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時此刻的甜酒酪,愛麗兒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
這并不是在搞什么花言巧語或是拖延時間,這是愛麗兒真的對眼前的這個格斗家表現出自己真摯的致敬。
很顯然,這樣誠摯的感情很容易就被甜酒酪所接受,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帶著些許傲慢,又帶著一點點的小竊喜的表情別過頭,說道:“哼,你算是了解我的厲害之處了吧?嗯,雖然說沒辦法直接和你對決有些可惜,不過嘛…誰都知道你和我打究竟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愛麗兒再次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到這一陣寒暄過后,愛麗兒繼續說道:“那么甜酒酪小姐,既然你已經打完了整場比賽,那么現在我也不方便繼續將您留在鵜鶘城了。您的護衛已經等待您多時,并且足足等待了差不多小半年的時間。您看,我們是不是可以挑個時間送送您?”
話說到這里,甜酒酪終于明白這次把自己叫來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她轉過頭,看了看旁邊的達克,這個男人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是那一抹笑容中很明顯夾雜著些許的苦澀。
很顯然,即便是甜酒酪再怎么不懂事,再怎么胡作非為,現在也明白一旦自己回去,那么恐怕自己這輩子是再也不可能和達克見面了吧…
帝國長公主和叛亂份子之間的身份差異是如此的巨大,這已經不僅僅是一條鴻溝這樣的差別了,更是相差了兩個世界。一旦甜酒酪離開了這座城市,離開了邊際省,那么這兩個世界將再也不會發生任何的觸碰。甚至有可能,一直到兩人死亡的那一刻,都再也見不到對方了吧…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甜酒酪當然是滿腦子都想著要立刻離開這座城市,回到皇城中去。
在年中獲得了自由之后,她卻是因為尊嚴的問題而不愿意就這么落跑離開。
現在,她獲得了尊嚴,也獲得了自由,已經可以完完全全地昂首挺胸地離開了。但是,突然間要離開這座生活了將近一年的城市之時,心中的一種寂寞感卻是不自覺地生了出來。
甜酒酪抿著嘴唇,一時間不動彈了。
她不說話,也不做聲,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應該做些什么似的,完完全全地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林克走上前來,緩緩道:“公主殿下,我們應該按照約定…”
“誰和你約定的?你算什么東西?你說和我約定什么我就要遵守嗎?!那是你自己單方面定下來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不等林克把話說完,甜酒酪突然間暴怒了起來,沖著這個賽車冠軍一通亂罵。
很顯然,林克一開始顯得有些驚訝,沒有做出什么明顯的反應。不過很顯然,這位“勇者”并不會太過在乎這么一個小女孩的心情和習慣。既然對方不給自己什么好臉色看,那么林克也用不著再客氣什么了。
當下,林克說道:“那么,公主殿下,你打算什么時候收拾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在今天之內收拾完畢。告別的招呼之類的也沒有必要再去打了,你平日里工作的那座旅館的話市長先生已經打好了招呼。等到下午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搭乘元素車,我親自將您送回瀚海城去。”
聽著林克這么毫無感情,按部就班的說話,甜酒酪似乎還想要說什么。只是這一次,一旁的達克卻是一把將這個女孩摟進懷中,緊緊地,緊緊地…
剛剛要到嘴邊的怒罵聲頃刻間就被憋了回去。甜酒酪就只是這樣被抱著,一動不動。但片刻之后,她的眼眶卻是慢慢濕潤,原本呆在半空中不動彈的雙手也開始報復似地不斷地拍打達克的背脊。
可不管她怎么打,達克都只是默默承受著,沒有絲毫的怨言。等到這個女孩終于打累了,哭倦了,雙手垂下來,喉嚨里面只剩下一絲絲的嗚咽聲之后,達克這才輕輕揉了揉這個女孩的腦袋,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了一句——
“回去之后,好好生活。你要過的比任何人都幸福…知道嗎?”
說完,達克松開摟著甜酒酪的手,轉身,不再去看著那個自己最心愛的女孩。
面對達克的決絕,甜酒酪也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
她已經哭過了,也打過了,既然眼前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堅決,那么她也不能像是那些被拋棄的女孩子一樣表現出死纏爛打的丑陋模樣。
她是帝國長公主…是尊貴的皇族成員之一!這份驕傲已經足夠讓她收起眼中的淚水。
這個女孩抬起袖子,用力地擦了一下眼角,隨即再次在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就像是要為自己鼓勁一般地放大聲音——
“行吧!反正…反正我也玩夠了!鬧夠了!你們這些叛徒反賊,接下來,如果你們還足夠幸運的話,那就讓我們在戰場上相遇吧!”
林克聳聳肩:“你知道你是不可能上戰場的。”
甜酒酪別過頭:“我讓你說話了嗎?!”
林克呵呵一聲笑:“嘴巴長在我臉上,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回去之后就乖乖地當你的長公主吧,在鵜鶘城的這一個月時間里面估計是你這輩子動過最多次手的時候了。從今往后,只要藍灣帝國還能夠繼續存在,你就永遠都不會有動武的機會了。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林克一點都不在乎甜酒酪的威懾,那么甜酒酪也懶得繼續去搭理林克。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轉過頭,一聲不響地走出了公會大門。
看著這個女孩離開,依靠著樓梯的瑪歌卻是瞥了一眼旁邊的達克,帶著些許惋惜地笑道:“怎么?就這樣?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更加像個男人一樣把她攔下來呢。”
面對瑪歌的惋惜,達克唯一能夠表達的卻僅僅只有一聲嘆息。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上了樓,緩緩地來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門內,啫喱與自己的父親帕拉丁·光中光正圍著桌子說話。這樣的組合達克并不見外,畢竟整個人魚之歌之中,對于自己的父親還能夠保持一份對于強者的尊敬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這么一個不知道究竟覺醒了什么奇怪魔法的獨臂男孩了吧。
看到達克進來,啫喱連忙從座位上起來,讓到一旁。
達克也不見外,走過去直接沖著父親說道:“父親大人,就如同之前所說的那樣,您也是時候離開了。”
帕拉丁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兒子。
說起來,他看著兒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
是由于在過去的生活之中,他的兒子總是一個外表長得太像一個女孩,而且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孩子嗎?
還是說在這位老人的想象中,他就是培養了這么一個懦弱的紳士,這個紳士絕對不會向著父親拔刀相向,而且事事都會聽從父親的教導。
只是現在,站在這位面容已經顯得十分蒼老的老父親面前的卻已經不是一個男孩,就算他的臉依然漂亮的像個女人,但他的意志與體魄已經成為了一個當之無愧的強大男人。
對于這樣的兒子,帕拉丁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什么話好說了,畢竟再多的話語都已經失去效果。現在還維系著這對父子關系的恐怕就只有那份血緣的牽掛,以及從此以后彼此再也見不到的絕望了吧。
“是啊…我該走了…我也的確是時候該走了…”
帕拉丁攙扶著桌子,想要站起來。一旁的啫喱連忙上前攙扶,顯得畢恭畢敬。
達克點點頭:“是啊,您走吧。您可以回到您的帝國中去,繼續去當一個小小的男爵。不,這次您是陪伴著長公主一起回去,所以您應該可以提升官爵了吧?不過…”
在略微猶豫片刻之后,達克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地說道——
“不過,如果在您升官的同時,仔細想想被您害死的母親的話,那就算是彌補了我這個兒子的心情了吧。”
一談到達克的母親,帕拉丁原本顯得老態龍鐘的身板立刻直了起來。他轉過頭,默默地望著這個狂戰士,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十分詭異的東西一樣。沉默許久,這位老人才說道:“你到現在,還覺得是我害死了你的母親的嗎?你到現在都還覺得,我想要把你培養成一名為溫柔的紳士,完全是出自于我自己一個人的私心嗎?”
達克緩緩搖了搖頭:“父親大人,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帕拉丁揮揮手,咳嗽了一兩聲,說道:“是啊…對你來說可能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時候的事情,更完全被篡改了記憶。對于你來說,我恐怕永遠都是那個殺了你母親的兇手,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能夠成為皇室成員,好讓我能夠擁有榮華富貴。但…唉,算了,算了…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達克并沒有再多說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絕對是那種會在你最為虛弱的時候做出對你來說最致命的抉擇的人。不然的話,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成為之前整個藍灣帝國中最大的公會會長?
所以對于他現在所說的一切,達克都僅僅只是聽聽而已,完全不放在心上。
最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完全整理好了,不管自己測父親這次回去是被強制退休、下獄也好,達克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哪怕是這位父親官復原職,再次帶領軍隊前來攻打鵜鶘城,那么這一次,他是真正做好了在戰場上手刃自己的親生父親的那一剎那了。
“你忘了那一夜,忘了你和長公主兩個人所經歷的那些事情…那些可怕的東西,讓長公主變成了這樣,也讓你變成了那樣…唉,不重要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啫喱,你過來。”
一旁的啫喱走上前,他看了看旁邊的達克后,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帕拉丁,說道:“帕拉丁先生,我尊重您,但我更尊重達克先生。”
帕拉丁呵呵一笑,說道:“沒事,沒事!我這個兒子純粹就是個瘋子,不管他現在表現的多理智,他的本質上就是一個瘋子。啫喱,你是個好孩子,盡管你的身體殘缺,但是你的心智卻遠遠比他要健全的多。你很完美,如果說你的完美中唯一的缺陷的話,那我覺得你要感謝光明神奪走了你的一條胳膊,讓這個世界上不至于出現一個完美的人。”
啫喱:“帕拉丁先生,我——”
帕拉丁:“聽我說完。啊…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多好說的了。總而言之,這兩天和你聊天聊得很愉快,我該走了…我也的確該走了。接下來的世界已經不屬于我這種老頭子了,我應該回去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休息,然后等到那一天被埋進陰冷黑暗的墳墓之中。行吧!什么時候出發?…哦,下午是吧?好,那我收拾收拾東西,也沒有多少東西可以收拾,就當做是些許的紀念吧。”
達克轉過身,默默地離開了房間,留下那個老人和那個少年在房間里面不斷地收拾各種各樣的東西。
他們收拾的不算太慢,對眼前的各種東西不斷地精挑細選,似乎是想要將太多的回憶全都帶走一般。
不過即便是再怎么漫長的收拾,等到下午一點,林克那輛重新修整完畢的元素車就已經好好地出現在了公會大廳的前方。而那位長公主現在已經褪去了她身上一直穿著的格斗服,換上了一套干凈的裙裝。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在人魚之歌這邊不斷地戒除藥癮以及通過音樂抵制身上的那種詛咒的關系吧,她的臉已經不再需要戴上各種各樣奇怪的面具去遮擋了。
元素車在人魚之歌公會前僅僅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帕拉丁上了車,啫喱、布萊德以及酥塔將行禮裝上車,綁好之后,林克就向著眾人揮了揮手,一腳踏板下去,整量元素車立刻揚長而去。
看著遠處的煙塵,愛麗兒拍了拍手,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天上,已經開始飄落下幾片雪花了呀 時間一點點地推移,隨著甜酒酪的離開,整個鵜鶘城也是逐步進入了散場的氣氛。
所有前來旅游的人都開始折返,回到他們自己的家鄉去過圣夜祭。
這樣一來,隨著天空中的雪花越下越大,整個鵜鶘城內的人們數量也是肉眼可見地開始減少。
很快,冷清就開始取代以往的熱鬧,重新回到了鵜鶘城的街道之上。
當然,這種冷清也僅僅只是相對而言,看著這樣顯得安靜祥和的街道,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吧。
而這一天,對于啫喱來說,幸福的悠閑時光卻過得那么的短暫。
“啫喱兄弟!”
今天輪到啫喱看大門,就在這個男孩正坐在大廳里面看書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呼喊聲卻是猛地刺穿空氣中這略帶寧靜的冰冷氣息,沖進了他的耳朵里。
啫喱回過頭,看到說話的人是特斯拉。這位組裝師搓著雙手,一邊抖動著身子一邊從后面的工作間走上前來,瞥了一眼外面那已經布滿了銀白色氣息的雪色街道,說道:“大伙兒都出去了呀?”
啫喱點點頭,說道:“就和之前安排的一樣,會長率領士兵們前去選擇地點布置陷阱。畢竟我們接下來恐怕要直接面對帝國軍隊的攻擊啊。”
啫喱笑淚下,說道:“那你呢?你不去嗎?”
啫喱伸出左手,捂了一下自己空蕩蕩的胳膊,笑道:“總需要有人在這里留守嘛。特斯拉先生,您今天也留守嗎?”
特斯拉走上前來,向著啫喱左看右看,片刻之后說道:“其實吧,我是特地留下來的。因為我發現有些東西,似乎和我的研究方向有些許的契合。”
特斯拉的眼神看的啫喱有些汗毛倒立,他縮了縮脖子,說道:“請問…有什么問題嗎?”
這位組裝師笑了笑,說道:“啫喱兄弟,我知道你可能在還沒有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之前,想要先妥善一點,穩當一點。但是呢,我發現有一些很奇妙的事情,需要你幫我證實一下。放心,這些事情得到會長的允許了,而且應該不會傷害你的吧。”
雖然對于特斯拉的眼神和笑容有些許的抗拒,不過啫喱多多少少也想為公會中做點貢獻。現在,他也只能點點頭了。
“很好!那么…你現在先站起來,對,你站在這里不要動,不要動啊!”
等到啫喱站好之后,特斯拉立刻從旁邊一個拉過來的袋子里面掏出一大把的鐵子彈,捧到啫喱的面前,說道:“你能夠讓這些子彈懸浮起來吧?能現在先把它們懸浮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