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十九章 不同的“母親”
如今的這位皇妃，她那頭漂亮的宛如瀑布一般直的金發卻是盤了起來，充分顯現出現在她身為人妻的矜持。
銀色的月光灑在她那金色的發絲之上，讓這位皇妃的頭上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一陣溫和的光暈。再配合上她臉上的那種笑容，對于愛麗兒來說，或許這樣的一位美人就比那虛無縹緲的所謂光明神，更加可以稱得上是光明女神了吧…
“拜見二皇妃殿下。”
愛麗兒向著這位皇妃緩緩行禮，隨即又轉向旁邊另外一名女仆懷里抱著的襁褓，微微一笑，再次向著那個襁褓行禮，笑道——
“另外，參見我們最尊貴，最可愛的美莉媞公主殿下。”
噗嗤一聲，艾莉絲被逗笑了。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用一種十分依戀的目光望著自己的這位貼身女仆，看著她現在這樣一幅昂首挺胸站在月光之下的模樣，緩緩點了點頭，伸出手。
愛麗兒微微一愣，笑道；“行嗎？”
在愛麗兒的面前，這位皇妃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少女時代的大小姐模樣，撅起嘴，說道：“我只不過是生了個孩子，又不是殘了，有什么不行的？別忘了，我好歹算是一名戰士呢！現在的我也能夠打三個你信不信？”
愛麗兒聳聳肩，連忙上前，攙扶起這位皇妃，一同移步到那庭院之中，完全沐浴在這片月光之下。
就著這陣柔和的光，愛麗兒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位小姐的面容，看著她現在滿臉的幸福，感受著她的手指依然是那么的纖細而柔嫩，就知道這位小姐嫁入皇室以后絕對沒有受過什么委屈。那個潮汐雖然對自己并沒有什么好感，但看起來還算是愛著這位皇妃。
這樣想著，愛麗兒對于潮汐的反感程度也是默默地下降了兩分。
“唉…愛麗兒，你老實和我說話。”
比起以前，這位皇妃在這一次見面之后卻是用一種十分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曾經的貼身女仆，說道——
“從小開始，我可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是我的仆人。我都是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姐妹，是我的家人。你呢？你有沒有也把我當成是你的親姐妹？”
在內心深處，一個聲音直接沖入愛麗兒的腦海，告訴她，所謂的“親姐妹”絕對不是什么自己需要永遠貼身照顧這位“親姐妹”的衣食住行，要不斷地揣摩“親姐妹”的想法，還不能有自己的任何自主思想。
可是，在看到這位美麗女士那張精致的仿佛被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神靈用最細致的手法雕琢而成的美人的時候，愛麗兒卻是只能默默地嘆了口氣，將那個從自己內心深處發出的呼喊壓抑下去，強迫自己換上一副最關愛這位大小姐的想法和笑容，說道：“當然啦，大小姐一直都對我像是親妹妹那樣，我也是一直都把大小姐當成我的姐姐來看待啊。”
聽到愛麗兒如此這樣一句看似發自肺腑的聲音，艾莉絲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欣喜，但是隨后就再次化為些許的傷感。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唉…我們都把對方看成是親姐妹…可是，愛麗兒，應該怎么說呢？我覺得…我開始覺得，你距離我有些越來越遠了。”
這位曾經的貼身女仆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許復雜的情緒。此時，她什么話都說不了，只能繼續攙扶著這位大小姐那柔嫩的宛如凝脂的手指。或許正是因為接觸了這樣完美的宛如藝術品一般的手指，她才能更加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上多多少少已經充斥著些許的繭子。
這些繭子有些是小時候干活時候留存下來消不掉的，有些是用來握筆的時候消不掉的。所以，不管她怎么去想，自己的手都不可能如同這位大小姐一樣的柔嫩光滑。
只不過，這位皇妃現在顯然沒有意識到旁邊這位曾經的貼身女仆的想法。
“你學習成績很好，和你相比起來，我簡直就是一個笨蛋…唉，盡管大家都說，女孩子用不著學習那么多的東西。我以前多多少少也是這么覺得的，畢竟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所以，我讓你頂著我的名字去讀書，我則是拿起了劍，和我喜歡的人一起練劍，努力成為一名戰士。很多人都是這么做的，我也覺得這好像沒有什么問題。可是…”
這位精致的人兒轉過頭，在月光的朦朧之下，她的眼神望著近在咫尺的愛麗兒，金色的瞳孔中散發著同樣的朦朧與美好——
“最近幾年，你卻是不斷地做著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盡管我的丈夫以及其他一些貴族都說，你的事情做不長，所有人都不看好你，沒有人覺得你在沒有皇室的支援之后能夠達到多高的成就。”
“但是，你卻是真的做到了那么多…做到那么多以前我就連想都不敢想，甚至都完全沒有意識到的事情。”
“在我不知不覺得時候，你竟然已經成為了出使獵兇座帝國的使者團的一員。在以前，我可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們女孩子有朝一日…竟然能夠成為可以左右兩個國家安全局勢的人啊！”
“所以…雖然我身在這皇庭宮殿之中，享受著榮華富貴，被萬千人服侍。可是我卻越來越覺得…你，愛麗兒，你好像距離我越來越遠了…而這種遙遠不是越來越低，而是越來越高…我甚至開始覺得…我有些后悔那個時候讓你頂替我上學了。”
看著這雙眼睛，愛麗兒的心中突然間有了一種感慨，甚至默默地有著一股沖動！
此時，這位皇妃卻是噗嗤一笑，松開愛麗兒的手，在這寬敞的銀色中庭中轉了個圈，背對著那輪冰輪，默默地望著愛麗兒，說道——
“如果，當日是我那么努力學習的話…這次會不會是我，有資格擔當使者團，代表我們的國家出使其他國家呢？”
庭院之中，一片安寧。
愛麗兒低下頭，沒有說話。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她走上前，伸出雙手，默默地捧起這位大小姐的手，抬起頭來，一臉誠懇地說道——
“大小姐，如果…如果您愿意學習的話，永遠都不遲。我相信，康納·保守學老師一定很愿意教導您。而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知識，就算是現在的我也必須要時時刻刻地繼續學習，才能夠保證能夠應對那些接踵而來的問題。所以…所以，如果大小姐愿意的話，在不遠的將來，一定能夠做到比我更加了不起的事情！”
面對愛麗兒如此誠懇的眼神，艾莉絲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的迷茫。
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這位女仆，在凝視了良久之后，終于，那種溫和的備受保護的大小姐的微笑卻是再一次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而她，現在也是默默地松開愛麗兒的雙手，笑道：“可惜啊…我偶爾也想要讀讀書，可是現在我已經過了讀書的年紀了呀。”
愛麗兒有些急了：“可是大小姐！我剛才說了——”
“不，是真的已經過了。”
美麗的大小姐望向那邊抱著自己女兒的女仆，伸出手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態。那邊的女仆則是趕忙走過來，將懷中的那位小公主遞給這位大小姐。
艾莉絲的臉上寫滿了慈祥，望著懷中的女兒那安詳的睡臉，笑著說道：“未來的時間，我需要為我的女兒而活。我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金果公爵家的大小姐了，我是藍灣帝國潮汐親王的王妃，還是小郡主美莉媞·碧藍的母親。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了，甚至從今往后我可能都沒有什么時間是屬于自己的了。”
“我需要根據營養師的建議健身，盡快讓生產后的身體恢復到正常狀態，讓我的身材繼續保持住，好維持住皇室的門面。”
“我還需要和那些爵士夫人們喝下午茶，聊天，說話。雖然在我當大小姐的時候也經常會做這些事情，但是現在這竟然成為了我的一份工作呢幸好我還挺喜歡這種工作的。”
“除此之外，我需要陪著我丈夫去編排他的歌劇，出席他的藝術展，然后為他的各種首映禮站臺。事情真的很多，所以就算閑暇時間能夠看看書，我也會累到只能讓我的女仆們念一些有趣的故事書來聽。”
“呵呵呵，你真的要我能夠看看書…說真的，我已經快要記不住我上一次看書究竟是在什么時候了呢。”
說到這里，艾莉絲伸出手，也是輕輕揉了揉愛麗兒的臉龐，笑道：“所以，我也只能期盼你。你就像是我的親姐妹，你能夠達到怎樣的程度，就像是我能夠達到的一樣。我是真心為你高興，愛麗兒，你就盡管去飛吧！然后讓我看看，身為女性的你，究竟能夠走到何種的地步吧！”
至此，愛麗兒心中實在是五味參咋。
大小姐的表態讓她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用怎么樣的表情和態度去面對她…一方面有感激，一方面又有些許的無奈和不甘。
在沉默許久之后，愛麗兒終于還是用一副笑容面對這位曾經的大小姐，點了點頭。
“然后，一路上要小心哦！畢竟你這可是前往敵國，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哦！”
話鋒一轉，艾莉絲突然一本正經地看著愛麗兒，用那種帶著擔憂的聲音說道——
“美莉媞可也在等著你知道嗎？你可是她的干娘，我可不想我的孩子才剛剛出生就沒了干娘！而且聽說，這一次你只要能夠成功回來，那么就可以一直留在瀚海城了。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要平安回來，知道嗎？”
“放心吧，我們的加西亞子爵可是比我們堅強的多了呢！”
就在愛麗兒打算回應這位大小姐的時候，突然，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從旁邊閃了過來。
愛麗兒和艾莉絲雙雙轉過頭，出現的并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藍灣帝國的皇后——娜塔莉·碧藍！
望見這位皇后，愛麗兒臉上立刻綻放出歡快的笑容。不過禮儀還是需要的，她急忙躬身行禮，說道：“參見皇后殿下。”
娜塔莉現在很明顯地是憋著一臉的笑，見愛麗兒向自己行禮，她也是忍著笑，故意咳嗽了一聲，哼哼道：“嗯，加西亞子爵，起來吧。不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不參見皇子殿下？”
聽到這句話，愛麗兒才意識到原來娜塔莉的身后跟著一名奶媽，這名奶媽的懷中也抱著一個襁褓。而此時，那個襁褓正在不斷地動著，顯然這里面的那位小皇子是一個好動的寶寶。
見此，愛麗兒再次噗嗤一笑，想要彎下身。可就在這個時候，娜塔莉卻是突然轉身，從那個襁褓中捏出一個小小的胳膊，向著愛麗兒這邊招了招，捏著嗓子：“不用了！本皇子赦免了你的無禮！但是懲罰你要哄本皇子安睡才行！”
這樣捏著嗓子的聲音實在是太過好笑，艾莉絲也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愛麗兒則是聳聳肩，走上前沖著襁褓里面那個瞪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四周的小皇子扮了個鬼臉。這個小皇子看到愛麗兒的臉蛋之后，似乎也是開心起來，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好了好了，看起來我兒子相比起我這個媽媽反而更喜歡你啊。去去去，一邊兒去，別打擾了我們母子和睦的關系。”
娜塔莉從女仆的懷中抱過自己的孩子，微微抖動著。她和愛麗兒一并走入中庭，沐浴在月光之下。此時，四周的女仆們在三人周圍差不多十米的距離圍成了一圈，提起自己的厚布裙子，舉起，形成一道幕布，用來遮擋可能從四周吹來的風。
這位皇后笑著道：“愛麗兒，你不覺得我們三個人現在的組合有些不太和諧嗎？”
愛麗兒看看娜塔莉和艾莉絲，抬起胳膊做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動作，笑道：“是因為我手里沒有東西抱著嗎？”
艾莉絲笑著說道：“所以，愛麗兒你什么時候也快點生孩子啊？這樣我們三個人就能夠互相換著抱孩子了呢。”
愛麗兒放下手，卻是不說話了。
娜塔莉看著愛麗兒現在的動作，說道：“愛麗兒啊，你現在…是子爵了呢。一般來說，我們只知道有子爵夫人。可是你現在可是堂堂正正的子爵先生了呢。”
聽娜塔莉的聲音，愛麗兒知道她的話里有話，臉上的笑容略微收起一點，說道：“是因為陛下的恩寵，我自知自己的實力有限。”
娜塔莉點點頭，那雙眼睛默默地看著愛麗兒的雙眼，似乎是想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一樣：“陛下對你的確是恩寵。既然如此的恩寵，那你有什么東西可以回報陛下呢？雖然陛下可能并不需要臣民的回報，但是…‘忠誠’與‘盡職盡責’，相信是每一位貴族都應該履行的義務吧？”
愛麗兒略微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是當然，我對于陛下的忠誠天地可鑒。不然，我就不會接下這次出使他國的任務了。”
面對愛麗兒的“宣誓效忠”，娜塔莉只是默默地看著。
相比起旁邊那位心機并沒有那么深的親王王妃，這位貨真價實的皇后可沒有那么的天真爛漫。
可以說，這位皇后也是一名女仆出生，就算名義上她并不是什么奴隸，但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她很顯然更清楚愛麗兒這種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當下，娜塔莉默默地走到愛麗兒身旁，裝作擁抱的同時，貼著愛麗兒的耳朵，輕聲說道：“你，忠于這個國家嗎？”
頃刻間，愛麗兒渾身一顫。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之后，皇后的臉也是隨之離開。她瞇起眼，那笑容之中只有母儀天下的寬厚與溫柔，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愛麗兒的肩膀之后，緩緩說道——
“但是現在改變，也不遲。只要你做出正確的選擇，你的將來無可限量。甚至有可能，你會在我國的歷史上留下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我甚至會覺得今后的史學家在敘述我們這個年代的時候，對于你的著墨可能會遠遠超出我這個皇后呢。”
“這一切，只需要你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就可以輕易達到了。這一點，不難吧？”
娜塔莉的聲音，是溫和的。
她的語調，更是柔軟的。
這位姐姐還是那個小時候會和愛麗兒一起洗衣服，打掃庭院，整理房間的娜塔莉姐姐。
只不過，愛麗兒卻隱隱約約覺得，有一些十分奇怪的東西開始在這個聲音里面出現…那是一種十分隱晦，但卻仿佛帶著刺一般的可怕東西。
在那極為溫和的話語之下，一股沉重的壓力現在卻是壓在了愛麗兒的身上。這種感覺…一時間，竟然讓她想起了那位已經逝世的藍灣帝國先帝！
在這樣沉重的壓力之下，三名女性再次閑聊了一會兒，娜塔莉率先發話了——
“好了，今天聊得也夠多了。愛麗兒，我這個皇后也沒有什么好祝福你的，在出使這種事情上，你顯然比我們這兩個人妻更加有主見。所以，我祝你平安回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