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一番話,讓溫言這心里蕩漾起一種又恨又堵的感覺,連看向白小升的眼神都隱隱有了幾分寒意。
白小升是在嘲笑他坐慣了辦公室,與現實脫節,掌控乏力。
還是說他的算計太過稚嫩,自己輕而易舉就能破壞掉…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溫言難以忍受的。
白小升這次幫白宣語不說,居然還當著白宣語的面羞辱自己!
這個男人!
不可忍!
溫言心火升騰,瞬息演變成恨意滔天,但表面上他卻忽然笑了,對白小升露出了笑容。
表里不一,情緒掌控,是每個上位者所必須的手段。
“白副董,你真是能干,遇事又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不像我,就這么點事情都解決不好,就直接來找代理董事長,受教了,也讓我慚愧無比啊。”溫言這番言不由衷的話,讓白小升目光微凝。
隨后,溫言又轉向白宣語笑道,“既然問題都解決了,那宣語董事長我就告辭了,我那邊還有好多事呢。”
“好。”白宣語不動聲色看著溫言,微微點頭。
溫言笑著站起身,最后看了眼白小升,轉身走向辦公室門外。
只不過,在那個轉身之后,溫言臉上的笑容徹底的煙消云散,再不見分毫。
取而代之的,是如三九寒冬一般的冰寒。
白小升與白宣語默默目送溫言離去,倆人眼神都有幾分凝重,都沒有吭聲。
溫言最后的笑容,給倆人留下極深印象,說明溫言真的是怒了。
那也是個不易放棄不會服輸的男人,有智商,有能力,有地位,有實權,更有忍耐,總之難以對付的一切特質他都有。
況且,如有可能,白小升乃至白宣語都不愿意拿溫言當敵人。
“那我也回去了。”心中長嘆一聲,白小升轉頭跟白宣語道。
白宣語點點頭。
白小升雙手一按膝蓋站起身,邁步往外走。
走出去數步遠,白小升就聽到身后的白宣語道,“這次,多虧你了。”
聲音很輕,也很冷淡。
白小升沒回頭,點點頭,直接走到門口,推門離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白宣語,獨自一人,凝望著溫言用過的那只茶杯,許久方才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另一邊。
溫言徑直回的自己辦公室,才一進門,阮語就迎上來,湊得極近,低聲道,“羅勒先生來了,就在里面。”
溫言點點頭,邁步往里走,目光尋向自己辦公室的沙發區,未見人,就先聽到一聲輕笑。
“溫言先生,你回來啦!”
羅勒面帶笑容迎了過來,“我來了幾分鐘了,等你的好消息呢,事情…怎么樣了!”
溫言去與白宣語陳明情況,同時也會把消息泄露出去,制造恐慌,一旦條件達成,就該輪到董事局入場。
這一切計劃的完美,這一環扣一環,安排的也是明明白白。
羅勒挺喜歡這計劃這安排,這會兒也有幾分亢奮。
剛剛他還想,回頭說與董事局主席佩羅斯,就說這計劃是他與溫言一道商量出來的。
溫言沒有回應,臉上只有一抹冷笑,徑直走過去,走到那邊沙發處坐下。
羅勒眨眨眼,有幾分錯愕盯著溫言的神情,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怎么…難道,不順利?”
其實想想,不順利也在情理當中。
“全球調派計劃”,那是白宣語現下正全力以赴推行的集團戰略層面計劃,這才起步,怎么能容有失。
溫言這邊可是一口氣對計劃里三位重要人物下手,而且行動在先,匯報在后,換誰當代理董事長都得暴跳如雷。
想也知道,那位白宣語代理董事長一定是非常生氣,溫言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讓步,這倆人在那邊說不定都當面吵起來了…
羅勒起初是這么想的,不過越看溫言神情,越覺得不對。
溫言去找白宣語,那自然是早有心理準備,就算在那邊火氣沖天,這人回來了,情緒沒回來?
入戲太深?
還有,這生米煮成熟飯,溫言的計劃應該成功才是,現在的溫言應該高興啊…
羅勒有些犯迷糊了,不知道溫言情緒怎么成了這樣子。
“計劃,失敗了。”
溫言面容清冷,忽然開口道。
“哦。”羅勒下意識應了一聲,但隨后反應過來,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滾圓,整個人彈起了身,“失、失敗了!”
阮語在旁邊也不由得一愣,凝視溫言。
“這怎么能失敗呢。”羅勒失聲道,“怎么失敗的啊…”
一切,羅勒早向佩羅斯主席匯報了,畢竟需要董事局配合。
董事局那邊肯定都準備好下一階段的行動了,現在告訴他失敗了,那他怎么去向佩羅斯先生,向董事局解釋。
況且,只要溫言不臨陣收手,消息、影響擴散出去,就算成了。
怎么才能失敗呢?
羅勒既吃驚又大為不解。
“是白小升。”溫言提到這個名字,臉色便陰沉數倍。
“白小升?”羅勒驚奇,“又是白小升,可這關他什么事!”
白小升上次壞了他們的好事,羅勒第一時間就添油加醋上報了,連佩羅斯主席都大為光火。
只不過事態發展沒有按著羅勒想的那般進展,怒火之后,佩羅斯主席居然還與他說,不要放棄對白小升拉攏的心思,說那是個人才,又有實權…
對佩羅斯主席這種“包容”與“惜才”,羅勒這心里其實挺不樂意。
沒想到上一事沒過去多久,這白小升又鬧出了幺蛾子。
這回,還是白小升壞了董事局的好事?
那想必佩羅斯主席也不能忍了吧!
羅勒變得有幾分亢奮起來,趕緊坐下來,往溫言身邊湊了湊,急聲問道,“這到底怎么回事,溫言先生,你說與我聽聽。”
溫言看了羅勒一眼,倒也沒打算隱瞞,撿重點簡要說了一番,羅勒這才恍然大悟。
旁邊的阮語也算是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皺皺眉。
白小升介入讓人意外。
溫言在這件事上動了不少心思,之前又拿白小升當朋友,當兄弟,到頭來讓白小升壞了事,想必他真的很生氣。
怪不得,溫言方才那副神情,想來,他這心里一定很不好過…
“有人泄露消息,那這可是大事啊,溫言先生。”羅勒最先關注的卻是這個,說話之際忍不住向外尋覓一眼,更無意看了眼阮語。
當然,他也不是懷疑阮語,只是一個應景的動作。
“我身邊知道這件事的人,絕無可能泄露。”溫言肯定無比,告訴羅勒,“知道這件事的人雖不算多,但也不少,只是打了個速度差。白宣語很可能在監察部里安插了人,探查到了一切…又或者,是你們那邊走漏出去的。”
“我們…董事局那邊,那怎么可能呢!”
羅勒聽到后半句,頓時搖頭。
溫言揚斷了他繼續往下說的想法,道,“總之,這次計劃落空。說到底,是我們低估了他們,低估了白小升的處事能力!”
說到此處,溫言眼神之中透出恨意。
如果白小升能一門心思的幫助他,那該多好!
憑兩人的聯手,足以讓白宣語在一兩年內下臺,讓代理董事長一職易主!
為什么,白小升居然是幫著白宣語,而不是他!
還一而再再而三壞他好事!
溫言想到此處,手都不由得捏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捶在沙發上。
羅勒瞧見溫言情緒變化,看他此刻也是因白小升而咬牙切齒,這心里反倒有種同仇敵愾之感。
“那個白小升,從我第一次…不,從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非常的討厭他!什么玩意,嘴上毛都沒有長全,就蹭了個副董!”羅勒憤憤然道。
隨后,羅勒瞧見溫言。
白小升、溫言倆人都一樣年輕,從年紀這個角度抨擊謾罵,似乎并不妥當。
羅勒頓時話風一轉,“他那是什么出身,配的上那個位子嗎。要說年輕有為,還得是您,我就覺得只有您才有資格在這個年紀入主這個位子。”
溫言好似渾然不覺,對恭維無動于衷。
羅勒眨眨眼,狠聲道,“那白小升幾次三番壞了咱們的好事,這不能忍啊!”
溫言依舊不做聲。
羅勒湊前幾分,壓低聲音道,“不如,咱們給他弄出局幾個月,你覺得怎么樣?”
溫言聽到這句話,方才把目光轉向羅勒,不動聲色道,“羅勒先生有什么妙計?”
說實話,溫言壓根不相信這個羅勒能有什么好計策可以斗得過白小升。
摩根厲害吧,卡羅琳也是萬里無一的人精,倆人加起來都沒有弄過白小升,這羅勒又算得了什么東西…
羅勒壓低聲音,冷笑道,“要說在職場上,那白小升有宣語代理董事長撐腰,或許很難搞。但如果在外面,他出了意外呢。”
“你是想,要他的命?!”
溫言聽到這里,眼神鋒銳如刀,寒若冰霜看向羅勒。
羅勒讓溫言的眼神刺的有幾分難受,趕忙解釋,“瞧您說的,要人命,那我怎么敢啊,要讓人查出來,我不得去坐牢嘛。我是說意外,不要命那種意外。就比如,出了個車禍,斷了條腿,或者說招惹上了街頭流氓,被胖揍了一頓,需要住院幾個月之類的。只要他出局幾個月,我想憑您與我們之間的協力合作,什么辦不成呢!”
羅勒這番話,似乎讓溫言有幾分心動。
后者不言不語,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不遠處,阮語皺了皺眉,便是她都覺得這位羅勒先生是真會出餿主意。
這是在坐牢的邊緣進行瘋狂的試探,也不知羅勒以前是不是常干這種事,看來也是個黑歷史深厚有故事之人…
眼看溫言沒表示同意,但也沒有反對,羅勒似乎覺得游戲,頓時拍胸脯道,“這件事,溫言先生你就當沒聽見,就當不知道,一切交由我來處理。”
“只是,等著那白小升出了局之后,咱們再有什么可喜的進展,在董事局那邊您得替我美言幾句…”
溫言看向羅勒,“羅勒先生深得佩羅斯主席器重,以后咱們又要常合作,我自然不會吝嗇贊美之詞。”
這言下之意,溫言是答應了,那也算同意了羅勒的安排。
羅勒頓時歡喜,笑道,“多謝,多謝溫言先生。那白小升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我吧。”
溫言一笑,“這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許多工作沒有辦完。”
羅勒聽出溫言這是在下逐客令,頓時起身笑道,“告辭,告辭!”
溫言笑著起身,算是相送,阮語走過來把羅勒送了出去。
等羅勒一走,溫言笑容沉沒,走到自己辦公桌后坐下來。
時候不大,阮語趕了回來,人已經送走了。
“真的要如此嗎?”阮語忍不住輕聲問道。
真要讓羅勒對白小升下手,萬一不知輕重,白小升會不會有性命之憂,也未可知。
溫言冷著眼看著桌面的文件,口中道,“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這件事,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沒聽見過!”
阮語卻低聲道,“還是你覺得那羅勒根本不會成功,白小升身邊的雷迎,是個很厲害的保鏢。”
“我說了,這件事我不想管。”溫言抬頭道。
阮語便不再多言。
溫言瞥了眼門口,眼里露出一抹嘲諷之色。
羅勒這個人,總以為自己可以入局,作為一個執子之人,插手局面,卻不知道自己也是個棋子。
他那個所謂的動粗手段,一旦成了,白小升如所愿被送進醫院,最好不過。
一旦失敗,只要自己推波助瀾,會弄成白小升與董事局之間的矛盾。
到時候,整個董事局對上一個白小升,就算是他,想來也難以應付!
而我只需要作壁上觀,在合適的時候推一把或者拉一把,就能得到滿意的結果,又完全置身于事外,這何樂而不為。
溫言想到此處,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之意。
如此好的買賣,怎么算,他都是賺的!
“白小升啊白小升,這次無論如何,你都怨不得我。”溫言把玩手中的筆,口中喃喃道,“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