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內三山六水,其中一條名為廊滄江,將這一關之內,劃分為內外兩域。其位置,在采星、斗牛山間,之前肉肉出手,帶秦宇直接穿梭空間,恰好跨域了這一片區域。
而如今,一行四人馬車,便行駛在廊滄江畔,耳邊可以清楚聽到,“轟隆隆”震耳欲鳴聲。肉肉看著窗外,浩蕩江河咆哮翻滾,突然微微皺眉。
咻——
破空聲中,一道身影落在馬車前,擋住去路。
“停下!”
楊帆山一拉韁繩,覺得有些眼熟,旋即想到當初,曾在多塔山上見過這女子一面,略微猶豫,他拱手,“不知這位姑娘,因何攔下我等?”
斗笠女子輕咳一聲,抬手指向大江,“近日來,大將軍趙原大肆追捕某個罪犯,此地江底潛藏的大妖,便借機肆意為禍,暗中抓了不少修行者,作為提升修為的手段。我將你們攔下,是不想你們招惹禍事,現在便趕緊便道,饒過這片區域吧。”
楊帆山臉色微變,可沒等他開口,馬車內傳出肉肉的聲音,“別理她,繼續趕路。”
臉上露出一絲歉意,雖然覺得斗笠女子確是好意,但他顯然不會為此,便違逆肉肉的意思。
“多謝姑娘提醒,我們要趕路了,告辭。”一拉韁繩,馬車轉了個半圈,繼續前行。
斗笠女子氣惱的皺緊眉頭,看著馬車走遠,她認出了駕車兩人,之前也在多塔山見過。當初她還給過,他們一些善意的提醒,如今翻臉不認人便罷了,還不識好人心。
不管了,他們愿意送死,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斗笠女子轉身就走,可沒走出去幾步,就又停了下來,一臉的糾結無奈。許久,她重重嘆了口氣,抬手一拍額頭,“牛豆豆啊牛豆豆,你不是才剛發過誓,一個月內不再多管閑事?怎么,現在就想食言了?你可真是沒出息!”
又走幾步,她停下來,重重嘆了口氣,轉身向馬車離開方向追去。
四條人命啊,沒遇到也就罷了,如果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牛豆豆覺得,自己接下來半年,都別想睡一個好覺。
最后一次,絕對是最后一次,然后兩個月都不再多管閑事!給自己找好臺階,多少有了點心理安慰,牛豆豆遠遠吊在馬車后面。
此處江底的大妖,雖說并沒有見過,但聽傳聞很是厲害。正面打一架的話,她可能不是對手…不過,遠遠嚇唬、震懾一二,應該不算難事。
馬車里,肉肉“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好心小姑娘什么的,就是暴露在風雨下的小白花,說不定什么時候,“啪”的一聲就折了。
而且,你濫發好心,去別地方不成?為什么老盯著咱們?還是說,這丫頭片子目的不純?瞥了一眼秦宇,肉肉臉色越發凝重。
她抬起手,又看了眼秦宇,猶豫再三放下,重重冷哼一聲。對面,閉目修煉的秦宇,突然察覺到一陣不適,驀地睜開雙眼。
“怎么了?”
肉肉冷笑,“招蜂引蝶!”
迎著她冷峻小眼神,秦宇瞬間就木了,心想這都哪跟哪啊,怎么了就蜂啊蝶啊的?
抬手用力揉眉,秦宇苦笑,“好歹給我個解釋吧。”
肉肉翻白眼,“自己去看。”
秦宇屏息凝神,仔細感知外界天地…呃,怎么又遇上了?而且,這位頭戴斗笠的姑 娘,如果他判斷沒錯的話,如今正追在他們馬車后面。
瞥了一眼,如今對面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肉肉,秦宇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這事,我也冤啊!
“她這是在做什么?”
肉肉冷笑,“做好人唄,然后一不小心,就落入危險境地,再讓你秦大公子出手相救。”
“所謂一救之恩不夠用,那就湊上二救與三救,總能給你一個接受,大恩無以回報,只能以身相許的理由。”
秦宇苦笑,這都啥跟啥,不過此時他抬頭,看了一眼車窗外大江,便隱約猜到了幾分。
這斗笠姑娘,未免太好心了吧?秦宇也有點想不通,她這么個性格,是怎么安穩活到的今天?
“咳!人家也是好心,總不好多做怪罪,我嚇一嚇江里那條魚妖,安穩過去也就是了。”
肉肉“哼”了一聲表示贊同,她內心深處,十分不想看到,那丫頭再出現在面前。
帶個斗笠又怎樣?姑奶奶眼神好著呢,就你這種禍國殃民的小妖精,就該頭上套一層黑布…不對,身上也得披黑布,而且是厚厚三層。
好嘛,剛走了白芷,轉眼又來個斗笠姑娘,秦宇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要不要試著改一下?
肉肉摸了摸下巴。
被她眼神盯住,秦宇好一陣心驚肉跳,輕咳一聲轉身,屈指輕彈。
轟隆隆——
大江之中,瞬間掀起一道大浪,在跌宕澎湃江水咆哮聲中,半點也不明顯。可就在這道大浪涌起瞬間,江底一條巨大黑影,身軀突然僵住,眼中兇戾之中,浮現遲疑之意。
最終,它選擇壓下嗜血欲望,沒有貿然動手,就藏身在江底,瞪大眼睛看著馬車漸漸遠去。
斗笠姑娘一直跟在馬車后面,身體繃緊,臉色凝重至極。
這一路上,她始終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就好像是,被某道冰冷、兇惡眼神鎖定,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但好在,一路順利,安安穩穩走過了,那頭河底大妖盤踞的地盤,并未發生任何意外。
呼——
斗笠姑娘長出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心想一定是老祖宗送她的東西,嚇住了這頭大妖,讓它不敢傷人。
又救了四條人命!
想到這里,斗笠姑娘笑容越發燦爛,看著前面走遠的馬車,只覺得心頭無比暢快。
做好人,就是舒服啊。
斗笠姑娘轉身就走,所謂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感謝這種東西,不是我等俠義中人在意的東西。
“你們就這么,在一無所知中離去吧,誰讓咱就是這么一個,做好人好事不求圖報的美少女呢?”
斗笠姑娘突然有點臉紅,小心看了看周邊,這才松了口氣。說這種話,果然有點羞恥,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練的,說出來的時候理直氣壯。
果然,在人心修煉方面,自己還差的遠呢。
馬車里,秦宇嘴角微微抽搐,雖說斗笠姑娘聲音很低,但對他跟肉肉而言,既然有心留意,便與耳邊低語無異,倒真的是個,很有趣的善良姑娘。
看了一眼,對面漠無表情的肉肉,秦宇微微一笑,“既然沒事,那我就繼續修煉了。”
可很快,秦宇就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馬車在繼續前行中,很快遇到了一 群修行者,一個個氣憤填膺,周身冷意騰騰。
看到駕車的楊帆山、老供奉兩人,對面很快飛出一人,落在地上拱手行禮,“兩位同道,請了。”
楊帆山拱手還禮,“不知閣下攔住我們,是有什么事?”
此人一襲青袍,神色岸然,“兩位同道,我等今日來此,是被無量觀小無極真人召集,要去千面廊滄江中,找那頭殘害修行者的魚妖,替枉死的同道討還公道!”
他眼神灼灼,言辭懇切萬分,“諸位行來,可是沒有受到魚妖侵擾?那是因為,就在不久前,便有一家四口修行者,剛剛被魚妖擄走,想來它飽餐一頓,暫無心情狩獵,才讓諸位躲過一劫。今日既然相遇,四位不如就隨我等,去一趟廊滄江,有無量觀小無極真人坐鎮,足夠讓那頭大妖授首伏誅,他日宣揚出去,也是一番名聲。”
楊帆山等了一下,馬車里安靜無聲,臉上頓時露出歉意,拱手道:“抱歉,我等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
青袍修行者皺眉,“如今玉門關內,因大將軍趙原倒行逆施舉措,我等外來修行者,正該精誠合作時,閣下如此冷漠,日后若遭遇劫難,只怕旁人也會袖手旁觀。”
對面一行人,眼神紛紛落下,露出不滿、規勸之意。
楊帆山臉上微紅,還是堅決搖頭,“抱歉。”
“好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但貧道看兩位及車內之人,也都非玉門關本土之人,那日后還是小心一些為好,免得落入大將軍趙原手中,便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人群中,一名手持拂塵,神色淡然中年道人緩緩開口,神態舉止之間,刻滿了“得道高人”四個大字。
青袍修行者冷哼一聲,拂袖轉身離去。
馬車與一行交錯而過,繼續向前駛離。
秦宇想了想,道:“真是無量觀修行者?”如果是這種風格,他倒覺得,白芷不該去了。
肉肉搖頭。
秦宇就明白了,原來是個冒牌貨,看之前無量觀的威名,這個所謂的小無極真人,膽量是真的不小。
冒這么大風險,就只是為了聚攏一群人,被人恭維稱頌?享受被擁簇的美妙感覺。
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其中必有內情,但這些事情,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了。
馬車繼續前行,片刻后,肉肉突然開口,“秦大公子,真不去做個好人?”
秦宇沒有睜眼,“之前多塔山上,已經救了她一次。”
肉肉“哼哼”兩聲,眼神上下打量,似乎要從細微表情處,看出他內心中情緒。
一無所獲,又或是沒察覺到不妥,肉肉吸一口氣,“你去吧,將那個小丫頭救下來,這次就別藏頭露尾了。”
秦宇睜眼,面露驚訝。
肉肉伸手,比劃了一個,往手里捏棋子的手勢。
秦宇反應過來,雖說這種,抱有目的的行事,感覺有些古怪…但,還是救一下吧。否則若當真是,好人皆不長命,以后這世界上,誰還會“多管閑事”?
那樣的世界,未免太過無趣。
“知道了。”
他抬手,敲了敲車廂。
馬車停下。
秦宇推門出來,對楊帆山、老供奉道:“我有點事情,你們繼續趕路就是。”
轉身就走,幾個閃動后,身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