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墨家家宴
墨成矩帶領下，白小升等人進了一處院子，院子正中央是一座大屋，四面有門，此刻四敞大開。
在里面，擺了三張大桌。
巨大的桌席，每一桌都能坐得下二十多人，這會兒都圍坐七七八八，快坐滿了。
一路走近，墨成矩跟白小升說著墨家家宴的情況。
這第一桌，正席坐的，自然是墨家老爺子——墨海川，墨成矩此前就跟白小升說過老人名諱。跟墨海川一桌的，有十六七位老人，有男有女，其中有六七對夫婦，他們最年輕的，都近八十歲了。那些都是跟墨家老爺子打江山的老人，就是現在，也坐鎮墨家的醫館。
白小升暗暗感慨，這幫人要擱在玄幻小說，那就是客卿一般的存在。
第二桌，是墨家現在第二代人物，以墨成方、墨成圓、墨成規為主，還有墨海川兩個女兒，另外就是那些客卿老人的子女，也都是夫婦，成雙入對，年紀在五十歲開外。
墨家墨成方這個老大，都已經六十多歲了。
“依著身份、輩分，成矩先生你應該去第二桌，那我們是去第三桌？”聊到這兒，白小升發聲確認道。
墨成矩直接翻了個白眼給白小升，嘴里道，“我可不去第二桌，吃得沉悶有意思？再說了，他們都多大年紀，我一個四十多歲風華正茂的大小伙子，跟他們湊什么熱鬧。我跟你都去第三桌！”
墨成矩這番話，讓白小升好笑。
他們身后的林薇薇，也怪異瞧了墨成矩一眼。
風華正茂是這么用的？
有四十多歲這種年紀的“大小伙子”？
墨成矩這心里，年齡段都是怎么劃分的？
莫不是以他為基準線，他年紀以下的都算是“大小伙子”嗎…
雷迎也忍不住看了看墨成矩。
這人，真有意思…
墨子岳倒是一臉的面無表情，鎮定無比。
就他這位小叔叔，那在全家長輩眼里、心中那都是出了名的“不著調”。
怎么說怎么做，家里根本沒人管的了，也沒人想管。
連爺爺墨海川都聽之任之了。
其實想想，這老叔還真挺牛的，最起碼在這家活的，算是瀟灑自在…
“成矩先生你這么‘亂坐’…真沒問題嗎？”白小升忍不住補了句。
“我行事，都被指責這么多年，心理素質千錘百煉。我父親為首的人，他們估計說我說的自己都煩了。”墨成矩笑道，“這合家團聚的大好日子，誰會因為我坐哪兒給自己添堵啊。”
白小升對墨成矩這番話，竟一時無言以對，真想給墨成矩豎起一根大拇指。
也就是眼下不太方便。
屋里的第三桌，坐的是墨家年輕一代。這里面不光有墨家人，還有那些客卿們的孫子輩，也有近半數成雙入對。那桌，為首的是墨子昀，畢竟他是墨家年輕一輩翹楚，如無意外，更會是下一代家主。
此刻，墨子昀似笑非笑看著白小升他們走近，看著他們進來。
第一桌的墨海川抬起頭來，望了望進來的白小升。
這個年輕人，不管在中醫方面有沒有過人的造詣，單那筆好字，他就喜歡的很。
自己臨摹三四十遍，方才有所得，就是少了點！
墨家老爺子還想著回頭讓墨子岳去求些字來。
也因此，墨海川對白小升的態度極好。
“瞧瞧，今天咱們有客人，是子岳的朋友。”老爺子還特意提了一句。
墨海川那桌那些老人紛紛看過去，目光一掃，都落在跟墨成矩并行的白小升臉上。
看到墨成矩也跟白小升有說有笑，許多人暗暗驚奇。
看來那年輕人，可不光是墨子岳的朋友，跟墨成矩似乎也是朋友。
雖然墨成矩是墨家老爺子口中不成器的“逆子”，但這桌老人可不敢真那么以為。
畢竟，墨成矩是墨家人，是墨海川親兒子，再怎么“逆子”，還不都是墨海川的溺愛導致。
正所謂愛之深方才責之切，墨海川有多痛心疾首，就代表那兒子在他心里感情有多深。
沖墨成矩面子上，那些老人也對白小升多看兩眼。
墨成方、墨成圓、墨成矩三兄弟，還有墨海川另外兩個女兒，也都審視著白小升。
因為老父親自開口說這么一聲，他們自然要關注關注。
他們這桌，有人壓低聲音說起了閑話。
“我聽說子岳帶來這朋友，在門口跟子昀發生了沖突，子岳還說他這朋友的醫術，比子昀更強。”
八卦起于一個嬸子，然后在女人們口中傳開。
“不能吧，什么朋友比子昀的醫術強，子昀可是老爺子的親傳。”
“哎呀，這事兒我也聽說了，你們說，子岳這不是給子昀當眾難堪嗎。”
這話題一起，有兩個女人反應最激烈。
自然是墨子岳跟墨子昀的母親。
墨子岳親媽病逝，后媽雖然未必針對對他從小視如己出，但也知道在這深宅大院里，若不護著點，以后會讓人騎在頭上拉屎。
所以倆女人當眾對話起來。
“子昀媽，你可別聽她們亂說，我們家子岳不是這樣的人！”
“子岳媽，這事可不光涉及我們子昀的聲名，那關乎咱們老墨家的名聲！”
“一定是下人嚼了舌根子，咱們可不能把事情擴大。”
“鬧大，我們也不想，那丟人啊！但我兒子子昀要是受了氣，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相比于妻子，墨子岳、墨子昀的父親就沉默許多，只不過眼神各異看著白小升。
他們心中所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與第二桌比，第三桌那些年輕人對此事的議論反倒少了許多，原因無它，墨子昀就在這桌坐著呢。
他眼神一掃，誰敢拿這事兒當面開玩笑。
墨子昀鬧不好是下代家主呢。
當然，許多人目光玩味看著墨子昀，眼眸深處隱隱都有些幸災樂禍。
這個往日里尾巴翹上天的墨子昀，也會有今天，真是讓人挺開心的。
連帶的，他們對白小升的注意，也都透著幾分驚奇跟關注。
墨子昀面對眾人注視，焉能看不出有嘲笑他的成分，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容，但這桌底下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手背上都青筋泛出，真恨不得當眾砸在白小升的臉上，打的他滿面桃花開，方才這解心頭之恨。
當然了，在座的年輕一代之中，也有墨子昀忠誠簇擁，他們看白小升的眼神也都帶著不善。
對此，白小升鎮定自若。
“各位，這是我跟子岳的朋友，他姓白。”墨成矩揚聲道。
白小升也笑著跟眾人打招呼，對老爺子墨海川一桌，還有墨成方、墨成圓、墨成矩那桌，表現出了足夠敬意。
眾人也都相應點頭回應。
只不過墨子昀父母態度生硬的多。
“入席吧。”此時，墨海川揚聲道。
白小升也就在墨成矩帶領下走向第三桌。
墨成矩更是直接來到墨子昀身邊，笑著對他道，“大侄子，讓讓吧。”
墨子昀一怔，在眾人注目下，擠出一絲笑容，“四叔，這是主家的位子，就算來客人，也沒有讓出去的道理吧。”
墨子昀是以為墨成矩要讓他把位子讓給白小升。
憑什么！
白小升是墨子岳、墨成矩的朋友，可不是他的！
再說了，墨子岳拿這人惡心過自己，眼下這屋里都有極多人知道這件事，這讓他心中羞憤難堪。
雖然當時在門口，白小升沒有言語嘲弄他，但經過他身邊之際，看他一眼，甚至微然一笑。
那眼神那笑，不知怎的，刻在墨子昀心里，也不知怎的，比墨子岳那話更讓他不爽！
這像極了當下年輕人，一眼不合就可以開干的情形。
可能是因為有些人先天就磁場不合吧。
這種心境下，墨子昀肯讓位子才怪！
眾人都看過去。
“不是讓給他，是讓給我！”墨成矩指了指自己，對墨子昀皮笑肉不笑道，“怎的，我要坐這桌，席位上還得低于你不成。大侄子，咱墨家，可是最講規矩的！”
墨成矩這個墨家“最不講規矩”的男人，此刻一本正經告訴墨子昀要講規矩。
這一幕有著說不出的滑稽。
白小升感覺好笑，林薇薇甚至都有點忍俊不禁。
墨子岳、雷迎倒是還能克制。
眾目睽睽下，墨子昀也是臉色一僵。
“老四，你怎么去那桌，上這兒來，這兒才有你的席位。”墨子昀的父親忍不住揚聲道。
“他四叔，你跟孩子搶什么！”墨子昀的母親也道。
墨成矩抬頭看向那對夫妻一眼，笑容顯得特別無賴，道，“我就喜歡這桌，跟年輕人坐一起，覺得活力充沛。怎么，子昀這還沒當家呢，就不能讓我這叔叔一個位子了？”
墨成矩的話讓那對夫婦臉色一變。
這言下之意，墨子昀真當上家主，豈不是更不尊長幼。
墨子昀父母語塞了。
墨海川從開始就沒吭聲，其他人當然也都不表態。
再說，見到墨子昀一房吃癟，余下的人心里，有情緒那也是開心的。
“行，四叔想坐，我當然讓！”
墨子昀心里恨得不行，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起身讓座。
“這就對咯，我的大侄子。”墨成矩笑瞇瞇道。
隨后，他入了墨子昀的位子，卻不急著坐下，先邀請白小升，語氣客氣非常，“來，來，小升先生先坐！”
一貫桀驁不遜，“目中無人”的墨成矩，居然也有這么彬彬有禮的一面，這屋里的人都不由得感覺驚奇，目光自然匯聚到白小升身上。
這年輕人，年紀輕輕的，何德何能，居然讓墨成矩如此對待！
眾人對白小升印象又深刻了兩分。
那邊的墨海川也同樣驚訝，暗道，“成矩回來的時候，似乎并不認識那年輕人，倆人接觸也就是在家里這么點時間，怎么成矩…能這么看重他？”
“這小家伙，不簡單啊！”本就對白小升滿懷興趣的墨海川，頓時深深瞥了眼白小升。
那邊，白小升對墨成矩的邀請，露出一個笑容，并不推辭，挨著墨成矩入席，做了個請的手勢，“成矩先生，請。”
墨子昀原本是想坐白小升那個位子，頓時皺了皺眉。
墨成矩揚手一指白小升身邊，跟順位下去的幾個人道，“你們去那邊，把這里讓出來。”
墨家四叔發聲，那些年輕人自然不敢不從，趕緊起身離席。
就這樣，墨子岳挨著白小升，然后是雷迎，讓后是林薇薇。墨子昀眼看著給自己剩下的位子，就剩門口那邊了，這心里郁氣無比。
其實他完全不至于此，大可以到墨成矩另一邊坐，也是次主位。
只是那位子眼下讓一個不開眼的給占了。
墨子昀走過去，臉色難看，眼神更難看。
那人正喝著水，一見不妙，起身讓位，不過他面前的桌面弄得比較亂了，又是沒喝完水的杯子，又是一些干果殼。
墨子昀看著都覺得滿滿的糟心。
那人一見墨子昀的臉色，趕緊上前一通胡亂收拾，也沒見多好。
墨子昀揮手驅離對方，皺著眉頭坐下。
坐下后，他見墨成矩跟白小升低聲說笑，看到白小升的笑容，這心里又是恨得癢癢的。
往常討厭墨成矩足夠多，情緒滿溢，他自然就把火氣更多的指向了白小升，真是越看這人越是不順眼。
“也不知哪兒跑來的混賬玩意，跟墨成矩、墨子岳一道來惡心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也讓滿屋子的人瞧瞧，什么‘中醫造詣不遜于我’，根本就是鬼扯！”墨子昀這心里是憋著勁兒了。
白小升坐在另一側，無意抬頭，一眼看過去，恰好把墨子昀反應盡收眼底。
以白小升的目力，當然看得出對方對他抱有莫大的敵意。
“是因為我的到來，讓這個墨子昀感覺難堪了嗎。”白小升暗道。
原本他發現墨子岳小叔叔墨成矩這個人才，見獵心喜，為了不傷和氣，不讓墨成矩、墨子岳在家里難做，就讓墨子昀幾分也未嘗不可。只要對方別太過分就行。
但是此前，墨成矩可是特意“提醒”了他，對待墨子昀，別客氣！
“那墨子昀，對不住了！你這個墨家未來家主，今天在你們墨家，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哦，不然，我也只能還以顏色了！”白小升暗笑。
你在自家要收斂，白小升這心中所想要讓墨子昀知道，他非得氣炸不可。
隨著眾人入席，墨家老爺子墨海川吩咐下去，讓人上菜。
墨家的傭人便端著托盤，魚貫而入，把一道道菜端了上來。
墨家家宴，是以藥膳為主，但也不是所有的菜都得加中藥，那就過了。
中醫說，是藥三分毒，這藥膳也要得掌握度，過補無益。
另外就是，藥膳里門道、講究很多，最高級的一類，是不光發揮溫補藥力，還要用中藥化解另外中藥的毒性，讓食者吸收精粹不納糟粕。
墨家從醫百年，在這方面研究的很深。
三桌，每一桌年齡段不同，除了尋常菜式，藥膳功效各有不同，滋補重點也都不同。
很快，白小升所在那桌就上了七八道菜，藥膳也上了兩道。
并且在墨子昀的暗中操縱下，把那兩道藥膳轉到了墨成矩、白小升跟前。
那兩道菜，表面看跟往常沒什么兩樣，但是一道里多了一味中藥，吃下任何一道之后，再加上一會兒要上來的第三道藥膳，就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
是腹瀉一晚，是頭疼三天，是渾身發熱而無力…
墨子昀已經把癥狀反復過一遍，心里真是癢癢的期待。
這桌其他人都學中醫出身，他們只要一嘗試就知道有問題，知道哪些不該多吃。
唯有墨成矩、墨子岳這兩個所涉不深，余下那三個人就更不會懂了！
只可惜，那女人還是不錯的。
墨子昀暗暗看看林薇薇，覺得惋惜，不過他又覺得，如果林薇薇因為吃了藥膳而生病，那他就可以趁機給其診治，能接觸一番，也還是不錯的。
墨子昀心里不斷算計著。
旁邊，墨成矩跟白小升聊得起熱，倆人都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明明兩外兩桌都已經開動了，這桌子有人在墨子昀拿起筷子之際，也開動了，甚至有人要轉桌子。
墨子昀看著真是心下大急，伸手按住了要轉動的桌面，笑著對墨成矩跟白小升道，“四叔，這位…白先生，你們看，菜來了，就先別聊了。這我們墨家最有名的藥膳，白先生嘗嘗？”
墨子昀這算是難得地“熱情”起來，因為他實在忍不住了。
墨成矩不疑有他，頓時點頭，用筷子點了點菜對白小升笑道，“嘗嘗！”
白小升原本也笑著點頭，可剛把筷子伸出去，就瞧見墨子昀滿眼期待看著自己，眼神冒著異樣的光。
白小升筷子一頓。
墨子昀眼神都微微一變。
“不對勁！”白小升是什么眼力。
只要不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沒人逃過他的觀察。
但最終，白小升還是笑了笑，伸出筷子夾了口藥膳，在墨子昀殷切注視下，放進嘴里咀嚼。
“紅蓮，分析一下這藥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