然，不僅我們的兵力會越打越少，轉化者的體格優勢和魔力優勢也會被逐漸磨平。”
“為此，我們不妨讓這些本身就是人類的轉化者重新擁有人類的意志。讓他們來主動判斷應該怎么針對他們曾經的同伴。吾王，請您相信，只有人類才最清楚應該怎么才能夠殺死人類，只要讓這些轉化者清晰明了我們精靈軍的偉大前景，并且給與他們足夠的激勵，相信他們一定會擊破那些人類。并且，他們的所作所為很有可能比我們所期待的還要完美無瑕。”
聽完這些，伊戈依然沒有說話。
這位魔王的眼睛略微閉上，手也是從豎琴上緩緩放下，似乎正在進行思考。
而巨大魔獸卻是在這個時候開口說道：“充分的自由意志？請問杰斯特先生，你要怎么保證那些轉化者重新擁有了自由意志之后真的能夠對抗人類？他們難道不會反叛嗎？他們難道不會采取我們所無法預判的行動，最后導致我軍的進一步失利嗎？”
杰斯特輕輕點了點頭，十分自信地說道：“這當然會，甚至在一開始，會出現無數擁有自由意志的轉化者脫離了我們的控制，甚至對我軍造成傷害。”
“但是，這一切，我們早就已經在這短暫的一千三百年時間里面進行過無數的測試。”
“我們給那些‘幸運兒’種下‘賜福’，讓他們擁有力量，掌握了他們原本不應該掌握的魔法，然后看著他們的反應。”
“在眾多的實驗者之中，我們曾經親眼見證了一些掌握了力量，但卻能夠秉持心境的人類想要用更加合理的方式使用這些力量。這些人在當時的時代被當時的人稱之為英雄。”
“但與之相對的，我們卻看到了更多的人…甚至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接受了賜福的人，在擁有力量之后都逐漸失去了那些被稱之為美好的人性。他們會變得更加的貪婪，更加的蠻橫，更加的不可一世。這樣的人很快就會不融于他們的那個時代和那個時代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給與他們后盾，也就是用精靈軍的身份來為他們撐腰的話，他們很快就會變得無比忠誠于我們，甚至可以在擁有自主意志的情況下毫不留情地殺掉曾經和他敵對的人。”
“只要給與這些無法融入人類社會的轉化者們一個可以接納他們的地方，那么他們背叛起人類的速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杰斯特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后，繼續說道——
“當時，我和索菲爾德·晨語者都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一直到后來，索菲爾德給出了一個定義，稱之為皈依者狂熱。”
“也就是這些人類在知道自己原來可以融入其他的群體中后，就會自發地產生希望能夠在那個接納他的群體內做出更多貢獻的事情。哪怕這種事情是要他們背叛原本的族群也在所不惜。”
“所以，我絲毫都不會懷疑，即便我們給與了所有的轉化者自由意志，也依然會有大量的轉化者愿意成為我們的力量，并且運用他們得天獨厚的狡猾與智慧，替我們鏟除那些擋在吾王面前的所有障礙。”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實在是想象不出究竟有什么理由要拒絕這樣的事情，給與所有的轉化者們自由意志之后，或許我們會出現短暫的指揮混亂。可在這之后，我相信我們精靈軍一定能夠成為超越人魚軍的存在，再一次地將整片黃金大陸踩踏在我們的腳下。”
聽完了杰斯特的論述，巨大魔獸轉向王座之上的精靈王，卻看到他依然沒有什么反應。
是啊，這個決定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地就下達？
上一次的圣戰之中，精靈軍和人類聯軍足足激戰了五十多年。而在這五十多年的時間里面，精靈軍可以說是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占盡了優勢。若不是人類在最后關頭才終于摒棄前嫌同仇敵愾的話，
說不定上次圣戰就已經是終戰。
而現在，這場戰斗只不過才剛剛打了三年，以人魚軍為首的人類聯軍竟然就能夠壓制住精靈軍的擴張，這樣的局勢之下立刻開放所有的自由意志？這不是豪賭又是什么？
看出了精靈王的顧慮之后，巨大魔獸隨即立刻開口說道：“若是那些轉化者沒有徹底倒向我們呢？杰斯特先生，你說你非常看重人類的能力，知道他們的狡詐。但你恐怕不知道，人類之中還有一種人非常擅長溝通，甚至可以用溝通當做武器，用交易當誘餌，來徹底扭轉那些所謂擁有自我意志的轉化者。到了那個時候，那些轉化者自以為自己擁有了自我意志，卻會在不知不覺間被那種人洗腦，徹底變成對方的戰斗力。而這種人，相信吾王也已經親眼見過。杰斯特先生，你是否又考慮過這樣的危險呢？”
杰斯特轉過頭，用十分嚴肅的表情死死盯著眼前的巨大魔獸，緩緩說道：“既然有勝算，那么我們自然就需要冒一點險。而且人類那邊也未必都是全心全意，人類之中也有許多的存在可以被我們所掌控，我們也有可以進行操縱的地方。再說了，和人類進行交易？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選擇呢？”
巨大魔獸也是盯著杰斯特，開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么？！”
這名精靈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巨大魔獸的想法，而是繼續說道：“只要給的條件合適，人類之中有許多的存在即便不變成轉化者，他們也愿意為我們賣命。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那樣，人類最大的敵人永遠都是人類自己。只要能夠善加利用這些人類，那么想要擊破人類聯軍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承認，將自由意志傳達給每一個轉化者本身可能就有一些風險，再加上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因此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極為重大的決定！”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精靈軍才能夠踏上新的臺階，提升我們新的戰斗力！甚至于，我們也可以使用那些人類所使用的道具，再一次地對那些人類進行碾壓式！”
越說，杰斯特就顯得越發激動。
他是真的很想要重新戰勝那些人類，也是真的在為整個精靈軍的未來和前途著想。
想要實現精靈王的偉大宏遠，那么首先就必須要占領整個黃金大陸。因此，精靈軍絕對不能像是現在這樣就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原藍灣帝國境內。
精靈王的舞臺應該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天地！為此，那些人類必須被排除，整個精靈軍的戰斗力也必須變得更加的強大，思想更加成熟，能夠更好地發揮出每一個轉化者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夠將那些該死的人魚軍徹底碾碎，然后砸的一個都不剩！
聽完了這一切，坐在王座之上的魔王輕輕點了點頭。
也是到這個時候，這位精靈王終于從他的座位上起身，略微抬起手，豎琴懸浮在他的身旁，而他也是從那王座之上緩緩走了下來。
“你有把握，能夠在下一次的戰斗中，擊敗那些人類的軍隊嗎？”
這句話，并不是對著杰斯特說的。
魔王的目光看著一旁的巨大魔獸，提出了這么一個直擊心靈的問題。
巨大魔獸對此卻是緩緩低下頭，沉思片刻口之后，開口說道：“如果還是按照現在的方式戰斗的話，成功率只有五成。”
杰斯特立刻挺直腰板：“只有五成？那未免也太低了！我們偉大的精靈軍怎么可以接受如此難堪的戰場？”
對此，魔王再次轉過頭，看著這個精靈下屬：“那你呢？我親愛的戰友。”
這名精靈想了想之后，說道：“說實話，我的勝算也不高。但我們根本就沒有必要立刻就展開反擊戰。在給與了那些轉化者自由意志之后，他們將可以成為最好的間諜，協助我們滲透進整個人魚軍內部，刺探消息。”
巨大魔獸卻是哼哼了一聲，說道：“更有可能會被策反，導致最糟糕的結局。”
魔王的步伐繼續向前走，很快就穿過了兩人中間。他背著雙手，眺望著眼前這座略顯清冷的宮殿，緩緩說道——
“那么，不傳達自由意志，那你的提議又是什么呢？”
魔獸連忙說道：“我們不僅不應該給與那些轉化者們自由意志，甚至應該剝奪所有還能夠自己思考的惡魔們的智識。讓它們成為徹徹底底只會戰斗的工具！并且，我們不應該在如同過去那么保守了，我們現在應該加快進軍，不僅要直面人魚軍，還要從禁忌之地向著其他的國家領土進攻，爭取全面開花，多點進攻。只有這樣，我們的士兵才會源源不斷，越來越多。而等到我們的力量可以完全碾壓人魚軍之后，我們再來一鼓作氣地摧毀愛麗兒·加西亞的軍隊。”
“這個過程可能會比較漫長，但是值得幸運的是，如今正處于戰爭狀態的人魚軍并沒有太多的功夫 去和其他的帝國進行聯絡，也沒有多少的時間將他們的戰爭武器向著其他國家推銷。現如今，正是我們能夠借此機會順利達成陛下宏遠的時刻！”
面對巨大魔獸的懇求，魔王并沒有回答，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他只是低下頭，默默地看著地面，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猶豫。
不管是徹底剝奪自由意志也好，還是徹底放開自由意志也罷，不管是哪種選擇都意味著整個軍隊的一項重大改變。
這樣的決定真的不是那么容易下，即便做出決定的存在是一名魔王，是大地守護者，也一樣。
而對于魔獸和杰斯特來說，現在的話也都是已經說完了。接下來所要等待的，就是這位精靈王的抉擇。
在這個時候，他們全都默默地站在原地，豎起耳朵傾聽著，期待著，同時…揣摩著。
既希望這位精靈王最終選擇了自己的方式，但又害怕這區區二分之一的機會可能未必那么舒心。
可就在這兩名魔族依然在耐著性子等待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四周的光線卻是變得暗了下來。這樣的黑暗慢慢遮掩住了前面的魔王，也是慢慢遮掩住了四周的一切。
而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僅僅是魔王，甚至是整個王座之間都已經被一層厚厚的黑暗所籠罩。但更加稀奇的是，在這片濃郁的黑暗之中，他們唯一能夠看到的東西除了自己的雙手之外，竟然是站在對面的自己的對手。
“這是…怎么回事？”
巨大魔獸首先提問——
“不，不對！這感覺不對，我們不應該在這里，我們應該是存在于一個幻境之中。”
杰斯特也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同時看到了對面處于黑暗之中的那頭怪物，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快忘了。會議早就在一月份前就開好了，而吾王給我們的結果，則是放手不管人，讓我們自己解決這樣的問題。至于我們之間的解決方法嘛…”
話音落下，巨大魔獸和精靈卻是同一時間拔地而起，如同閃爍一般靠近！
下一剎那，精靈那化為手刀的右手就捅穿了巨大魔獸的胸膛。
而巨大魔獸的獠牙也是在這一剎那咬碎了精靈的腦袋。
這樣的結果并沒有讓他們的內心感覺到任何的喜悅。片刻之后，精靈緩緩抽回手，那些被他這一手刀切開的肉體開始快速如同棉花填棉絮一般地重新填滿其中。
至于精靈的腦袋，在巨大惡魔的嘴巴重新張開，縮回的時候，精靈腦袋上被咬出來的“霧氣”也是逐漸愈合，一切都仿佛棉花糖一般，又像是天上的云朵似的，沒有實感。
在嘗試了一下，確認自己沒有辦法傷害到對方，也不會被對方傷害之后，杰斯特稍稍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說道：“你覺得，我們現在算是破解了那個幻境了嗎？”
巨大魔獸轉過頭，伸出爪子試探性地向著四周邁開兩步，隨后說道：“我不確定。但至少算是有進展。只是不知道那個人類女孩哪里去了，她如果和我們進入了不同的幻境，那么問題就麻煩了。”
杰斯特冷笑一聲，說道：“怎么？和一個小小的人類相處了幾年的時間，你就變心了？”
巨大魔獸則是繼續說道：“和你那可悲而可憐的提議比起來，至少這段時間我的確是在一直收集情報。杰斯特，我問你，你是真心沒有想過這種行為可能導致的后果嗎？”
精靈似乎早就有些厭煩了巨大魔獸的勸說，立刻就抱著雙臂，一副不會在意的模樣，說道：“剛才我也說了，的確會有少許的后果，但這一切都是在可控范圍之內的。”
“不，我說的并不單純是戰術上的改變。”巨大魔獸迅速打斷了精靈的話語，帶著十分悲憫的聲音說道——
“我真正想說的是，如果我們真的賜予了所有惡魔自由意志的話，那么迎接我們精靈軍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兵強馬壯或短時間的兵力衰退，而是一種更加令人害怕與緊張的狀態。”
杰斯特再次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屑：“危言聳聽。”
但巨大魔獸卻是真的十分焦急的模樣，繼續說道——
“杰斯特，你是否跟著吾王太久了？久到甚至都已經快要忘記吾王的理想？”
聽到這句話，杰斯特突然一愣。
巨大魔獸繼續說道：“你很顯然已經忘了，但沒有關系，現在就讓我來提醒你！”
“我們的最終目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征服整個黃金大陸，也不是讓越來越多的人類變成轉化者進入我們的陣營！”
“陛下的真正目標是創建出一個充滿了公平、正義，沒有任何瑕疵的世界，每個人打從出生開始都能夠在這個世界里面幸福快樂地生活到老死！這才是陛下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