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洞前石碑下,坐著一人。
陳九公!
此時諸圣齊出,往南瞻部洲峨眉山,會戰鴻鈞。
陳九公卻獨坐石碑之下。
此時的陳九公,面容枯槁,鬢角蒼白,整個人好似老了幾十歲一樣。
陳九公雙目緊閉,但往事一幕幕卻清晰地在腦海中回蕩,地球二十一世紀宅男陳安…洪荒南瞻部洲峨眉山腳下人族村落陳九公…峨眉山羅浮洞門人陳九公…截教教主陳九公…
還有那一個個死于自己手下的人,楊戩、黃龍真人、燃燈古佛、長兲老祖…
陳九公曾視他們為敵寇,如今確知,什么洪荒大劫,什么氣運之爭,不過是鴻鈞禍亂洪荒把戲罷了。那大盜心何其毒也,讓洪荒眾生自相殘殺,他坐觀風云變幻、血雨腥風,竊取天道之力。
而自己,就是他手中一把刀,這些年,直接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就有許多。間接死在自己手下的,更是數不勝數。
人教、佛門援東海,連廣成子等與自己血海深仇之人都去了東海,陳九公心中羞愧萬分,自己妄稱多智,羞號多謀,不想竟為他人棋子。
當日得女媧娘娘贈混元劍,陳九公就在靈臺方寸山中祭煉此寶,可卻遲遲未能將其煉化。
以陳九公之神通,即使是先天至寶,也能輕易煉化,可這混元劍不知是怎么了,如死物一樣,陳九公連連祭煉數月,也無法將其煉化。
若是別的什么靈寶,也就罷了。關鍵這混元劍,原曾為自己之物,上次得劍煉化不過瞬間功夫,這次怎么就煉化不了了?
無混元劍,就無法擊敗鴻鈞,所以在諸圣齊出往峨眉山時,陳九公仍留在靈臺方寸山。
陳九公也曾就混元劍無法煉化之事,請教準提佛母,準提佛母看了那黯淡無光的混元劍一眼,對陳九公道:“至寶有靈,教主執念不斬,難于劍靈相合。”
陳九公似乎不明白準提佛母此言之意,執念,即三尸之自我,不斬執念,自己怎么證得混元?
面對陳九公這個疑問,準提佛母只是笑而不語。
眼看將至與鴻鈞決戰之日,陳九公就越發的著急,他心里對各教有愧,恨不得將鴻鈞碎尸萬段,以贖己過,可越著急,那混元劍就沒有動靜。
想到當日劍成之時,紫色劍光充斥斜月三星洞,此時在自己手中卻黯淡無光,陳九公不知道哪里不對,心中更是著急。
他知道,今日是地皇證道之期,也是造化玉碟出世之日,不能叫那造化玉碟落入鴻鈞手中,所以,今日就是諸圣與鴻鈞決戰之日,勝敗在此一舉。
可是,混元劍仍是紋絲未動,陳九公曾與準提佛母說,自己仗盤古幡也能與鴻鈞一戰,但卻被準提佛母拒絕了,準提佛母說除非陳九公能煉化混元劍,否則鴻鈞不敗!
諸圣已往峨眉山,自己卻枯坐于此,陳九公心中萬念交加,于執念一道毫無頭緒。
陳九公也回想自己斬自我,驚奇地發現自己斬了自我,卻好像沒斬一樣。當年與東王公一戰,東王公舍身化道,讓陳九公瞬間悟了毀滅之真諦,將自身毀滅之道演化完全。
若想道行再進一步,就是將執念寄托于道,斬出自我。可是入了混沌,不知怎么的就稀里糊涂的斬了自我,然后合道、證道…
冥冥之中,陳九公似乎有所明悟,恐怕自己是遭了鴻鈞算計。自己不說和盤古三清、女媧、阿彌陀佛、準提佛母比,就是和玄都大法師、云中子、大日如來相比,自己修煉時日也少之又少。
數千年,從一天仙到混元教主,這是什么修煉速度?或許自己天資卓越,但會強到這種地步么?
想鎮元子斬三尸何其難也,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
或許這是天道讓自己快速成長,但這里面一定夾雜著鴻鈞的陰謀,現在自己的執念,就是了。
想法越來越多,陳九公漸漸地迷茫起來,越想越糊涂,越想心越亂。雖然坐在石碑前,看似寧靜,但在陳九公內心深處,卻是驚濤駭浪、狂風驟雨一般。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心魔,不是魔界那種魔頭,而是心中執念演化,蝕人道心。
就像陳九公預料的,這就是鴻鈞的手段。執念,好比是一塊腐肉,你將它從身上剃掉,雖有陣痛,但與己身有百益。如果不剃,它在身上留得越久,傷害就越大。
像陳九公這般,是腐肉在內,外長出新的好肉,雖然不見腐肉,但腐肉在內,越來越大,危害越重。鴻鈞,就是將陳九公身上的腐肉掩蓋住,讓陳九公自己不知道,現在那塊腐肉已發展到難以剔除的地步,直接損害陳九公道心。
沒錯,陳九公道心亂了,散亂的頭發無風自動,臉上滿是猙獰,陳九公嘴唇顫抖,臉頰不住的抽動。
“九公,陳九公。”猛然間,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陳九公心底,就好像一盆涼水,澆滅了陳九公心中魔焰。
靈臺處一陣清明,陳九公面色舒緩,這個聲音自己以前從未聽過,但是那般寧靜、祥和,難道是天道?
這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陳九公,你是誰?你從哪里來?”
“我…”就在陳九公遲疑的一剎那,一團玄黃之氣自陳九公頂門浮出,化作盤古之狀,是為盤古縈念。不知怎得,在這一刻,陳九公突然明了盤古縈念的真正含義。
縈念,牽掛也!盤古的牽掛不是破天道,而是護洪荒!
陳九公猛地睜開二目,萬丈青光起于斜月三星洞前,直貫九天!
于青光中起身,蒼老容顏盡去,陳九公仍如往日一般,意氣風發。
一手拍在石碑上,陳九公朗聲道:“天道在上,弟子陳九公生于洪荒,長于洪荒,學道于洪荒,稱雄于洪荒天地,自當守護洪荒,九死不悔,神形俱滅亦在所不惜!”
陳九公一言出,天地為之震動!
那塊立于斜月三星洞前,飽經千萬年風雨,上刻“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石碑化作一道烏光,進入陳九公袖中。
陳九公雙腳離地,騰空而起,直上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