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之后,我在原地愣了許久,我說不清我此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但若是籠統的將情緒分為快樂與悲傷的話,一定是悲傷的那部分。
我早早會料到這個結局,卻沒有料到通過結局的過程。
有沙她的聲音聽上去毫無悔意,仿佛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明明她也是彩音的朋友,為什么能夠決絕到如此地步呢。
比起憤怒,我更多的是悲哀,以及對彩音的憐憫。
除此之外,我竟然還有一絲放松,極其卑劣的。
——終于,不用再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思考了很久,思考自己是否該打電話給彩音。
我還在等。
在等她主動聯系我。
這種方式極其可憎,因為我不愿暴露自己早早知道這件事,我想成為被她傾訴的那一方。
所以就要在明知好友痛不欲生之時,什么都不做么?
…那樣的話,我還算什么朋友呢。
我無法接受那樣的自己,無法繼續再以旁觀者的身份呆在她身旁,我想要成為她的力量。
可是我很清楚,無論我將自己的行為說得如何冠冕堂皇,在我ode心底深處,始終有那么一道聲音,時時刻刻提醒著我。
現在的我做這種事,歸根結底是為了自己。
因為我的猶豫,因為我的坐視不理,因為我答應了不去插手她的愛情,才將本就悲傷的事實,推向了更為殘酷的結局。
我所做的,不過是想自私的,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罷了。
自私也好,什么也好,我此時該做的,只有一件事。
而當我無論如何都打不通她的電話,按捺不住擔憂的我穿上外套準備去彩音家一探究竟,勐地打開房門時。
她,咲良彩音。
一聲不吭地,猶如沒有感情的木頭般,杵在我家門前。
原本活力四射的她,緩緩抬起低垂的腦袋,在那雙眼睛里,我看見了比絕望更加黑暗的東西。
“先喝口水吧。”
我將泡好的熱茶放在茶幾上,欠身在她身旁坐下。
彩音從進門之后,一直未曾看我,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處。
“究竟發生什么了?彩音。”
我討厭這樣明知故問的自己。
而她仍舊沒有給予我答復,我就這樣注視著她,無言地將她擁入懷中。
換作平日里,她或許會掙扎,會反抗,她總是覺得我會去襲擊她的山脈。
可現在我眼前的彩音,單單只是像個木頭般的,一言不發。
甚至于,今天還是她的生日。
時間不斷流逝,我能感受到她的身體不再僵硬,原本被寒風吹得冰冷的體溫,悄然回升著。
我的內心無法不感到難受。
而當我想到將那位咲良彩音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是我深愛的男人,連帶著我也失落傷心了起來。
這不是我想看到的未來。
我伸出手放在她的背嵴上,像是懷抱睡著的嬰兒般輕輕拍打,努力讓她感受到我的存在,想要告訴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漸漸地,她的身體有了一絲松動,肩膀開始小幅度地顫抖。
驀地,我聽見了她輕微且虛弱的話語。
“…噯,沙織。”
“我在。”
“我能,稍微借你的肩膀用一用么?”
“…啊啊,可以幼。”
大約過了十多秒,彩音她從輕聲哽咽,逐漸變為哭得撕心裂肺的野獸。
我深刻的意識到那個要強的咲良彩音,被徹徹底底地,傷碎了心。
不知為何,連我都起了一絲想要涌出淚水的沖動。
許久之后,她的哭聲逐漸弱了下來,我沒有再詢問她發生什么,我早已從有沙那得到了事情的所有經過,現在追問她,反而會更叫她痛苦不堪。
等到她逐漸平靜下來后,我望著她哭紅的眼角,內心升起一股悲涼,即便如此我還是擠出和藹的笑容。
如果,如果讓她知道,我其實早早得知那兩人之間的關系,卻對她隱瞞了如此之久,這無疑也是一種背叛。
這樣的我沒辦法去指責那兩人,站在彩音的立場上,我們三個都是可恨的背叛者。
“抱歉,沙織…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這話是騙人的,根本用不著思考,我就能斷言她在說謊。
怎么可能會沒事呢,她只是在逞強而已。
“遇上什么事了么?”
她又是沉默了一陣。
“我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說,我心里很亂,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
所以,先什么都別問,好么?”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會問的。”
“嗯。”
“相對的,彩音若是想要找人傾訴,就試著對我說出來了,有些事情說出來,一定比憋在心里,要好受的多。
我雖然無法分享你的痛苦,至少,能夠在你傷心難受的時候陪著你。”
“……謝謝你,沙織。”
這一晚,彩音在我家留宿了。
我實在是不放心就這樣讓她回去,至少今晚,她需要有一個人陪伴在她的身邊。
天亮過后,彩音早早去了錄音片場,她昨晚幾乎徹底未眠,精神狀態令人擔憂。
但若是在片場那樣人多的地方,暫時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我洗漱完畢后,思考著該如何安撫彩音。
考慮再三后,我決定先去醫院,找和人說個明白。
地址是問有沙要的,我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結果她很輕松的給我了。
對于有沙這名女孩兒,我的心情自然極為復雜,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清水有沙已經完全變成了我不認識的女孩兒,她所做的事情毫無疑問是錯的,可我卻沒辦法阻止。
這何嘗又不是一種悲哀。
到了醫院之后,我找到和人所在的病房,然而病房內卻空無一人,我再次確認病房外的名牌,上面確實寫著和人的名字。
正當我疑惑至極,我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了像是和人的高瘦身影,微微猶豫后,便小步跟了上去。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完全沒有發現我哦,不斷地向上走著,一路來到醫院的天臺。
隱隱地,我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當我有些氣喘地登上天臺,迎風搖擺的白潔床單,不停飛舞著,透過間隙,我看清了站在天臺邊緣的和人。
額頭纏著繃帶,寒風將他的頭發吹得凌亂,本該帥氣俊秀的臉龐,看上去毫無血色。
在他身上,我看見了對這世界毫無留戀的死氣。
這一瞬間,我似乎連心跳都停止了,巨大的驚懼與悲哀勐地將我吞噬。
不可以…
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