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十二章 天下為七,暫取其三
包括這名親王在內的所有俘虜全都微微一愣，他們的眼神交互，似乎隱隱約約地知道些什么，卻又不敢說什么。
過了良久，這名親王才算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我是輸在了元素機上…那些魔法師和牧師們口口聲聲說你們的元素機是惡魔的機器，會帶來不詳的詛咒…如今看來，這的確是如同惡魔一般的力量！但他們卻沒有告訴我們，這些惡魔的力量可以被人類所掌控，可以為人所用…”
“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之后，那些擁有元素親和的人至今都在告訴我們，我們只能夠點蠟燭。一旦有任何人希望能夠擁有蠟燭之外的方法獲得光明，他們就會用最嚴厲的方法來打擊這個人。只不過現在…立場，卻已經變了。”
愛麗兒再次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總結的不錯。但是元素機僅僅只能夠在局部戰場上獲得成功。就好像我突襲了你們的前鋒營地一樣，那的確是一場漂亮仗。可是在這之后，卻并不能代表你們的失敗全都是元素機所致。這個原因，你們想得出來嗎？”
這名親王的頭稍稍抬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再次黯淡了下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我們部隊全都開始走山路，然后被你們斷了糧…但我始終都想不通，我已經讓那些領主們一個個地都盡可能地維持糧食的運輸過程了…可為什么，為什么還是被你們斷糧了？”
聽到這個問題，愛麗兒卻是微微一笑，隨即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嘆息了一聲，攤開雙手，說道：“這，就是你輸掉這場戰爭的真正原因。”
綜合整場戰爭的復盤下來看，愛麗兒能夠進行斷糧的能力其實并不突出。甚至于，她根本就沒有安排任何的斷糧方面的活動。
之所以能夠成功切斷這支帝國軍的糧食供給，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金錢。
在那之前，愛麗兒曾經向著天宏省和地遼省內的大量商人農民進行借貸，并且向他們許諾了百分之兩百以上的利潤償還率。
平日里即便是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利潤就可以被稱之為是暴利了，更何況是百分之兩百！
這兩個省份內的商人平日里都是和人魚之歌打過交道的，即便是普通的市民農民們也都是依托著人魚之歌生產出來的大量貨物而能夠讓生活過的更加舒適美滿。
所以，在領主貴族這一層面堅決不肯借錢給人魚之歌的情況下，這些普通的小市民小商人們對此卻并沒有多少的心理壓力。
尤其是平日里和人魚之歌商會生意談的比較好的商人，在聽到那么大的利潤之下更是愿意去其他地方借錢然后來借給人魚之歌。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只要是給與足夠的利潤，那么即便是殺頭的風險那也會有人去做。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魚之歌不知不覺間就和兩個省份內的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商人進行了利益綁定。而愛麗兒也可以利用這筆借來的巨款，大幅度地籌備元素炮和元素裝甲車，提升整個人魚軍的軍備能力。
然后，也正是因為綁定，所以這些商人們當然不會看著帝國軍就那樣把自己的生財路線給堵住。即便人魚之歌這邊并沒有人進行申請或是游說，這些借出去錢的人為了人魚軍能夠贏下這場戰爭，也是不約而同地對帝國軍的軍備補給路線進行了截斷和妨礙。
“所以說，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聽完了愛麗兒的解釋之后，這位親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半張著嘴，整個人都木訥地站在原地。而兩邊的其他將領們現在也都是目瞪口呆，這恐怕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打仗的時候竟然不是敗在了軍事的部署和雙方將領的攻守上，而是敗在了財政和內務之上！
愛麗兒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說實在的，我也有些意外，帝國軍竟然腐朽到了這種程度。你們實在是太過在意貴族和領主們的想法了，總以為只要能夠管控好那些貴族和領主，那么整個帝國就可以安然無恙，你們的糧草補給也不會出現任何的意外。”
“或者說，在你們的眼睛里，完全就沒有那最普通的小市民什么事情。弱小的平民在你們眼中就只是生產稅金的工具，他們本身并不具有和你們一樣的人格，是不是？”
親王咽了一口口水，不說話了。
愛麗兒一揮手，說道：“現在，整個邊際省，以及超過一半的天宏省和地遼省都已經歸于人魚軍的麾下。而藍灣帝國可以說稱之為精銳的五萬軍隊如今已經差不多滅了一半以上。親王閣下，我現在就放你們回去，回去告訴潮汐·猛浪那個家伙，你們這些皇族的時間不多了。好好享受你們剩下來僅存的權利吧。用不了多久，那些被壓迫了許久的人民怒火就會把你們從王座上直接拽下來！”
說罷，這位人魚軍的最高統帥再次揮了一下手，一旁的布萊德和幾名士兵點點頭后，立刻之押解著這些將領向著公會外面走去，等上了車送去邊界之后再松綁。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位親王卻是咬牙切齒地喊道——
“愛麗兒·加西亞！你告訴我了我你是怎么贏得，不就是給那些賤民們錢，給他們土地嘛！你別忘了，藍灣帝國還擁有四個完整的省份！我們藍灣皇室只要想，立刻就可以用你的方法打敗你！”
布萊德停下腳步，手依然拉著韁繩，同時回過頭來看著后面的愛麗兒。
對此，愛麗兒卻是顯得十分的淡定，微微一笑，說道——
“好啊，你們盡管做吧。如果你們真的能夠如同我們人魚軍一樣把普通老百姓的幸福美滿都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那么說不定你們還真的能夠擊敗人魚軍。不過前提是，你們做得到嗎？”
那一瞬間，包括這名親王在內，所有的將領再次愣住了。
是啊…真的能夠善待普通老百姓的話，藍灣帝國還能夠被稱之為是帝國嗎？真的能夠關心每一個底層人民的話，皇權本身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這些內容在《帝國崩潰論》中已經被反復強調了很多遍。在這之前，這些將領們僅僅只是將其當成一個玩笑一般地看看就算了。不過現在看來，他們或許真的要開始嚴肅考慮未來的事情了…
于此，人魚軍與帝國軍之間的交鋒，這場一千五對五萬的看似完全不平衡的戰爭就此結束。
人魚軍這邊受傷不過百人，幸運的是無人陣亡。在這受傷的百人之中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是因為元素炮的威力失控而被炸傷，還有一些則是元素裝甲車在運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不明原因的熄火，導致車內人互相擠壓而造成的損傷。
至于帝國軍這邊，五萬人的軍隊僅僅逃了不到一萬人回去。不僅如此，原本應該屬于藍灣帝國的天宏省和地遼省都因為這次的敗軍而有超過一半的領土被人魚軍占領。
在占領了這兩個省份之后，愛麗兒立刻動身前往巡視，和當地的民眾交談，拉進雙方之間的距離。每到一個地方，她就要這個地方的土地尺寸和當地地主貴族的財產報告。讓那些平日里總是欺壓普通老百姓的貴族們一個個地都從他們的宅邸中滾出來，沒收財產，把所有農民們的借據全部付之一炬，并且留下人手重新進行土地的分發。
而那些從貴族領主家沒收來的財產中則是分發出一部分來，全部用來償還之前的欠債。在分發完之后剩余的錢就全都歸類為軍隊資金，列明賬目，供所有人隨時隨地進行查閱。
相比起之前地主貴族們在占據土地的時候不斷地加稅政策，愛麗兒則是要求廢除一切的苛捐雜稅，所有的稅收全部變化為累進稅制。只有年收入達到一百金以上的人才需要繳納百分之二的稅，年收入超過五百的才需要繳納百分之五。
這樣的稅收政策毫無疑問等于解除了大部分農民和小商人的稅收，通過這種方法自然能夠更好地掌控占領區域，讓這些有了農田和工作，家里有一些小錢的市民們死心塌地的完全投到人魚軍這邊，不會再被帝國給重新招攬回去。
道理很簡單，品味過美好的人當然不會愿意重新回去當奴隸。為了保護住自己的美好生活，人們更加愿意去保衛。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人魚軍再次開始募兵的時候，當地的青壯年紛紛投入到了人魚軍的麾下。這些青壯年并不會領取軍餉，但是一日三餐全都由軍隊包了，在人魚軍大肆宣揚參軍光榮，保護家園的輿論攻勢之下，這支軍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開始迅速擴大！不用一個月，就達到了五千人的常備軍規模。
軍隊大了，管理起來自然也是需要更加精細化。
在愛麗兒的命令下，鵜鶘城的老師們紛紛前往軍營，教授這些士兵們讀書寫字，讓他們不僅知道要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而打仗，也要做一個有知識，懂戰斗思想的人。
有人也曾經勸說過愛麗兒，說這些士兵一旦上了戰場就是消耗品，教會他們讀書寫字沒多大用處，人一死就什么都沒有了。
但愛麗兒還是堅持要讓每個人都能夠讀上書，并且把《帝國崩潰論》作為每個讀書班子里面都必須立刻學習的書籍，充分掌握崩潰論的核心知識。
畢竟她始終相信，如果不讀書，自己不可能進入老滕樹學院。不讀書，自己不可能從瀚海城離開來到這里開設公會。不讀書，自己恐怕永遠都只有當一個女仆，甚至當一個貴族的情婦，在渾渾噩噩地用自己的青春年華陪伴著某個貴族幾年之后，就稀里糊涂的生下孩子，或是連一個孩子都沒生下，就在某一天突然死在了什么地方。
至于帝國軍嘛…
愛麗兒倒是很相信，現在的藍灣帝國已經成不了氣候了。除非他們真的瘋了，再次傾盡國力將全部的資源全都拿出來都投入下一場戰爭。
可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恐怕這個帝國，毀滅的速度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更快一點吧…
又是一年冬天，今年的冬天相比起往年來，似乎要顯得更加冷一點。
這種寒冷并不是來自天氣，而是來自于人心。
帝國軍戰敗的消息傳入首都，作為現任皇帝的潮汐·碧藍當然要第一時間封鎖消息，不能讓這件事情傳進普通民眾的耳朵里。
但是除此之外應該怎么辦？吃了這么一次敗仗，五萬人的帝國精銳幾乎全滅！這種事情讓這位剛剛繼位還不到一年的皇帝剎那間就顯得焦頭爛額了起來。
“滾！都給我滾出去！”
伴隨著瓷瓶被砸碎的聲音，女仆們慌慌張張地從皇帝的辦公室內退了出來。
只不過最后退出來的兩個女仆的手上還拖著一個人，這個人的胸口沾滿了鮮血，一個明晃晃的劍傷窟窿直接貫穿了這個人的心臟部位，眼看已經是不活了。
女仆們的臉上充滿了驚恐和慌亂的神色，一旁負責守衛的士兵們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憋著呼吸，默默地看著這些女仆將這個還熱乎著的尸體拖走。可這些女仆只不過才走了差不多兩三步，就再次愣在了當場。
“皇…女公爵殿下…”
在這些女仆的面前，娜塔莉默默地站在原地。現在的她身上還穿著一襲黑色的綢紗，臉上依然帶著守寡的玄色面罩。雖然不能夠完全看清楚這位女公爵的面色，但是隱隱約約，這些女仆們也能夠感受到其中所傳遞出來的那種陰冷的感覺。
“下去吧。”
“是…是！”
女仆們慌手慌腳地將尸體拖走，而娜塔莉則是看著這張漂亮的地毯已經被一條骯臟的血水所涂抹，面紗之下的臉隱隱約約有些不爽，但卻并沒有立刻發作出來。
她緩緩地走進辦公室，看著那個披頭散發，臉上已經寫滿了焦慮的藍灣帝國第十四位皇帝。
“看起來，你的火氣很大啊。”
潮汐別過頭，當他看到在眼前出現的竟然是娜塔莉這位皇嫂之后，他微微一愣，隨即將手中還帶著血的劍插進劍鞘，連帶著劍和劍鞘一起扔到一旁的地板上。
娜塔莉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劍，劍鞘的裝飾十分的華美，鑲嵌著各種寶石，握把的部分更是用黃金雕琢而成，十分附和這位皇帝喜好浮夸的風格。
“如果是猛浪的話，他絕對不會在還沒有擦干凈血的情況下就把劍收入鞘中。一方面，會讓劍刃生銹。另一方面，絕對不會做出這么不愛惜東西的舉動。”
潮汐別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娜塔莉一眼。他一揮手，外面的士兵領會，立刻關上大門，讓這里形成一個小小的密閉空間。
“可我哥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潮汐三兩步地就沖到了娜塔莉的面前，捏著拳頭，在她的面前揮出，似乎是想要強調自己的強大！
而娜塔莉對此卻沒有任何的反應，看著潮汐，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沒用的小孩子在那邊撒潑打滾似的。
“你還知道你哥哥已經死了。而你，這個篡位者，篡奪了本應該屬于他兒子的皇位。”
對于潮汐的威嚇，娜塔莉不僅沒有任何的退縮，反而更加向前邁出了一步。
面對眼前這位皇嫂，潮汐卻是在發瘋之余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他咬著牙，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一步步地向著自己走過來，咬了咬牙，說道：“這個皇位會還給漩渦的…我會還給漩渦的！只是現在…現在的藍灣帝國需要一個成年的皇帝，而不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當皇帝！皇嫂，你知道我的…我一向都不喜歡當皇帝，我希望能夠自由自在！我只是想要一個輕松愉快的人生啊操媽的！我就是想要安安靜靜開開心心的生活！為什么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連我那么一點點的要求都不肯滿足我！”
娜塔莉依然默默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男人，沉默片刻之后，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五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沒，藍灣帝國的七個省份現在已經差不多去了三個，我的亡夫辛辛苦苦維持的平衡，被你在一年之內徹底打破，還損兵折將失去土地…呵呵，你希望未來的史書怎么記載你這個皇帝？不管未來人們會怎么評論你，但我相信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人們絕對不會認同你在藝術上的成就，而僅僅只會將你評價為一個廢物，一個垃圾。”
聽到娜塔莉的這番話語，潮汐的鼻子和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些許。當下，他那一身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就像是被瞬間凍住了似的，整個人都失去了控制——
“你…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我不準他們把這些事情說出去…應該沒有人會知道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