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帝坐在龍桌之上,看著下面的整齊站在下面的臣子人,花白的眉突突地跳著。
因著應城戰事告捷,褚云攀今天擺宴,正宣帝還讓朝廷休沐一天,好讓他這宴會辦得風風光光的。
哪里想到,原本該在褚家家熱熱鬧鬧參加宴會的人,居然全都整整齊齊地立到自己的面前。
正宣帝冷聲道:“有誰能告訴朕,究竟發生什么事?”
“父王,你一定要為兒臣做主啊!”太子撲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一臉委屈的喊著。
“皇上。”張贊上前一步,拱手道:“今天褚家宴席,卻突然闖入一個血人,說是馮家的下人,要為馮家兩位小將軍申冤。說…”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正宣帝有些怒了。
“說在應城的時候,鎮西侯入了南蠻,太子給兩位馮小將軍密信,讓二人在鎮西侯出南蠻之時伏擊,將鎮西侯絞殺,好奪了奪還應城之功。”張贊道。“馮家兩名小將軍不愿意,回京后,太子生怕他們把事情泄露出來,所以讓人滅口。那血人是馮家的奴才,把當初太子送到應城的密信交給了鎮西侯。”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一片寂靜。
正宣帝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發脹和發痛。
“父皇,兒臣冤枉!”太子跪在大殿之上,抬起頭,一張儒雅的臉滿是冷靜和沉著,“不論是馮家,還是褚家,都是臣子,兒臣何必要做這種事情?”
“密信呢?”正宣帝聲音冷沉。
“在此。”褚云攀說著,雙手捧著那一封淡黃描金線的密信。
蔡結連忙走下來,接著那封信,走回去,把信捧到正宣帝面前。
正宣帝接過,一目十項,接著怒吼一聲:“好好好!竟敢做出此等混帳之事。”
“父皇,兒臣從未做過。”太子卻神色凜色。
“皇上,此事牽扯極大,請徹查。”姚陽成道。
“朕沒說不查!”正宣帝把那封密信狠狠拍在桌上,那雙有些聳拉的虎眸往張贊身上一掃:“太子暫關壓大理寺,此事交給大理寺卿和府尹一起徹查!魯王協助!”
“是。”張贊、程府尹和魯王立刻領命。
這時正宣帝又抬頭,看著褚云攀:“這封密信,就先交由鎮西侯保管。”
“是。”褚云攀拱手答應。
聽得密信居然交給褚云攀,太子和錢志信與姚陽成等人心驚膽跳,臉都青了,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正宣帝只覺得太陽突突跳著,腦袋一陣陣的生痛,只擺了擺手:“先散了,明天繼續殿前御審!”
因著突發血人之事,褚家賓客用過飯之后,就匆匆離開了。
葉棠采在穹明軒里很是擔心,手里捏著一柄金菊遍地的團扇,趴在芭蕉樹下的石桌上,有一個沒一下地搖著,盯著門口看。
直到下午未時過半,才見褚云攀走進門。
“三爺!”葉棠采手中的團扇一扔,就奔了出去。
褚云攀入門就見她像只蝴蝶一般撲凌凌地奔過來,心里歡喜,一把將她捂進懷里,低笑:“小小的一只棠兒。”
“可要緊?”葉棠采抬起頭來,“此事…有把握嗎?”說的是整倒太子之事。
“會有一翻折騰。”褚云攀丹青水墨似的眸子微閃,垂頭,在她的朱唇上啄了一下,攬著她的腰,往屋里走。
跨門檻的時候,褚云攀直接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葉棠采驚呼一聲:“你干嘛?”
“回去更衣。”褚云攀道。
“嗯嗯。”
褚云攀低笑著進門,腳往后面一踢,就把門給關上了。
過了好一會,就傳出葉棠采的惱叫聲:“不是要更衣?”
“天氣涼,不出汗,不用更衣了。”
“大白天的…”
“小姑讓咱們好好努力,祖母也讓咱們好好努力。”
“小姑什么時候說過?”
“今天。”
“沒有!”
“有的。”褚云攀低笑,“她挺著個肚子過來,就是告訴咱們,讓我們要加油啊,好好努力。”
“你已經夠努力了!”葉棠采要哭了,這幾天都被他給纏怕了。
“再努力一點!明年我就能當上爹爹了。”
“你能要點臉么?”
“不要。”
太子謀害褚云攀之時,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畢竟事發那天,這么多人在場,只要一個人嘴巴閉不嚴,那就會泄漏出去。
百姓們聽得這種事,個個義憤填膺:“若不是褚侯爺,說不定那些西魯賊子都打到京城來了。”
“褚侯爺不但趕走了西魯賊子,讓西魯和南蠻投降議和,年年進貢,免于戰事,不知救了多少人命。每年在沙場死去的士兵,應城波及的百姓!成千上萬的人命啊!如此大功,居然要殺!天理難容!”
“太子為何會干出這種事?”
“因為他娶的是馮家女兒為側妃,那馮家,便是他的人。這褚家…可說不定了。生怕兵權傍落,所以就殺褚家,讓馮家奪權。”
“他怎么不想想,就算應城戰事已歇,西魯和南蠻也俯首稱臣,但若有個萬一…那西魯見咱們的大將軍死了,撕毀國書,再讓西魯鐵騎揮軍而上,那咱們大齊會被踐踏成什么樣子?到時又要死多少人?說不定要滅國了!”
百姓們越說越氣憤:“此等狗賊,怎配當太子!”
“對,不配當太子!”
“事情還未查清楚,定是有人算計陷害!”但卻也有人反對:“太子為何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人家太子就不知道馮家沒有能力嗎?這江山可是他們慕家的江山。太子是儲君,如何會做這種危害自己江山之事?”
“可不是。太子是皇上認定的太子,也是臣民認定的太子。用得著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雖然有人反駁,但大多數人覺得還是太子干的。
張贊接到了正宣帝交給他的任務,一額的冷汗,先是把太子關到了大理寺,那里有專門關壓這種位高權重之人的地方,自不是一般的牢獄可比。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房間,里面有簡單的陳設。
把太子關好,張贊、程府尹和魯王又去了馮家,把馮家兩位小將軍的尸體從棺材里挖了出來!讓仵作驗尸,又翻找兩名馮小將軍的遺物,并審問那個血人。
第二天一早,整個朝堂一片陰郁。
朝臣全都到了,文武百官分站兩列,太子卻站在中央。
“皇上駕到!”上面響起太監尖銳的聲音。
不一會兒,就見正宣帝扶著蔡結的手進來,然后坐在龍椅子上。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連忙磕頭行禮。
正宣帝臉色陰沉地掃了下面一眼,目光落在張贊和府尹身上:“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程府尹道,“仵作驗過兩位馮小將軍的尸體,二人中血溶花身亡。”
“何為血溶花?”正宣帝挑了挑眉。
“乃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此藥較為常見于北燕一帶,在大齊不好尋獲。”程府尹道,“依微臣之見,若兩位馮小將軍是自盡,大可以買批霜或是鶴頂紅,那兩種毒藥更好尋,無需找血溶花。”
周圍的朝臣不住地點頭頭。
“馮家那邊如何說?”正宣帝道。
“馮家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魯王道,“昨天我們去查,問那邊的人,他們說,兩名馮小將軍回來之后就郁郁寡歡的,馮家也知道,此次吃了敗仗,還害應城被屠,心里自責,便無人敢勸。誰知道,第二天一早,卻發現兄弟倆一起坐在馮鑫的屋子的桌旁,二人趴在桌上,已經口吐黑血而亡,桌上有毒酒。馮家都以為二人輸不起,受不了打擊而自盡身亡,也覺得此事沒臉,便草草地讓人準備了喪事,并未細究。”
“那給鎮西侯送信的人呢?”正宣帝道。
“身上多處重傷,傷及臟腑,奄奄一息,但還活著。”張贊道。
“宣進來。”正宣帝冷聲道。
不一會兒,外面便有兩名小太監抬著一個擔架,上面躺著一個滿身繃帶的人。
那個人虛弱地睜著眼,看著殿前的正宣帝,眼里便有些激動,身子都在顫抖著:“求…皇上一定要替馮家作主…”
正宣帝深深地皺著眉頭:“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上…咳咳…”那傷者道,“奴才平安,是馮鑫的小廝,這些年來一直跟隨著主子。后來褚侯爺奪還了應城,并入了南蠻,主子便守在應城處,誰知道,突然一天,有人給兩位主子送信,打開一看…卻是太子殿下,讓兩位主子伏擊褚侯爺,以搶奪褚侯爺的功勞,以保馮家榮光。但是…我家主子縱然再不甘,又如何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咳咳…兩位主子沒有按太子的計劃行事,回京第一晚就見了太子…出了太子府之后,主子把這封密信交給奴才,說…太子看在馮側妃的份上,說不定會信任他們。但也可能會殺他們滅口…咳…”
說著,便狠狠地咳出一口鮮血,有些喘不過氣,就長話短說:“所以…若他們真的死了,那就讓奴才拿著這封密信交給褚侯爺…果然…前天兩位主子死了…奴才便想去找褚侯爺,但不知那邊的人如何發現了奴才拿著密信,便找人追殺…幸好…我逃出來了,并完成了最后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