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十九章 女人的交鋒
在她們兩人的寵愛之下，美莉媞眼里面的不安終于慢慢消退，開始重新抓起食物吃了起來。
看到孩子恢復正常之后，愛麗兒呼出一口氣，直起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艾莉絲也是站了起來，轉過來，直視著愛麗兒。
“按照你的說法…我現在是被軟禁了嗎？好歹我也是一國的皇后，孩子也是一國的公主，你這樣的做法恐怕談不上合適吧？之前，你們軟禁了我們的長公主這件事情就已經夠惡劣了，現在還想再來一次？”
對此，愛麗兒則是連忙擺手，盡量擺出一副輕松的語氣說道：“不不不，小姐，您誤會了，真的是誤會了！就算是我再怎么胡來，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我說的并不是想要軟禁您，而是想要您真心誠意地留下來。最主要的是…我是真的希望您能夠學會一點手藝。”
艾莉絲眉頭一皺：“我為什么要學會一點手藝？”
愛麗兒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說道：“或許…我應該說的更加直白一點。小姐，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姐。但是我也希望小姐能夠和大家一起，和在我們這里的所有婦女一樣，都能夠憑借自己的勞動來賺錢。因為只要你成為了一個對別人有幫助的人，那么自然而然的，人們也會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你了。”
至此，艾莉絲終于徹徹底底地明白了愛麗兒的意思。而在明白了這個意思之后，她甚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說道：“你…竟然想要我放棄皇后的位置？成為一個普通的平民？”
愛麗兒想了想后，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帝國的崩潰已經近在眼前了，人們并不是憎恨帝國內的皇室成員，而是憎恨帝國這個制度。如果你能夠脫離帝國的話——”
“愛麗兒，你現在所說的這些話我可以當做沒有聽到過。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好姐妹，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只會干活的奴隸來看待，所以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愛麗兒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踏上一步，語氣嚴肅地說道：“小姐，干活并不代表就是奴隸。勞動，依靠自己的雙手賺到自己的一口飯吃絕對不是一件值得鄙夷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每個人都應該勞動，沒有人應該成為徹徹底底的食利階層。或許每個人創造的勞動價值有大有小，有些人或許只能每天刷刷碗，洗洗衣服，而有些人比如像我可以在這里指揮整個人魚軍的未來走向。但這些都是在工作，本質上沒有區別，我們都是在依靠自己的能力來賺取一口飯吃，我們不會虧欠任何人，也不會遭受到任何人的怨恨。”
終于，艾莉絲一甩胳膊，眼神也開始顯得銳利起來，說道：“身為皇室，我也不曾虧欠任何一個人。按照你說的，是個人就需要工作的話，那么我身為皇后本身也就是一份工作，不是嗎？而且我成為皇后也不會有人怨恨。我的血脈和我所受到的教養始終都在提醒我，我應該以皇室成員的身份體面。愛麗兒，我依然還是把你當成我的好姐妹，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你不要再和我爭辯了，好不好？”
看著艾莉絲的眼神，愛麗兒心中有些放軟，就想現在這樣答應下去。
可是話到嘴邊，她終于還是再次咬了咬牙，開口說道——
“小姐，萬一將來有一天…我是說，有一天。”
“將來有一天，碧藍皇室…覆滅了的話，你有什么想法？”
終于，這句話似乎徹底惹怒了艾莉絲，她瞪著愛麗兒，原本柔軟的雙手現在也是略微捏緊：“你，什么意思？藍灣帝國永遠都不可能消失！”
這樣的氣氛也是讓小美莉媞再次愣住，有些害怕地看著這兩位女性。只不過這一次，這兩名女性卻再也沒有過來安慰她。
愛麗兒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永遠都會存在的。潮汐既然能夠派你來和我進行外交，那么很明顯就是意味著他——或者他身邊的人意識到了藍灣帝國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覆滅的危險已經切切實實地籠罩在了他們的頭上，這種危險已經讓他們不能再繼續做永享太平的美夢了。”
愛麗兒靠近艾莉絲，伸出手，想要牽住艾莉絲那雙握成拳頭的手，可是雙手剛一觸碰，艾莉絲就抽出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對此，愛麗兒繼續說道：“藍灣帝國很有可能覆滅，到時候，我會努力保護小姐你和美莉媞的安全。可是，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你們一輩子。你們如果需要自己生活，那就需要自己賺錢。現在美莉媞還小，如果小姐您不掌握一些工作的技巧的話…”
艾莉絲似乎不想再聽下去了，一甩手，說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藍灣帝國就算再怎么弱小，現在也僅僅只是遭遇了短暫的困難。而且，就算我們真的遭遇大難了，我還有父親大人那邊可以回去，根本就輪不到你來擔心我的處境。”愛麗兒：“那如果金果公爵…不，整個公爵府都沒了呢？”
艾莉絲怒目注視著愛麗兒，這種眼神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
或許就連愛麗兒自己都從來都沒有想過，眼前這位藍灣第一美女竟然還會有這種眼神的時候。她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甚至氣的渾身都有些顫抖！
對此，愛麗兒決定繼續說下去：“小姐，我不想騙你，更不想騙其他人。不管藍灣帝國將來是因為魔王軍入侵，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招致覆滅，這將會是一個注定的事實。老百姓不會恨你，但同樣的，也不會同情你。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需要吃五谷雜糧，總是需要活著，而活著就需要金錢，就需要有物品的交換。小姐你是藍灣帝國第一美人，在皇室之中的時候你就是皇室的門面，但如果將來落難了，如果還沒有一技傍身的話，那結果可能會很糟糕了…”
艾莉絲：“如果我餓了，自然會有人獻上蛋糕。如果我渴了，當然會有人呈現上葡萄汁水。據我所知，除了你和你的叛軍以外，沒有人不尊重我，沒有人不崇拜我。我是藍灣帝國現任皇后，更是碧藍皇室的妻子。愛麗兒，你未免把這個世界想的太過一廂情愿了，我的處境真的不用你來擔心，哪怕將來藍灣帝國真的落敗了，那我也是一名落難的皇后，我女兒也是落難的公主。我們的血統自然會讓人們支持我們東山再起，也會有無數對皇室忠誠的勇士前來輔佐。”
愛麗兒：“小姐——”
艾莉絲：“你不用再說了。你的話我已經聽得很明白了，現在，該輪到我和你提提要求了。”
眼見勸說失敗，愛麗兒顯得有些沮喪。
而艾莉絲似乎是在愛麗兒這邊贏得了上風，讓她感覺自己重新找回了不少的自信，嘴角更是流露出一抹笑容。
這位皇后彎下腰，將美莉媞公主重新抱了起來，坐在椅子上，一邊哄一邊說道：“這次來，我們的確是想要和你們進行聯合。而且這一次的聯合，主要是我的父親大人提出來的。”
愛麗兒眉頭一揚，抬起頭來。
“父親大人說了，藍灣帝國現在雖然遭遇了大難，但是情況遠遠沒有到亡國的程度。瀚海城雖然被一頭火焰惡魔占據了，但是說穿了，那也僅僅只是一座城市而已。火源省內有我父親布置了多年的各種儲藏和暗道，足夠維持我們重新奪回皇城的力量。”
“因此我這次前來，就是想要和愛麗兒談談我們雙方的兵力合流，一起進攻瀚海城的計劃。我父親大人這邊有差不多十萬兵馬，你們這邊就算再怎么落魄，也能夠湊出五萬吧？按照我父親的指示，我們這次一定能夠重新奪回瀚海城，奪回我們的首都。”
十萬？
在被魔王軍打成這副模樣之下，還能夠有十萬兵力？開玩笑嗎？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是愛麗兒終究沒有直接說出來。畢竟她好歹也算是和那些將軍們相處了許久，知道自己的水準，更知道眼前這位皇后的軍事水準。
此時，艾莉絲放下已經重新哄好的美莉媞，從座位上起身，說道：“如果你愿意的話，那么我們之間的聯盟將會是牢不可破的。我父親將會以他的名義發誓，不殲滅魔王軍之前永不背盟。同時，父親大人也會建議我丈夫把你的爵位再次加高一層。從今往后，你就是藍灣帝國境內除了我父親之外的唯一一位公爵，愛麗兒·加西亞公爵。你的名字將會永遠留存在帝國的史冊上，也會永遠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封地，世世代代地傳承下去。”
或許在這個時候，愛麗兒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這位好姐妹的心了。
在以前，在陪伴她長大的時候，陪伴她讀書的時候，陪伴她和她聊天的時候，愛麗兒從來都不會擔心自己無法理解艾莉絲的心情。
畢竟，她是公爵之女，有著獨屬于自己的尊嚴和品味，她有足夠的資格去任性，當然也不需要去掩飾或是扯謊。
可是現在，愛麗兒卻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有些不認識了。
她開始變得…變得不再那么的純粹，變得不再那么的簡單直接。
在她的眼神里，愛麗兒略微可以看出一點點名為留戀的色彩。同樣的，又能夠看出些許的恐懼，那種仿佛自己手中的一切一不小心就會稍縱即逝的恐懼。
也正是這種恐懼，或許才是讓愛麗兒現在真的明白了這位小姐心中的心思吧。
她，已經不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位金果公爵家的大小姐了。
她，終究還是自己所認識的那位金果公爵家的大小姐。
想到這里，愛麗兒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悔，甚至有些沮喪。
看著艾莉絲那張略顯陌生的臉龐，她不由得抽泣了一下，但很快就伸手擦了擦，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笑了出來——“哎呀，我們都在說些什么啊？小姐，今晚我給你做幾個好菜，小美莉媞也可以好好嘗嘗我的手藝！小姐，我們今晚可以一起聊聊以前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睡，我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我相信小姐也有很多話想要和我說的吧？”
說著，愛麗兒準備轉身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艾莉絲卻是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口說道——
“你真的會和我一起睡嗎？愛麗兒，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愛麗兒嗎？”
一句話，直接讓愛麗兒原本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艾莉絲的目光略微飄轉，落到了那邊擺放著的箱子的上面，邁開腳步，向著那個箱子緩緩前行，一邊走，一邊帶著些許更咽的聲音說道——
“愛麗兒，你代替我讀的經濟系。并且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讓我領取了一張十分光榮的畢業證書。這一點，我始終都很感謝你。”
“但是你也應該清楚，在你為了我讀書的時候，我也在學習。我學習的…則是劍術。”
愛麗兒略微咽了一口口水，隨即轉過身，笑著說道：“這我當然清楚，小姐您可算得上是武斗系中最為明艷的一位。許多人都以能夠和您交手為榮。”
艾莉絲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望著那個距離自己還有三步之遠的箱子，緩緩說道：“所以…你知道我的實力。雖然這些年來我有些懈怠，但只要我重新嘗試努力一下…或許沒有辦法重新回到過去的巔峰，但想要做一些事情，還是可以辦到的。”
一邊說，艾莉絲一邊抬起自己的右手，看著右手手掌中的繭子。這些繭子顯然是新磨出來的，可毫無疑問，代表著這位女士真的在做些什么…
看著艾莉絲現在的背影，愛麗兒也是不由得再次咽了一口口水。
“我知道…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艾莉絲垂下手，原本嬌弱的身軀現在卻是慢慢挺直，其中似乎隱隱約約傳遞出一種令愛麗兒有些窒息的氣息——
“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知道，你早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所以，你才故意從我的女仆手中搶過了這個箱子，讓這個箱子沒有經過檢查就過了關卡。你也知道，如果這個箱子被檢查了的話，那我們就不可能再在這里好好說話，好好聊天了…”
從聲音中，愛麗兒略微聽出了些許的哭腔。但是，這位皇后很明顯還是在努力忍耐著，不肯直接發泄出來。
小美莉媞當然也感受到了母親情緒中的變化，她放下手中的食物，來到艾莉絲的身旁，伸手輕輕拉拽了一下她的裙子：“媽媽，你哭了嗎？身上痛痛了嗎？”
“你媽媽她不痛痛。她只是看到我，太高興了，高興的有些哭了而已。這是開心，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愛麗兒輕聲解釋了兩句，同時雙手扶著膝蓋彎腰，面帶微笑。
等到美莉媞略微點了點頭之后，艾莉絲這才再次開口說話，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調似乎終于平穩了些許——
“我知道的，愛麗兒，你一直都在護著我…你不肯讓別人接觸這個箱子，你明明知道這樣會讓你陷入危險，卻依然還是讓我和這個箱子待在了一起。”
“可你還是對我有了些許的警惕吧？你不肯坐下來，因為你一旦坐下來，想要再站起來逃跑就會浪費很多時間。你還一直都站在我的身后，就是擔心一旦我出現什么怪異動作的話，你也能夠第一時間逃跑…”
對于這些，愛麗兒的面容卻是顯得十分苦楚，她輕輕搖了搖頭，想要否認，但卻張了半天嘴之后，終究沒有能夠說出來。
“但…但我沒有辦法。我只知道，如果我想要保護某些東西，那么你…愛麗兒，你就會成為一個最大的阻礙…”
“但是如果！如果你現在愿意答應我，愿意重新考慮一下的話…那么我…我或許不用做這種事情了…”
面對艾莉絲那近乎祈求的口吻，愛麗兒眼神中的那抹光芒卻也是慢慢地黯淡了下來。
她垂著雙手，望著那距離艾莉絲僅僅只有三步之遠的箱子。
轉過頭來看看那扇大門，距離愛麗兒卻有足足四步之遠。
如果讓這位皇后踏上三步，再折返三步，抵上自己跑向大門的四步，那就只有十步。
十步…看起來似乎很短，但這十步的距離對于這位皇后來說，或許已經代表了某種生與死之間的漫長隔閡。
愛麗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說道：“公爵的軍隊，應該正在往這邊開來的路上了吧。”
艾莉絲沉默不語。
愛麗兒：“如果我不同意，公爵大人就打算強攻嗎？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公爵大人依然認為相比起魔王軍，我們人魚軍算得上是一個軟柿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