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二十九章 心智如妖
“現在？與我重新聊聊一些事情？”瑪格麗夫人眼眸微閃，凝視白小升雙眼，徐徐問道，“那不知白先生想聊些什么方面的事情，想怎么聊？”
白小升一笑，環顧這間休息室道，“這里，隔音吧，有沒有裝什么監控設備？”
瑪格麗夫人啞然一笑，道，“這你大可放心，這里隔音的很，而且我保證，這屋里沒有裝任何的監控設備。”
白小升聞言點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
瑪格麗夫人安安靜靜等著白小升繼續往下說。
“瑪格麗夫人，在您家里做客的時候，您給我描繪的那一番針對摩根的合作藍圖，確實很讓我心動，咱們之間也初步達成了一個…算是共識吧。”白小升道，“不過回去之后，我這心里，卻并不十分安穩。”
“不安穩，你在擔心什么？擔心這是一個圈套嗎？”
瑪格麗夫人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看著白小升。
白小升聳了聳肩道，“您已經告訴我許多東西，坦誠畢現，若說沒有與我們一起對付摩根副董的心思，溫言都不會信。”
“那你，還擔心什么呢？”瑪格麗夫人凝視白小升雙眸問道。
白小升微微嘆口氣，直言不諱道，“我所擔心的，是摩根副董會不會另有一套計劃準備對付我們這邊，而您這一套反攻他的計劃，其實嵌套在那個計劃的大框架內里。”
白小升所言有那么一點繞。
瑪格麗夫人聽得面無表情。
白小升繼續說，“您也知道，我與溫言另有底牌，不過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會亮出來的，要再加上您給的那些籌碼加持，我們的實力如何，是個未知數。至于摩根副董，他手握的底牌，怕是您也一樣不了解。所以，我們與摩根副董之間是勝負未知的。”
“而您又確實有心擺脫掉摩根副董的掌控，還想著既得利益洗白，免于日后遭受清算，卻又擔心如果完全押寶在我們身上，一旦我們敗北鎩羽，摩根副董絕不會放過您，這就得不償失了。”
“那這種情況下，您勢必就要有一個精巧的布局，既要幫著摩根副董來算計我們，又要幫著我們嘗試推倒摩根副董。在這場殺局中作壁上觀，左右逢源，等待機會。”
白小升笑著看向瑪格麗夫人道，“您覺得我這點多心，有沒有道理呢。”
瑪格麗夫人看著白小升，忽然笑了，甚至揚起雙手輕輕鼓掌。
“白先生你這腦回路可真是清奇，如此構思，倒不如別經商了，去當個小說家吧。”
到現在為止，瑪格麗夫人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甚至還表現出一種嘲諷心態，似乎白小升草木皆兵，太過緊張。
白小升自方才起，就全神貫注盯著瑪格麗夫人，不放過她任何一絲一縷的神情動作變化，更是讓紅蓮全程開啟了分析模式，以此來雙管齊下。
原本，白小升對這些事都只是感覺，并沒有任何實據。
但既然感覺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他就開始較了真，按著感覺分析出這一套可能性。
第六感是種很玄妙的東西，哪怕世界首富、財界寡頭，有時候都會執拗選擇相信自己的感覺，自己的判斷。
瑪格麗夫人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破綻顯露出來，白小升卻堅持與之對視，毫不讓步。
“如果你的猜測是錯的，你將如何？！”瑪格麗夫人笑容緩緩沉落，唯有一雙眼眸透出鋒銳如刀的目光直刺白小升，口中緩緩道，“要是你猜對了，你又將如何？！”
這合作尚未開始，白小升就表明了“不信任”，那這合作還怎么走下去。
一旦合作不成，瑪格麗夫人勢必去與摩根副董袒露白小升他們的消息，哪怕只是蛛絲馬跡，也大為不利！
若是白小升猜對了，這合作就更沒法進行下去，因為瑪格麗夫人擺明就是在做墻頭草，試問白小升敢相信瑪格麗夫人這尊千年老妖嗎。
雙方就沒了信任基礎。
實際上，自從白小升在這種事上一開口起，情況就變得極不樂觀。
面對瑪格麗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與發問，白小升倒是一臉平靜道。
“既然情況有了這般劇變，那咱們之前的約定怕是不能作數了。瑪格麗夫人，摩根副董下去之后，您的任期將被壓縮在三年內，您所獲得的那些既得利益，有些部分得吐出來，還有就是您得公開向集團遞交致歉信，為您迫于摩根副董的壓力所做的一切來道歉，致歉信將公開于高層中！”
白小升這算是狠狠的在之前達成的協議上割了一刀。不過言下之意，他依舊準備與瑪格麗夫人合作下去。
“揭穿”對方，在價碼上砍了一刀，居然還想合作。
瑪格麗夫人都開始覺得白小升的思維模式“令人嘆服”。
“別的不論，就從你削減我要求而言，你覺得我會同意嗎！”瑪格麗夫人冷笑反問道。
“我覺得，您會同意。”
白小升不急不緩道，“這件事我本可以不說，我與溫言只要暗中通氣，去詳細謀劃，就能把您反利用其中，來為我們增加勝算。”
“摩根副董倒臺之后，我們回頭就對您進行清算！咱們私下達成的一切，其實都上不得臺面！更何況是您不守信在前呢。”
“到時候，您一個事業總裁敢跟總部監察部抗衡嗎，便是各位副董都不答應！那會兒您就會孤立無援，事情進行到那種程度上，一切對錯道義都無關緊要，集團需要保持權力威懾與聲名，勝的十之是我們！”
“而那之前，我也說了您是被蒙在鼓里的，等您反應過來一切為時過晚！”
“還有就是，就算您隱瞞了摩根副董的計劃，我雖然猜不到摩根副董具體謀劃的是什么，但我卻知道，這一次他最終可能不計代價拼掉我，因為溫言有著不遜于副董的身份，很難解決掉。”
白小升說到這里，略一停頓，聲音變了。
“不過真到了那份上，溫言一定會察覺是您陰了我們，他會轉頭全力對付您！而我就算不在振北集團擔任任何職務，也能免費為他做一個謀士，幫他來對付您！到時候摩根副董也護不住您！”
白小升最后一席話，說的殺氣凜凜。
“你在威脅我！”瑪格麗夫人目光一厲，冷哼道。
白小升口中吐了口濁氣，換了個神情，笑道，“那倒沒有。而且我在這里威脅您，又有什么意義呢，您說是不是。我也說了，其實一切我都不需要跟您說的。我現在說了，這就是對您的一種坦誠，一種姿態。我消減您的所得，您可以看成是一種對您有所隱瞞的懲戒，也意味著我們不會在意之前的隱瞞，還要跟您合作。”
真是會說話，里外都讓你給說了。
瑪格麗夫人露出這么個表情，隨即嘴角泛出一絲嘲弄的冷笑，“你這話，倒真像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胡蘿卜加大棒！”
白小升沒有如此形容，不過瑪格麗夫人如此說了，他倒也不反對。
“不過有件事您說錯了。”白小升笑了笑道，“剛才我所言的一切，才是大棒，而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胡蘿卜，為您準備的額外好處。”
瑪格麗夫人目光微詫，疑惑的看著白小升。
到現在，她越發感覺看不懂這個年輕人。
明明很小的年紀，卻如千年狐貍那般詭計多端，那般不好欺騙。
瑪格麗夫人更是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白振北，華人界一代傳奇，白手起家創下振北集團，至今集團坐擁六大區，全球大小企業成千上萬，手下頂尖經理人、企業家不計其數，那是個讓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當初面對白振北先生時，就有種任何心思都會被看穿的感覺。
瑪格麗夫人也不禁感慨，若是老董事長還在，摩根副董那幫人哪里敢如此明目張膽。
不過，終究眼下是另一個時代，老董事長早就隱沒不知所蹤，也不知是不是還在人世。
瑪格麗夫人一念感嘆，回過神后，淡然對白小升道，“不知道白先生所言，額外的好處是什么？”
白小升微微一笑，指了指門口，瑪格麗夫人看了一眼那邊，眼神不解看著白小升。
“就在門口啊。”白小升輕聲道。
瑪格麗夫人反應過來，眼眸微微一縮，凝視白小升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小升斷不可能毫無所知就胡亂詐她！
“我在華夏跟一位大師學過相面，相面，您懂嗎，是華夏的一種很奇妙的文化。”白小升笑道，“說的科學一些，高科技一些，就是高級的人像分析，包括人像比對。我在這方面頗有天分，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我卻一眼能察覺到，哪怕細微的不同或者一致。”
白小升說起這些，似乎有些跑了題。
瑪格麗夫人倒還是很耐心的聽他說下去，并不打斷。
白小升所言并非故弄玄虛，有紅蓮加持，他確實能注意到常人很難注意的地方。
“那位克拉克小姐在某些角度某些方面，跟您真的很像。”白小升輕聲道。
瑪格麗夫人的瞳孔，有了一瞬的毫厘變化。
常人面對面都難以察覺，白小升始終關注她的一切變化，紅蓮時刻開啟追蹤分析模式，那肉眼都難察的微變，自然沒有錯過。
看來，我所料確實不錯！
白小升心中暗道，那位克拉克小姐，就是瑪格麗夫人的私生女無疑了！
所以，克拉克小姐那么一個看似“毫無背景”之人，才能在第六事業部掌控一家極強的大企業，而且成為一股“清流”，不沾染摩根副董家族與卡羅琳家族任何關系。
任何一股清泉，都有一個強力的源頭的。
也正是基于此，克拉克小姐才能殺入第六事業部執行總裁四強候選名單，除了兩人陪襯，另外一位呼聲最高的凱樂布，可是摩根副董的人。
如果克拉克小姐是瑪格麗夫人的私生女，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是誰告訴你的這些。”瑪格麗夫人依舊在保持鎮定問白小升。
白小升聳了聳肩，“我說全憑我自己的眼力看出來的，稍加自己的判斷，沒有實據的，您信嗎？”
瑪格麗夫人眼眸微瞇，緩緩道，“所以，你不論說什么我都不會承認。”
白小升手一攤，“關于克拉克小姐的一切，我都不會說與他人，這您可以信我。而且這件事就止于這間屋子，出得我口，入得您耳，沒有第三人會知道。”
瑪格麗夫人看著白小升，微微點頭。
這件事上，她倒是沒來由的很信白小升所言。
“我知道您是希望克拉克小姐成為第六事業部執行總裁的，雖然摩根副董那邊也盯住了這個位置，您依舊在嘗試著盡一切可能讓克拉克小姐獲得機會。這次我們與摩根副董的爭斗，其中蘊含著無數的可能。您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瑪格麗夫人又點了點頭，再度承認了。
白小升笑了，“剛剛我之所以在外面把矛頭對準凱樂布，也是在為克拉克小姐制造機會！如果沒了凱樂布，克拉克小姐應該是勝出的不二人選了吧！”
白小升所言，讓瑪格麗夫人眼眸有了變化。
這個年輕人竟然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一切！
所謂的胡蘿卜，都已經塞到了自己手里！
白小升繼續道，“而且我覺得克拉克小姐是位極好的企業管理者，我相信她也必定能成為一位負責的執行總裁。我跟溫言在以后會一如既往去支持她！她是管理者中的一股清流，我希望她一直清澈下去！”
瑪格麗夫人看著白小升，久久無聲。
許久后，瑪格麗夫人笑了，“真是服了。”
“你這年輕人心如鬼神，一切都算計通透！”瑪格麗夫人由衷道，“以前我若有懷疑，那這一番談話之后我便篤定，最后勝出的一定是你！”
瑪格麗夫人輕嘆一聲，看了眼門外道，“未來是屬于你們年輕一代的。我們這樣的老家伙就算留戀位子，又能待得了多久呢。你給我留了三年時間，已經是非常寬仁了，我該知足。況且我下去之后，她上來，我并不算是賠了。”
瑪格麗夫人看向白小升，目光堅定，“我希望你信守諾言，以后要多多幫扶克拉克。”
白小升微微點頭，答應了。
“我信你。”瑪格麗夫人道，“你所料不錯，摩根副董確實有一個更加兇惡的計劃，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瑪格麗夫人看著白小升，好奇道，“我好奇的是你一開始就對我懷疑，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是我露出什么馬腳了嗎？”
白小升直接搖頭，“您直到剛才都是天衣無縫的，幾十年心態磨礪，讓您表現絲毫沒有問題。”
“我反倒覺得是我的問題，愛多想，還固執。”白小升笑道。
瑪格麗夫人凝望他，嘆了一聲，嘖嘖道，“我真覺得，其實你才是集團代理董事長的不二人選啊！”
回過神，瑪格麗夫人道，“言歸正傳，這一次我對你和盤托出摩根的計劃，他們已經在你幫過的許多企業建立了值得推敲的偽證，準備不計一切代價拼掉你…”
瑪格麗夫人詳細講述一番，白小升聽得仔細，也聽得心中凜然。
瑪格麗夫人說完，卻是一笑道。
“不過，這些暗雷的引信卻握在我手里，我可以幫你把他們盡數變成啞彈！”
白小升聞言，心中也變得熾熱起來。
瑪格麗夫人看向門口道，“我全力幫你們勝出，你們可一定要信守承諾，在以后，幫著克拉克走的更高更遠，畢竟她可是我姐姐唯一骨血，當年我姐姐為了救我而離世，我一直拿她當親女兒一般呵護。”
唯獨最后這句話，讓白小升一愣，隨即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原來唯有這件事，他猜錯了。
不過，幸好，也沒什么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