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才叫強詞奪理。”葉承德看著大溫氏的目光帶著冷嘲,“若住在這間屋子的都得有罪,那里面的丫鬟小廝都有罪?要不要連隔壁的鄰居都有罪?”
大溫氏臉色一變:“你”
“大人,請你明察。”葉承德瞧著程府尹俯下身,磕了一個頭。
程府尹拍了拍驚堂木:“言之有理,葉承德才是這次的盜竊罪魁禍首。”
“大人”大溫氏滿是不甘地看著程府尹。她最想打這個外室,打殘打死她!
“不論人證物證,還是情理,線索,都是葉承德所為。”程府尹看著大溫氏,“按大齊律例,若歸還臟物,盜竊罪杖刑三十,牢三月。葉承德,你服不服?”
“大人,我服。”葉承德垂著。
“承德…”殷婷娘聽著葉承德要挨打,滿滿都是感動,回頭看著他,淚水直掉,“你為什么要…”
“為了你,都值得。”葉承德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感動掉淚,她對他感情的回應,就讓他覺得值。
“承德,能遇到你,真好…”殷婷娘哭了起來。
“我也是,我此生就是為了遇到你而存在的。”葉承德雙眼也是閃著淚光。
“這是怎么回事?”外頭的百姓面面相覷,“瞧著好感動。”
“怎么回事,難道是苦命鴛鴦啊?”周圍的百姓立刻腦補了,特別是那些浪蕩男子,更是被葉承德和殷婷娘深情款款的模樣給感動了。
若是個沒良心的男人,早把責任推到殷婷娘身上了,但葉承德不但沒有推卸責任,還主動攬到身上,對殷婷娘的深情肉眼可見。
“爹,娘,你們這些年都不容易,總有一天會感動上蒼的。”許瑞見輿論偏向他們這邊,立刻趁勢說著感動話。
葉承新和孫氏瞧著,也是膈應了一下,但看著葉棠采那冷冰冰的臉,便又高興起來,孫氏更是說:“這也是一往情深吶!”
“大哥都是被逼的。”葉承新唉了聲,一臉無奈之態。
周圍的百姓聽著葉承新一聲大哥,又瞧著面相有些相似,便知二人是親兄弟。
作為家人,都覺得葉承德是被逼的。那定是原配不容人,刻薄小氣,才弄得二人要當苦命鴛鴦。
大溫氏和秋瑯聽著外人居然開始偏幫著這對狗男女,氣得不打一處出。
卻見葉棠采冷笑一聲:“嗯,都是被逼的。被逼著偷無配的嫁妝貼外室!青天大老爺都重判了呢!”
一句話,讓周圍的人當頭棒喝。
他們差點忘記了,這可是偷元配的嫁妝貼外室呀!
剛才說感動的大多是男人們,一些婦人早看不過眼了。
有個胖婦人便冷笑一聲:“再深情款款又如何,這么情深,自己掙錢養外室啊,偷媳婦嫁妝算什么東西。”
“沒錯,就算元配真的刻薄小氣不容人,你摸媳婦的東西就有理了?”
“可不是嘛,又不是沒錢花,吃不起飯,要餓死,瞧這穿金戴銀的,摸媳婦的嫁妝就是為了討好外室,無恥下賤!青天大老爺都判偷了,還有理了?”
許瑞、葉承德和殷婷娘簡直恨毒死了葉棠采,剛剛差點就能贏得別人的同情,至少這名聲好聽點,不想,葉棠采一句話就讓他們打回了原形。
大溫氏原本看著他們深情款款的樣子,簡直惡心叭啦的,葉承德和殷婷娘越是情深便讓她越惡心。
現在聽得葉棠采懟死了他們,瞬間心情好。
葉筠聽著這些人對葉承德和殷婷娘各種嘲諷,特別是殷婷娘,被罵得身子不住地顫抖,說不出的可憐。
他臉一陣青一陣白,盯視著葉棠采:“妹妹,那到底是咱們爹啊!你一次又一次地落井下石,至于嗎?”
葉棠采冷冷的目光掃過去,秋璟溫和的臉也是微微沉下。
大溫氏氣得連話都要說不出了,恨不得沖過去打死這小崽子,她真的要懷疑,自己妹妹當初產時把孩子扔了,養大了個胎盤!
“大人,也該上板子了!”大溫氏氣道。
“上板子!”這時,程府尹冷喝一聲。
立刻便有兩名衙差抬著長長的板凳過來,那兩衙差把板凳放下,然后手持著大大的木棍站在兩邊:“請!”
“承德…”殷婷娘紅著眼圈看著他:“還是讓我來吧!”
“胡說什么。”葉承德說,“我皮粗肉厚,這種板子算得了什么。而且你已經替我被關了幾天,怎能再讓受這種苦。”
葉承德已經站了起來,正要趴到凳子上,這時葉筠急喝一聲:“慢著,讓我來!”
葉棠采小臉沉了沉,葉筠這混帳東西!
葉筠走到公堂之內朝著程府尹拱了拱手:“大人,父債子還,作為兒女,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在眼前受苦。所以,這板子我替爹受了!”
“葉筠,你這混帳的東西!”大溫氏冷喝一聲,氣得要沖上去打他,但兩邊衙差早發覺她的異動,連忙拉著她。
許瑞聽著這話,也走了進來:“我也愿意替爹受著。”
“瑞弟,你回去!”葉筠立刻制止他:“你下個月就要參加秋闈,若打壞了怎么辦?”
“可是,大哥…”許瑞一臉的急切。
“如果你考不上,才是最大的不孝。”葉筠連忙說。
大溫氏和秋家兄弟簡直被氣得要吐血。秋璟簡直大開眼界,都說這個表弟傻,現今一看,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傻啊!
葉棠采看著他眸了冷了冷:“大人,我覺得此事不妥。”
“哪里不妥了!”葉筠見葉棠采又來搗鬼,氣不打一處出,“我這是行孝道。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例子,父親犯錯,兒子看不得父親受苦,便代父受罪,府尹都是同意了的。”
葉棠采冷笑:“以前的那些例子,都是父母年老,經不起這板子折騰才準許代為受罰。但葉承德…你們瞧,人到壯年,四十還不到,正是一個男人最為強壯的年紀。他既犯了錯,就得受到相應的懲罰,不能因為他有個傻兒子就饒了他。”
“你說誰是傻兒子?”葉筠很是氣惱。
葉棠采繼續道:“如果打不到他身上,這次能偷東西,下次就能放火,因為他做什么,都有別人受著。”
這時許瑞一臉驚異地看著葉棠采,悲痛欲絕的樣子:“大妹妹,這也是你親生的爹啊,你作為女兒,你不替他受罰就算了,你憑什么攔著我和大哥行孝?”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是看著葉棠采也是一臉的不贊同。
一個道:“這這美艷動人的小夫人是葉承德的女兒吧?雖然里面的葉承德確實有錯,也過于無恥,但也不能這樣。這般…也太冷血了。”
“可不是。怎么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啊,就算不幫,也不該一而再地落井下石,這也太不孝了吧!”
大溫氏聽得別人議論葉棠采,便是大急,恨得直咬牙。
“對啊,你不能對爹如此不孝!”葉筠說。
“我不知道如何才是孝,如何是不孝?”葉棠采呵一聲冷笑,“我只知道我娘被這兩個人氣得吐了血,而哥哥卻說這血吐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敢問哥哥,你這孝不孝?”
周圍的人一聽,便驚了,看著葉筠,一個婦人道:“你這小伙,怎能這樣,自己親娘吐血了也說沒什么大事?”
葉筠臉上一僵:“那是…真的沒什么大事,現在明明活蹦亂跳的…”
“葉承德也沒什么大事,打一頓也活蹦亂跳的!”葉棠采冷諷。
“他是你爹。”葉筠大惱。
“我娘就不是你娘了?”葉棠采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反正,從今以后,你孝你的爹,我孝我的娘!如何?”
葉筠一噎,周圍的百姓也都無話可說了。人家小姑娘的確對葉承德不孝,但只因對娘孝順,所以才不能對葉承德孝,否則就是對娘不孝。現在好了,兄妹分開,各孝各的!誰也不能說誰不好。
“剛才許瑞說得對,你愛替他打,你就替他去了!”葉棠采突然改變了主意,“正如你所說,我不能阻著你們行孝啊!”
“用刑!用刑!”程府尹不住地拍著驚堂木。然后又望向葉筠:“葉公子,你還替不替你爹打?”
“我替!”葉筠說著便走了上前,趴到長板凳上。
“筠哥兒…”葉承德看著葉筠。
“爹,前兒個你腰才扭了一下,不能再傷了。”
“筠兒你真是個好孩子。”葉承德一臉感動。
“這是應該的。”
“打!”程府尹一聲冷喝。眼前瞧著父慈子孝的模樣,但為什么他反而卻覺得惡心叭啦的?
正如葉棠采所說,這板子其實該落在葉承德身上的。但葉承德到底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爺,在百姓面前痛打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若換成葉筠,一他是年輕人,二他這樣橫了出來至少全了一個孝字。
程府尹不會顛倒黑白,但這種人情往來的臉面至少他是會顧全的。若連這種人情世故都不懂,他早下臺了。
兩邊衙差得令便舉起板子,大大的棍棒朝著葉筠的臂部一下又一下地揮下來。
百姓們瞧著葉筠被打得慘兮兮的,血都冒出來了,殷婷娘在一傍一個勁地哭著,許瑞在一傍不住地抹淚。一副一家人同甘共苦,一致對外的模樣,心里又有些不好受了。
葉棠采冷眼看著,大溫氏看著氣得肝痛。秋璟眸子一轉,笑道:“瞧著他們像一家人。你就是個外人!案子也落成了,咱們也回去看一下被氣到吐血的小姨。這次若不是我們進京,你們母女過的不知是怎樣的日子。”
葉棠采聽著這話,便垂頭,什么也不說,只按了按眼角,再抬起頭仍然是這副冷淡的模樣。
百姓們聽著秋璟的話,又見葉棠采明艷的小臉冷冷淡淡的,一點表情都沒有,無悲無喜,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可憐,不知被傷了多少次才這般心如死灰。
又聽得葉棠采家里還有個被氣得吐血的娘…
立刻腦補出溫氏躺床上被氣得不住吐血,而葉棠采在一邊哭的情景。再一瞧堂上那一窩子…又覺得活該了!
葉棠采看著百姓們的目光,暗地里好笑,嘖嘖,誰不會賣慘啊!
百姓們那鄙視的目光又投了過來,許瑞簡直恨毒死了葉棠采和那個秋璟!特別是秋璟,這個男人明明已經該被關在刑部,也不知她用什么方法弄出來了!
自尊心讓他更恨!
等三十板子打完,葉筠已經奄奄一息,而葉承德就被兩個衙差帶走了,殷婷娘也實在沒臉在留,讓追風和逢春抬著葉筠,她便被陳媽扶著急急地離開。
百姓們笑話了一陣,也紛紛離去。
“走吧!”大溫氏看著葉承德被收監,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葉棠采回頭,只見許瑞還沒走,明艷的眸子帶著嘲諷地掃了他一眼,便要轉身離去。
許瑞被她那鄙視嘲諷的目光看得臉上火辣辣的,追上前,呵呵冷笑:“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才把秋家撈了出來。但你們秋家生意不用做了!秋家的酒在宮里被償出了問題,就算最后酒醋郎中說是吃錯了別的東西,以宮里的謹慎,也不會再采用。至少,以后這皇商,想都別想!”
葉棠采卻是唇角翹了翹:“你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我如何解決的?其實,我也沒有什么人脈…就,一個多月前受傷,被公主所救…雖然公主是我的救命人恩,但咱們也算認識了。這次我舍著臉面去救了公主殿下。并非讓公主殿下去威脅郎中讓人說出吃錯別的東西。”
“公主殿下到了內務府,喝了秋家的霧松酒,然后她毫發無損。咱們又得到了消息,這個酒醋郎中收了別的酒商的錢,誣陷秋家,所以,秋家的酒,沒事了。”
聽著這話,許瑞臉上一黑,氣得渾身顫抖,這是他向太子殿下獻的的計,秋家不撤案,整個秋家就毀了。秋家撤案,也會失了皇商的資格。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們居然破了他的局!
“走吧,表妹。”秋璟回頭笑著。
“好。”葉棠采淡淡一笑,就跟著大溫氏等人離開。
許瑞看著葉棠采對著別的男人笑得這般明艷生輝,只覺得無比的刺眼和屈辱。字<更¥新/速¥度最&駃0
出了衙門,便是人來人往的大街,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秋老虎毒辣辣的,曬人得緊。
“表妹,你真厲害,居然把大哥救了出來,還把咱們秋家整個都撈了出來。”秋瑯一臉歡喜地說。
葉棠采卻一臉抱歉:“什么厲害,這事是我連累了姨媽和表哥們。”
“說什么傻話。”大溫氏臉上訕訕的,如果宮里的事情真的解決不了,他們只能撤案了。想到自己保護不了妹妹,便滿心愧疚。“不過棠姐兒真聰明。”
“才不是。”葉棠采淺笑道,“是我相公想出來的法子。”
“咦,是三爺!”秋桔突然驚叫一聲。
葉棠采抬頭,果真看到褚云攀立于對面街一間商鋪門前,看到她就走過來。
大溫氏對秋桔道:“哪個三爺?”
“哦,就是我家姑娘的夫君啊!”說著卻撇了撇嘴。
大溫氏和秋家兄弟一怔,抬起頭,只見眼前的少年十七八歲上下,一身淺青直裰,把他整個人襯得猶如新竹一般挺拔修長。烏黑的長發半束,白色發帶纏著墨發披散在身后。
長相疏冷,眉目華貴,信庭閑步而來,波瀾不驚。竟是個芝蘭玉樹的偏偏絕世佳公子。
大溫氏一看著便喜得眉眼都在笑。
褚云攀瞧著陪在葉棠采身邊的人,便猜到他們的身份,走到跟前,先朝著大溫氏見禮:“姨媽,表哥們。”
“這…”大溫氏高興地拉著褚云攀的手,“哎呀,這就是博元啊!真是一表人才!”
褚云攀、葉棠采和秋桔俱是臉上一僵。葉棠采都快捂臉了,尷尬道:“姨媽…他不是博元,是云攀。”
“云…攀?”大溫氏怔了,“不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以前妹妹給自己的信寫得明明白白,葉棠采嫁的是張博元的,怎么變云攀了?
秋璟和秋瑯兄弟也是一驚,不由地看著葉棠采。
“這個…因為發生了一些變故,我沒有嫁進張家,嫁的是褚家。”葉棠采說。
這次輪到大溫氏尷尬了,生怕褚云攀介意,連忙說好話:“哦,原來如此,我瞧著你們倒是郎才女貌,這叫命定的姻緣。”
葉棠采便笑了笑。
大溫氏想著葉棠采這些天一直為著這些事情跑來跑去,婆家那邊不知會如何說了,又見褚云攀來接人,便笑著道:“事情已經辦完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好。”葉棠采福了一禮:“我娘就拜姨媽照顧了。”
這時秋環牽來了自己的大馬車,大溫氏與秋環秋玨上了車,秋瑯趕馬,秋璟騎馬,便緩緩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秋璟又忍不住回頭,只見葉棠采還站在衙門門前,不知在跟褚云攀說著什么。他轉過頭,輕甩馬鞭,馬車就拐了一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