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下了車,看著遠處的餐廳,不免感慨。上次來這里,沒吃到東西不說,還鬧了個倉皇逃離。
這次重新來了,得嘗嘗這里究竟有什么特色菜式,讓布蘭琪那么掛懷。
依舊是老舊建筑,老舊街區,滿墻涂鴉,只是沒了那些雜七雜八的人,看起來似乎真的清爽不少。
司機去找地方停車,白小升抬腳往餐廳方向走去。
不遠處的建筑里,羅勒神情興奮,目光離開望遠鏡,問身邊的人,“要把這個人送進醫院,還要弄成意外,沒問題吧。”
“當然,我們可是專業的!”
旁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陰仄仄的笑容。
那人穿著一套黑色的衣服,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個子不高,長得卻很是結實,短發,根根頭發如同刺猬的刺一般豎起,面相古板。他說英語的口音很特別,是亞洲人卻非華夏人,說話時候嘴唇還會上挑會獰笑,看上去一副陰暗、狠戾之相。
這是羅勒花大價錢雇傭來的“專業人士”,叫做玉太。
此刻,玉太伸手指給羅勒看向街角方向,羅勒又再度架起了望遠鏡。
“按著您的要求,我們不使用汽車,而用一輛摩托,撞上去不會要他的命,但卻會讓他腿部骨折,最起碼也要住院幾個月。”
玉太講述同時,街角穿著皮衣帶著黑頭盔的騎手,已經看到了白小升這個目標,迅速發動起車子。
一時間,排氣管發出陣陣低吼。
幾乎于此同時,手握電話的白小升似乎忽然有所驚覺,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數十米外那騎手剛抬起頭,就見目標動也不動,就站那兒盯著自己,也是一愣。
這兩人就這么遙遙相視,足有數秒。
窗前,羅勒拿著望遠鏡左瞧右望,“哎,他怎么不動啊!那人怎么也不動啊!”
玉太也皺眉頭看向樓下,拿起手中對講機道,“為什么停下來。”
“目標停止動作,在看我。”
對講機里傳來車手的聲音。
要是正常人,哪怕發現一個發動摩托的人,頂多也就看一眼罷了,該走自己的路就走自己的路,誰會一直這么盯著看啊。
那一腳支地的摩托車手不得已,轉視其他方向,等白小升繼續往前走。
最佳的沖撞點,得需要再往前走上個十幾步才行。
路線更順暢,看著也更“自然”,更像是一起事故。
結果,誰成想,白小升就不動 玉太眼見羅勒開始皺眉,當即向著對講機道,“不要管他,撞過去!”
他們是專業的,怎么能被突發的一點小狀況影響!
街角的車手接到指示,身子往前一傾,腳一離地,摩托便飛一樣沖出去。
白小升眼見那摩托真朝自己沖來,眼神微瞇,捏緊手機。
“果然是飛車黨,我就說這里雖然沒了成群的混混,也得有個把毛賊!”
在這種街區,勢必時刻提高警覺,感覺上不對勁就得迅速準備。
白小升向來是個警惕之人,這次顯然不例外。
那輛摩托眨眼即至,簡直比風都快。
可惜,白小升一直盯著它,要是繁華街區,車來車往可能沒防備,現在這么空曠,豈能被它得逞。
待到時機正好,白小升忽然大步跨出,像個斗牛士一般,動作輕盈優雅,堪堪躲開。
時機拿捏的真是分毫不差。
早一秒,那摩托還能調整方向,晚一秒,就真撞上了。
摩托手在逼近時,一只手伸出,看樣子還要去扯白小升,試圖用慣性把白小升帶倒。
豈料,白小升之前之所以不動,是因為位置好,腳下不遠處有個坑。
白小升是擅長利用天時地利,一切因素的男人,也是盤算真遇到了飛車黨,給對方留個小驚喜。
那騎手冒然一松手,前輪剛好卡進坑里,瞬間連人帶車就失去平衡。
白小升他是沒抓到,自己先甩飛出去。
剛巧旁邊緩緩駛來一輛車,“咚”的一聲,騎手、機車跟那車來了場親密接觸。
一下子機車冒了煙,人也暈了。
汽車司機是大罵著下的車,可能沒想到這么空曠的地方,自己又開的那么慢,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炮彈一樣躥出來,瞄準了一樣撞到他。
白小升挺遺憾地看著那位沒有得手的騎手,握著自己手機繼續往餐廳走去。
這件事他不想摻和,省的麻煩。
窗前,羅勒臉一黑,看了眼玉太。
后者臉色也很難看。
專業性,一直是玉太自豪的口頭禪,可就這專業性,實在是難看。
“放心,我們還有第二手準備!”玉太一指餐廳。
羅勒架起望遠鏡看去。
餐廳入口旁搭有腳手架,兩個工人裝扮的人在那里說著話,卻總是不經意瞥向走過去的白小升。
“一會兒,他們會起爭執,上面的架子塌下來,剛好把那個人砸在下面。我們算過,不會要人命。”玉太自信道。
這安排好,像是意外!羅勒忍不住點頭。
此刻,白小升走向餐廳也發現了腳手架跟工人。
本來也沒什么,只是白小升依舊打量一番那臨時工程,似乎覺得不規范,還忍不住搖了搖頭。
下意識感覺有點危險,隨即產生趨利避害,不愿從這里走的本能,也是白小升骨子里“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的古訓起了效果。
停下來的白小升忽然發現這乍一看破舊的老餐廳,似乎還有些建筑亮點。
上次沒有留心看,現在越看越覺得有點味道。
白小升頓時停住腳步,又退后數步,一番眺望之后,還拿出手機開拍。
國內,宋楷大師也是建筑愛好者,白小升想著讓他看看這透著獨特設計風格的老餐廳。
不光拍正面,白小升還拿著手機繞著餐廳邊走邊拍。
如此一來,門口倆工人愣了,忍不住面面相覷。
不光是他們,連守在另一棟建筑里的羅勒、玉太都有幾分錯愕。
這又是要玩哪一出!
在玉太的指示下,一個工人趕緊奔白小升走去,揚聲制止,“先生,這里不許拍照。”
此刻,白小升都繞過了大半個建筑,眼看不讓拍了,也就聳聳肩不拍了。
就在羅勒、玉太皆是長出一口氣,想著可以順利安排之際,白小升居然沒有折返到正門,而是從臨近一個小側門推門而入,進了餐廳。
一下子,羅勒、玉太倆人僵住了。
便是制止白小升的工人也愣了。
這就,進去了?!
“這怎么,怎么還有一個門?他怎么能從那兒進去!”羅勒驚怒與身邊玉太道,“你們不是專業的嗎,怎么能留個門!”
玉太臉色發青,無比難看,卻還是勉強無比給出解釋,“正門對著主路,又近又方便,側門要繞出去半圈,正常人誰會繞路走那里啊!”
羅勒冷著臉,指指下邊。
那意思,白小升走了側門,進去了,你跟我說這個有用嗎。
玉太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與羅勒道,“放心,我們還有第三個安排!這次一定會成功!”
“要再失敗呢。”羅勒冷笑道。
看著羅勒的目光,玉太有種自己被嘲諷的感覺,直接從腰間拔出一把刀,怒道,“那我去砍了他!”
另一邊。
白小升進了餐廳之后,目光一掃,發現屈指可數在座顧客中,沒有布蘭琪的影子,頓時有幾分奇怪。
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白小升拿起電話來撥打出去,想問問布蘭琪為什么不在。
正在這時,一個胖墩墩的白人男子手捧著一大盆滾燙的濃湯,瞄著白小升走過去。
這便是玉太第三個安排,制造一起意外燙傷事故。
眼看白小升坐在那里埋頭打電話,毫無防備狀態,白胖子眼眸放光。
“布蘭琪小姐,我到了,你在哪兒?”白小升在電話里詢問。
電話那頭傳來布蘭琪萬分抱歉的聲音,“你都到了啊,我還在半路上,剛剛出來的時候,沒想到車壞了,檢修了半天。”
“你的司機跟我說,你提前出發了啊。”白小升費解道。
端著滾燙濃湯的白人胖子,距離白小升不過十數步,眼見白小升側著身背對他,頓時眼眸獰笑,感覺馬上要得手。
“是嗎,他這么說的?”布蘭琪道,“我上午工作蠻多的,所以請羅勒先生代為安排一下,或許出現了點誤差。”
“羅勒先生嗎,他幫你安排。”白小升都有幾分啞然失笑。
真不知道誰才是誰領導,想來布蘭琪作為佩羅斯主席的女兒,羅勒副董也是要客客氣氣。
這會兒功夫,白小升身后端著濃湯的胖子距離他不過數步遠,那滾燙的濃湯下一刻就要兜頭砸下來。
頭破血流不說,還要皮開肉綻。
“好了,不急,我可以等你一會兒,我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白小升笑道,目光瞥見玻璃窗上的倒影。
只是一瞬,白小升瞄見白人胖子的眼神。
隨即,白小升幾乎是下意識離座,抬腳便走。
滾燙濃湯落在桌子上,飛濺到白小升衣服上。那只厚重的瓷盆撞在桌子上,落在地上,粉碎四濺。
場面熱鬧,卻沒有傷到白小升分毫。
白小升放下手機,不動聲色看著那失手時甚至還面帶獰笑的胖子。
白人胖子在白小升注視下,笑容一點點落下去,最終強笑道,“這是個意外,你信嗎。”
白小升焉能相信,剛剛這胖子砸自己可是又準又狠,要不是自己從窗戶映出的影子瞧見了,就白挨了這下子。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故意砸我?”白小升眼神微瞇,冷冷道。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白小升回身望去,從自己進來的側門,又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個亞洲人,氣勢洶洶,身后跟著個穿著黑色機車服的男人,還有兩個工人裝扮的人。
再后面,還有七八個人。
為首那人臉色難看的像是吃了屎,陰沉沉看著白小升,手里握著一把刀。
“看來,還真是有預謀的。”白小升瞥了眼身后的胖子,又瞥了這般人冷聲道。
“你明白也無用,今天你必須要住院!”玉太冷聲道。
這個該死的目標,差點砸了他們飯碗!
這單必須完成,哪怕動粗,事后偽裝成幫會斗毆也就是了。
“看樣子你們預謀已久。”白小升看了眼餐廳外,沉聲道,“按說我在這里沒有仇家,請我來的是布蘭琪,她似乎也沒有理由害我。她跟我說羅勒幫她安排了一下,那我想今天這個局是羅勒先生布下的吧。”
白小升看向那群人身后,“羅勒先生在這里嗎,出來見一見吧。”
玉太那些人頓時臉色難看。
白小升又喚了兩聲,只見人群后繞出來一個戴著諾大墨鏡的男人。
那人走出來時,摘掉墨鏡,正是羅勒。
終究羅勒也耐不住想來看看,哪成想這個白小升比鬼還精,居然分秒猜出了他是幕后搗鬼的。
不過,也無妨了。
這店里的監控都拆了,白小升沒有證據又奈他如何。
“白小升先生,這個事嘛,你也不能全怨我,你也知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壞了董事局的好事,我們只能請你去住幾個月的院,不會要你的命。”羅勒笑道。
他想象中,白小升會生氣,不過現實中,白小升卻沒有,反倒揚起了手,翻轉手機對著羅勒。
羅勒見狀,笑容一滯,“你在干什么?”
“錄像。”白小升道,“剛剛你說董事局要對我下殺手的話,我都錄下了。”
羅勒臉色驟然一變。
“在加南德,被控一級謀殺是個什么罪過?”白小升問道。
羅勒心中一凜,趕緊道,“我沒說我們要謀殺你,只說要你去住幾個月的院。”
“那就是蓄意傷害,好。”白小升笑道,“剛剛沒錄,這幾句錄得很清楚。”
“你耍我!”
羅勒氣息一滯,恨的咬牙,扭臉對玉太道,“去把他的手機搶過來!”
玉太陰著臉頓時點頭,卻發現白小升手機對著他。
玉太剛上前一步,白小升便喝了一聲,“等等!”
玉太不明所以,狐疑停下腳步,卻遲遲不見白小升說第二句話。
隨后,他們看到白小升收了手機,“可以了,剛剛我傳到了網上,你們就是砸了我的手機,也沒用了。”
羅勒、玉太頓時頭痛無比。
這個男人,怎么會這般狡猾!
羅勒止不住嘶吼道,“給我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