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作為整個公會外貌年齡最小的成員,血族女孩麻薯則是試探性地沖著對面那個低著頭,一聲不響的狂戰士說道,“你的愛人會諒解你的,你的父親,一定也會諒解你的。”
達克的臉上閃爍出一絲感動,他抬起頭,望著這個看起來像是小女孩的血族女性,對于她的好意也同樣是報以一抹微笑。
“是嗎?想要原諒對于你們來說竟然是一件那么輕松的事情嗎?”
只是,這樣的一絲溫情卻是在突然之間被截斷。
餐桌上原本喜氣洋洋的氣氛在這一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被稱之為肅殺的熱烈氣息…從樓梯那邊傳來。
眾人轉過頭,只見甜酒酪·碧藍如今正從樓梯上緩步走了下來。
她的眼神中帶著某種強烈的感情,不過總體看上去卻并沒有那種立刻就要動手的殺意。
只是不知道她的殺意沒有冒出來的原因究竟是她自己在努力克制?還是現在正被愛麗兒抱在懷里輕輕揉著,同時還在喂著牛奶的娜帕。
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聲。
而甜酒酪就像是完全不在意這樣的目光一樣,下樓,慢慢地走到餐桌旁邊。
她瞥了一眼這張大圓桌,隨后來到愛麗兒的正對面,站定,單手叉著腰,直勾勾地盯著愛麗兒。
面對這個格斗家的凝視,愛麗兒倒是顯得很淡定,她輕輕揉了一下懷中娜帕的毛發之后,開口說道:“收拾好行李了嗎?今天已經晚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了。”
面對愛麗兒的話語,甜酒酪卻是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地望著她,沒有絲毫動身的意思。
此時坐在愛麗兒身旁的可可想了想后,也是站了起來,說道:“喂,你還站在這里干嘛?應該給你準備了晚餐了吧?現在是我們的吃飯時間,你吃完了的話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們吃飯?”
甜酒酪瞥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就像是要強行壓下心中的一口悶氣似的,開口說道:“既然我不是你們的囚犯,那么你們這種仿佛給囚犯準備食物似的餐點,我才不會去動上一口。”
酥塔稍稍想了想之后,也是站了起來,向著甜酒酪稍稍欠身,說道:“那么,碧藍小姐是希望能夠坐下來一起吃飯嗎?”
對于這個問題,甜酒酪則是再次深吸一口氣,隨后哼了一聲。她轉身,從旁邊的休息區里面拿了一張椅子過來,直截了當地插在了伊戈和啫喱兩個人的座位中間。而這個位置,剛剛好是愛麗兒的正對面的地方。
布萊德立刻出聲道:“喂!這是我們公會成員吃飯的地方,你進來干嘛?!”
甜酒酪卻是用眼神狠狠地瞪了一下左右兩邊的伊戈和啫喱,伊戈則是微笑著把座位往旁邊挪了挪,啫喱卻是在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后,見愛麗兒并沒有立刻出聲阻止之后,也是把座位挪了挪。
只不過,甜酒酪并沒有立刻坐下,她放好椅子之后直接抬起一只腳踩在椅子的坐墊上,用一種充滿挑釁意味的眼神繼續盯著正對面的愛麗兒,豎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緩緩說道——
“我,可是藍灣帝國的現任長公主,甜酒酪·碧藍!在正常情況下,你這個伯爵就算是想要和我吃飯,也必須要經過三道審批,提前一個月進行報備。”
“但是現在,我允許你和我同桌吃飯,也同樣的同意這些連爵位都沒有的平民也和我坐在一起吃飯。光是這一點,你,還有你們這里的所有人,都應該感恩戴德了!”
面對甜酒酪現在這樣的挑釁話語,愛麗兒則是依然顯得很沉得住氣。
而讓她覺得很滿意的是,自己的工會成員們現在也顯得十分沉得住氣,并沒有一個人直接跳出來直接反擊她。
這是一件好事。
證明自己的公會成員們大多數都是有腦子,知道什么時候應該發火,什么時候應該靜觀其變。
就好像現在,雖然這個藍灣長公主表現的好像很挑釁的模樣,但是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他完全不占據任何優勢,就是在虛張聲勢。
既然是虛張聲勢,那么就沒有去在意的必要了。
對此,愛麗兒則是繼續透露出一抹微笑。
因為這位公會會長表現的十分泰然自若,旁邊的公會成員們當然也沒有必要展現出銳利的氣勢,一公會的人全都用一種好像看小丑似的笑容表情看著甜酒酪。
很明顯,甜酒酪在進行了一番試探之后并沒有能夠打開局面,反而被那么多人圍著笑,這讓她剛剛還稍稍有些升騰起來的氣勢立刻被消弭了下去。
“好啦好啦,既然你沒有吃,而且難得都下來了,那就一起吃吧。來”
酥塔轉了過來,用一種溫和的話語接近甜酒酪,雙手也是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一種將她往座位上按的意思。
甜酒酪看到了剛才酥塔的謙和 有禮,在人魚之歌的這段時間里面她基本上也是知道了這個公會中的人的性子,也知道這個圣騎士姐姐是一個在大多數時候都十分溫和而善良的人,所以也沒有戒備。
一直等到酥塔的雙手搭在她肩膀上之后,她想著提著一口氣,讓這個圣騎士沒有辦法把自己送進座位,讓這個公會的人丟一回臉!等到酥塔按不動之后,她才大刺刺地坐下,表現出自己的獨特性。
所以,當酥塔的手稍稍送下的時候,甜酒酪硬是頂著,沒有入座。
很明顯,酥塔一次性沒有將她送入座位而感到有些驚訝,她原本搭著酥塔肩膀的手有些抬起,不敢用力。同時,也是側過臉來看著甜酒酪的表情。
只見甜酒酪依然是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之后,酥塔轉過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愛麗兒。隨后,她也知道該怎么辦了。
“哼,你們想讓我入座就入座?那我豈不是——”
“好啦好啦,坐吧,小妹妹。”
下一刻,就在甜酒酪還洋洋得意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卻是猛地從她的肩頭傳來!就算是她想要在這個時候運用“氣”來抵抗也已經來不及,屁股已經結結實實地被按在了座位之上。
酥塔松開手,隨后從旁邊的備用架子上拿下一套餐具,工工整整地擺放在了甜酒酪的面前,依然是一臉微笑地說道:“來,吃飯。面包是喜歡烤的硬一點的還是軟一點的?你喜歡咸奶酪還是甜奶酪?以前都沒有直接問過你,現在我們桌上都有,好好吃,不夠了還有哦”
對于甜酒酪來說,她臉上的震驚都還沒有來得及散去。
那么現在,應該怎么辦?
面對這個圣騎士大姐姐端到自己面前的面包和奶酪,以及旁邊一杯牛奶,她還能夠表現出多大的憤慨?畢竟屁股都已經入座了,現在再站起來的話顯得更加弱了一點不是嗎?
在猶豫了片刻之后,甜酒酪搖了搖頭,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而等到酥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甜酒酪就像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抓起面前的一塊面包咬了一口,隨后再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愛麗兒。
“甜酒酪,我很高興…你能夠下來。”
甜酒酪一愣,轉過頭看,只見自己旁邊原本應該坐的是啫喱,但現在卻是換成了達克。
在下掃了一眼達克之后,甜酒酪卻是再次哼了一聲,抓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道——
“我又不是為了你下來的,你高興什么?你可別忘了,
我還沒有原諒你。”
達克倒是顯得很開心,點點頭說道:“當然,這沒有關系。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即便如此我也會照顧你的。”
聽到自己的心上人再次用這么溫柔的聲音說話,甜酒酪拿著面包的手也稍稍有些一頓。不過很快,她就干脆放下面包,望著對面那個還在擼貓的公會會長,用沾著芝麻的手指指著她,說道——
“你們這里的用餐禮儀實在是太粗魯了,害得我都變得那么粗魯,你要怎么賠償我?”
“哈哈哈哈——”
或許讓甜酒酪壓根就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再一次的挑釁,卻是讓另一邊的布萊德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在笑了好幾聲之后,這個大個子戰士似乎也意識到了整個餐桌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笑,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卻還是忍不住在手掌后面噗嗤噗嗤。
剎那間,甜酒酪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起來了。她強忍著這種尷尬,再次用響亮的聲音喊道——
“喂!你聾啦?我問你你要怎么賠償我,你說話啊!”
面對這樣接二連三的質問,愛麗兒卻是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氣,將手中的娜帕放在餐桌上,讓它能夠輕松地在它專用的碗里面喝牛奶。
隨后,這位公會會長才慢悠悠地說道:“最近晚上的病,還會疼嗎?”
甜酒酪一愣,腦袋再次沒有轉過彎來。
愛麗兒也是抓起一塊面包,放進嘴里咬了一口,就著牛奶喝下之后說道:“自從我們前往獵兇座帝國之后,幾乎每天,伊戈都能夠用音樂撫平你身上的傷痛。以往你還需要服用一小片杜冷甲來幫助止痛,不過現在這段時間,你已經可以不用服藥了吧?”
“這差不多半年的治療時間說不上短,但也絕對不能稱之為長。你回去之后,也要小心注意,能夠用意志克制就用意志克制,別再吃那種藥了呀。”
這下子,甜酒酪終于反應過來了,雙手猛地在餐桌上一拍,大聲喊道——
“我不是要談這個!”
“哦?不是談這個?啊,我知道了。”
愛麗兒臉上的笑容依然沒變,就好像那張笑臉打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長在她那張臉蛋上似的——
“最近,我們公會的魔法師試著用煉金術做了點東西。那是一種止痛用的膏藥,這種膏藥不同于我們公會以前的治療氣霧劑完全是 一次性的,貼上之后則是可以長時間的止痛和恢復身體健康。我試了一下,還有些清清涼涼的感覺。你可以帶點走,如果回去之后再發病,可以貼上去緩緩,幫你支撐一下。”
甜酒酪:“不對!我說的不是這個!”
“另外,你最好改改你的這個毛病啊。你已經不是公主了,而是長公主了。身為長公主,就要承擔起你身為長公主的責任。你不再是個隨時隨地都要人寵著的小丫頭了,而是可以站在人民面前說話的皇族成員了。可不能再隨隨便便讓人看到你狼狽的樣子了呀。”
甜酒酪:“你…你…!”
“唉…說實在的,我是真的擔心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原本想著最起碼應該差不多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行。到現在我還不清楚你身上的病究竟是什么東西,只能想辦法幫你先克服藥癮。也幸好,在吟游詩人的音樂加持之下,你身上的黑色斑紋似乎也不擴散了。”
甜酒酪:“嗚…嗚嗚嗚——!”
“回去以后,你也多聽聽音樂,舒緩一下自己的精神吧。你哥哥不是很擅長藝術類的東西嗎?讓你哥哥帶你多去聽聽歌舞劇,然后多看看書,畫些畫,唱唱歌。這樣應該可以渡過這些難熬的時光了吧。”
碰——!
甜酒酪的雙手再次拍在桌子上,同時,她抬起頭,用帶著些許哽咽的聲音大聲喊道——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你也知道我是長公主啊?你也知道我的哥哥是皇室啊?!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那么輕松就放我走了?正常情況下來說不應該把我挾持為人質的嗎?!”
終于,愛麗兒的話也是停了下來。
連帶著四周所有公會成員,大家的目光一起聚集在這個滿臉疑惑與憤懣的少女臉上。
而在這片沉默之中,愛麗兒終究還是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靠在椅子上,開口說道:“你想聽大戰略,還是小心思?”
很顯然,甜酒酪的思路再次被困住了。她連忙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什么…大戰略?什么小心思?”
“大戰略就是,現在藍灣帝國的長公主對于鵜鶘城來說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說出這句話的并不是愛麗兒,而是旁邊的忌廉。
此時此刻,這個刺客一邊剝開手中那個雞蛋的殼,一邊說道——
“經過之前的事件,鵜鶘城中的所有人都已經不再信任藍灣帝國皇室。在別人的眼中,你這個皇室所能夠代表的力量其實就和隨隨便便的一個冒險者差不多。”
“此外,因為帝國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收回想要拿走所有元素機的想法,所以帝國和鵜鶘城已經是完全矛盾的兩面了。我們之間除非一方徹底放軟,否則不可能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相比起帝國,鵜鶘城一旦放軟,那就是徹底的投降。這個代價,我們付不起,鵜鶘城中的所有平民也都付不起。”
“因此,我們鵜鶘城在反抗帝國這方面,有著天然的正義性。既然我們想要代表正義性,那么挾持人質這種看起來就像是下三濫政權才會做的事情,自然就不能繼續持續下去了。”
忌廉舉著剝了殼的雞蛋左看右看,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手工,做出最后總結——
“再加上你本人除了有點戰斗力之外實在算不上什么威脅,放了你,對于我們的正義性來說是一個保障。不放你,反而會讓我們的正義性受挫。”
一旁的布萊德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但在忌廉說完之后,他還是開口補上一句:“總的來說,就是留著你沒用,反而有害,對吧,忌廉?”
甜酒酪咬著牙,顯得有些憤憤不平。不過,她還是忍著了,繼續望著愛麗兒問道:“那么…從小心思上面來說呢?”
“唉…小姑娘不懂事。”這次開口說話的,卻是瑪歌,“所謂的小心思,就是不想你這么一個小姑娘一個人被綁架,流落在外,害的家里面人擔心啊。你的哥哥們會擔心你,你也會想自己的哥哥吧?趁著現在你哥哥派人來救你,所以我們會長也順便把你放回去,你還有那么多的疑問啊?”
芭菲站在布萊德的肩頭,雙手抱在胸前,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啊,意思就是看你很弱,讓你回家探親吧”
這樣的解釋能夠說服甜酒酪嗎?
當然不可能。
身為帝國皇室的成員,這位長公主在這半年多的時間以來經歷了不斷地被小看,被踐踏皇室尊嚴,被挾持等等威脅…
而現在,自己就算能夠獲得自由,卻是再一次地用這種被對方完全看不起的姿態給放走。
身為皇室…自己竟然被憐憫了?
自己之所以能夠獲救,竟然是因為綁匪覺得自己太過可憐,而且完全沒有什么用處?
自己…自己這個藍灣皇室的成員…在這些人眼中…竟然…竟然就什么用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