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嫁了個庶子,她自己自然是庶女了。
她在家中不受重視,但羅家的親戚還是知道的,那長興侯府,她自然認得。
“長興侯五公子的為人,如何呢?”苗氏著急地看著羅氏。
“那長興侯府這一代只得一個嫡子,就是嫡長子,其余的,都是庶子。”羅氏道。
苗氏聽著臉色就是一變:“那五公子是個庶子?”說著,眼里有些怒。
“母親這是怎么了?庶子怎么了?”孫氏嗤笑,“瞧瞧棠姐兒,不就嫁了個庶子!而且當時的褚家,都破到什么地步了?當時給長興侯府提鞋都不配,瞧瞧現在都怎樣了?”
說到這,孫氏心里就酸溜溜的,一張臉又是糾結又是憤恨的。她實在不想拉葉棠采出來做榜樣。但現在葉梨采受到質疑,她自然要懟回去。
這一翻話,的確是懟得苗氏無言以對了。
但葉棠采當時,是迫不得已才下嫁的。
而且一個庶子高中狀元,帶著全家改頭換面,簡直是奇跡了。奇跡是這么容易發生的嗎?
但她不好駁回去,否則不就是打葉棠采和褚云攀的臉么?
孫氏嘴又賤,若傳到褚家,葉棠采怕要與葉玲嬌分生了。
苗氏壓下心里的怒氣,想了想,若是個人品好的,葉玲嬌的嫁妝雖然沒有葉棠采多,但也算豐厚。若人品好,能分家出去過的話,也是可以接受的。
有著葉棠采做了例,葉玲嬌嫁個庶子,也不會太丟臉。
“幾歲的?人品如何呢?”苗氏道。
“好像已經二十五六了吧。”羅氏回憶了一下,臉色很是不好,“說是老實本份,但那也太老笨實了點。”
苗氏皺起了眉,“什么叫太笨實了點?”
“人家叫老實本份。”葉梨采輕哼了一聲。
“老實本份?”羅氏卻深深地看了葉梨采一眼,“說好聽一點,腦子轉得比別人慢,說難聽點,就是腦子有問題。”
“什么?”苗氏驚叫一聲,“腦子有問題?那是個傻的?”說著猛地站了起來,氣憤地盯著葉梨采,“庶子就算了,你居然給你小姑介紹個傻的?你、你…”
“我怎么了?”葉梨采被人當著面指責,也是氣著了,盯著羅氏:“小嬸,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人家不是傻的,就是太老實而已。我怎么會介紹個傻的呢。”
“對,不是傻的。”羅氏氣笑了,“不鬧事,也不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卻笨實得叫十聲都不懂得答應,整天仰著頭發呆和流口水,連句話都說不完整。太老實了!”
苗氏氣得頭都快冒煙了:“就是個傻的!梨姐兒,有你這樣的嗎?玲姐兒是你嫡親的小姑,你居然把她介紹給一個傻子,而且還是個庶出的。”
葉梨采小臉一陣青陣白:“祖母也不想一想,現在家里還是以前么?”
“對啊!”孫氏立刻插了一嘴。她把手里寶哥兒交到一傍的奶娘手里,呵呵冷笑起來,“這些天母親都不敢出門?所以聽不到外面的流言是吧?”
苗氏臉色一變。
孫氏繼續道:“外面都怎么說了?說這個葉三姑娘呀,都快成老姑娘了。而且家里削官削爵的,前兒個親爹還被抓到了大理寺,不知犯了什么事。而且還是個克夫的,好好的未婚夫被她到自盡。還想勾搭人家孟公子。現在有個傻的…不,是有個笨實一點的人愿意她,她就該燒高香了,還挑三揀四的。”
苗氏氣死了:“再如何,也不至于嫁個傻的!”
“可不是么!”羅氏道。
“呵呵,母親心這么大啊?都這樣了,還想嫁怎樣的人家?要不要也找個狀元探花讓她嫁了?”孫氏冷笑一聲。
苗氏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盯著葉梨采:“這一趟辛苦梨姐兒了。”
“祖母要認清現實。”葉梨采輕不冷不熱道,“既然祖母覺得不合適,那我們告辭了。”
說著,從奶娘手里接過孩子,回頭往屏風后的碧紗廚看去,卻見葉玲嬌神色冷冷地看著這邊。
葉梨采心里便一陣舒爽起來,然后與孫氏一起離開。
等那對母女出去后,苗氏氣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眼淚都快出來了。
“娘。”葉玲嬌走出來,一張嬌麗的小臉冷冷的,“都說了,我不…”想到自己若說不嫁,苗氏又要傷心了,就改口:“葉梨采和二嫂一直都不靠譜兒,恨不得把我往地上踩的貨,你把我的事兒托到她們身上,能有好的么?”
“你是你,可是我啊,從未虧待過二房。”苗氏神色冷沉,胸口直起伏:“我哪里虧待過二房了?以前甚至一直討好著,也維護著。當時只盼著玲姐兒嫁人后,能多個幫襯。哪里想到,現在咱們落難了,不但不幫一把,反而落井下石。”
“你還說呢!”葉玲嬌說起這個,就羞得滿臉通紅,氣道:“當時她搶了堂姐兒的婚,娘你以為她有大造化,立刻就奪了大嫂的中饋給了二嫂。以前也是讓著供著的態度,結果都如何了?”
苗氏聽得葉玲嬌的話,只覺得一陣陣的難堪,臉漲得通紅。
“行了,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羅氏微微一嘆,“現在,那個永興侯府的傻子自然嫁不得的。只是…再尋親事,只能把要求放低一些。”
“現在已經夠低了。”苗氏說著臉色鐵青一片,便有些不甘心的。“也沒要求多好的家勢,不短衣缺吃,人上進,人品好,長得不賴就行了。”
“上次也叫棠姐兒幫著尋一下,現在還未有消息嗎?”羅氏道。
苗氏搖了搖頭:“哪里這般輕易。”而且想到以前,她捧著二房多一些…想著,便微微一嘆。
“也是。”羅氏點頭。以葉玲嬌現在這樣的背影和名聲,好人家都難找。
葉玲嬌聽著她們到處托人為她尋親,小臉微紅:“我先出去了…若是以后,再有什么人說親…定要告訴我,我在后面聽也好啊!”
說完,就轉身出門了。
葉梨采和孫氏出了安寧堂之后,就高高興興地往孫氏的院子而去。
葉梨采抱著孩子,想到葉玲嬌那落魄的表情,滿臉的幸災落禍,心里說不出的暢快:“就她這樣的,就該配個傻子。”
“呵呵,沒錯。”孫氏一臉贊同。
這幾日來的憋屈,葉梨采瞬間覺得一掃而光。
果然倒霉的時候,看到別人更憋屈更倒霉,心里才能痛快。
秋家——
葉棠采正坐在溫氏住的那個偏院的起居室來。
看到對面那個五十來歲,留著山羊胡子的大夫,一臉懵圈。
“伸出手來。”大夫說。
“棠姐兒,快。”溫氏催促著。
葉棠采小臉一陣青一陣白,只好乖乖地把手放在傍邊茶幾的一個小軟墊上,秋桔連忙在葉棠采雪白的皓腕上覆上一方纖薄的雪帕。
大夫食指和中指按到她的手腕,過了一陣,才抬起頭,看著溫氏。
溫氏被他看得心咚咚地跳,臉都青了:“如何了,大夫?”
難道患了不得了的大病?不能生?終生…
一邊想著,溫氏心就糾了起來。
葉棠采另一只手捂著眼睛,覺得都沒眼看了。
“不,沒毛病。”大夫一張臉癱,“很鍵康,一口氣生十個八個不成問題。”
葉棠采嘴角一抽,嬌艷的小臉一陣通紅,火辣辣的發燙,有人這樣說話的嗎…
“這…”溫氏聽著這話,也是驚了,都有些替葉棠采尷尬和臉紅了,接著就一臉高興,“大夫你的意思是說,棠姐兒身體很好?沒有不育?這…但她成親一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若不信老夫,可以另請高明。”大夫道。
“不…我們沒有不信大夫。”溫氏嚇了一跳。這關大夫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最擅長的,自然就是生育問題。光請他出診就得花半吊錢。
聽說好幾個特意從別的城鎮過來的,十年沒生孩子的,吃了他的配方,都生娃了。
“這個…男主那邊也要診診才行。”溫氏說著望向葉棠采。她聽說,很多沒有孩子的,問題卻是在男方身上。
“那男方在哪里?”關大夫道。
“他有事沒來。”溫氏呵呵一笑,“下次他來了,咱們再請關大夫上門。”
“嗯。”關大夫點了點頭。他知道男人的自尊,有些男人,明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也不敢來看大夫的,因為覺得丟不起這個臉面。
“那,要不要吃一些藥調養下?”溫氏又道。
“藥不可亂吃,既然身體無礙,那就別吃藥。平時注意不要受冷受涼就可以了。”關大夫說著,已經提起了醫箱。
蔡嬤嬤連忙站了起來,把關大夫送了出門。
葉棠采小臉漲得通紅:“娘…你特意從莊子上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要不呢?你這語氣,莫非覺得還是小事?”溫氏皺起了眉,一臉擔憂。
葉棠采一噎,子嗣大事,的確不能馬虎。但她心時有鬼,只得垂頭繞著自己的手指,一聲不吭的。
“現在你身上無事,真是太好了。”溫氏說著,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接著又糾起眉來:“找個時間,把云攀叫過來。”
“好好好。”葉棠采聽著,只能敷衍她。“我先家去了。”
“那你回吧。”溫氏現在心情大好,至少問題不是出在女兒身上。
秋桔看著溫氏,又看了看葉棠采,想到這二人跟本連房都沒有圓,能生出來才嚇人。她一臉糾結,唇張了張,到底是一聲不吭。
葉棠采出了門,坐著馬車回定國伯府。
在垂花門下,剛巧看到褚云攀騎著馬進來。
看到她,褚云攀就翻身下馬,就韁繩塞到了予陽手里:“你去哪了?”
“到我娘處瞅瞅。”葉棠采想到今天的大夫,一雙媚艷的眸子悄悄地瞟了他一眼,往里面走。
“你娘這么早回來啦!”褚云攀一邊說著一邊跟在她身邊。
“是。”葉棠采點頭,她覺得尷尬死了,便再無多說。“對了,上次讓你給我小姑留意親事,可有眉目了。”
褚云攀點頭:“有了,覺得不錯,人品什么的都不錯。”
“真的?”葉棠采一喜。
“明兒個帶回家來,你讓你小姑過來一趟,看他們能不能看對眼。”褚云攀道。
“好。秋桔,你回家去,就說明天…我親自做棗泥山藥糕,讓她一定要過來吃。”葉棠采道。
秋桔心里卻只記掛著葉棠采和褚云攀的事情,現在葉棠采發話,只得答應一聲,然后出了門。
葉家——
葉玲嬌才剛剛從安寧堂離開,就見阿佩領著秋桔走進來。
“咦,我今兒個才回家來,怎么,我留下什么東西了在你們家了嗎?”葉玲嬌笑著道。
“不是的。”秋桔道,“姑娘說,明兒個她做糕點,讓玲姑娘一定要到。”
葉玲嬌一怔,接著就笑了:“那個懶貨,這幾天跑來跑去的倒是不累。好,明兒個我就去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