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采回到絮逸軒時,賓客都用完餐了。
褚妙書和褚妙畫還坐在餐桌前等她,看到葉棠采回來,褚妙書就黑著小臉說:“小嫂嫂跑哪去了?”
“茅房去了。但王府太大,迷路了,現在才找回來。”葉棠采說。
“那咱們快走吧!”褚妙畫說著打了個哈欠。
幾人去給來到垂花門,見褚從科等在那里。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她都忘記了這個人也來了。瞧他神色黑沉沉的,便知道他在王府的際遇很是不好。
葉棠采懶得管他,幾人上了車,就回家了。
三刻鐘左右,馬車就到褚家東角門,就見綠葉等在那里,一臉高興地道:“三奶奶,姑娘,你們回來啦,快到益祥院吧,太太正等著你們呢!”
“好!”褚妙書高興地應著,便一溜煙地往益祥院跑。“娘——”
秦氏聽著褚妙書的聲音,便眉開眼笑:“書姐兒終于回來了!”
褚妙書沖了進去,綠枝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的,只葉棠采和褚妙畫實在是累了,走得慢,還在后頭。
“今天…可有收獲?”秦氏低聲道。
“我瞧著個個都差不多…”褚妙書在繡墩上一屁股坐下,“這樣一對比,還是太子殿下和梁王殿下是人中龍鳳!”說著一臉的期盼。
秦氏卻是臉色一冷:“住嘴,胡說啥呢!這二人都是正妃側妃全有了的,你難道進去當妾不行?”
褚妙書撇了撇嘴,不敢作聲。如果是太子,當妾她也愿意!給太子當妾,將來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妃了!怕什么!
“太太,我倒是瞧著一人挺好。”綠枝湊過來,“今天我留意了很多,家勢出身樣樣好的自然是有的,但到底沒有淵源。只有一人…”
“誰?”
“信陽公主的嫡長子,安郡王。”綠枝道,“不但長得一表人才,今年才十五,但今天在梁王府瞧他跟一群公子玩騎射,那身手實在是好得緊。又是皇上的親外孫。”
秦氏聽著心里很是意動:“信陽公主府呀…”
綠枝點頭:“上次三奶奶就是得她幫助,并在那里認識了太子妃的。怎樣想,跟三奶奶都算有點淵源了…”
秦氏想著卻是一聲冷笑:“我猜她也不會幫書姐兒。還是讓書姐兒自個努力,能討得太子妃歡心,到時讓太子妃保媒不就好了?”
“對。”綠枝點頭,“還是自食其力才靠譜。”
“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天我到梁王府,發現…那陸側妃跟小嫂嫂居然是親戚來著。”褚妙書抱怨一句。
正說著,葉棠采和褚妙畫也走進來了。
葉棠采道:“大妹妹在說我?”
“梁王那個陸側妃是你親戚?”秦氏沉著臉道,“連這么要緊的事情都不跟我們說,是怕我們占你便宜嗎?”
葉棠采嗤一聲笑了:“咱們京城里的人,說出來誰跟誰沒有點沾親帶故呢!陸側妃是我姨母的隔房小姑子,跟我姨母都淡淡的,你說她跟我親不親?”
秦氏聞言,臉色一變,這樣算來,人家喊葉棠采一聲親戚,也是抬舉了。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秦氏淡淡地說。“畫姐兒也回去吧!”
葉棠采和褚妙畫只得回去。
自從梁王府回來之后,白如嫣和太子的事情果然在宮里鬧起來了,怎么也算是有了點肌膚之親,不娶進門是不行了。
原本宮里太后娘娘的說法是,側妃還是在那兩位里面選,白如嫣為普通妾室。
但皇上知道這事之后,懷念故去的白老尚書,而且錯不在白如嫣,如果這樣做實在太委屈人了,側妃之位本就空缺,不如娶作側妃。太后便也同意了,給包玥和烏雪梅賞賜了些東西,便把事情給定下來了。
婚期也訂下來了,秋闈之后,八月十七。
葉棠采從褚云攀那里聽得消息,不由嘖嘖輕嘆,前生不知道,還以為這只是意外。而現在,京城里的人也覺得是意外,就算是有心算計,也是白如嫣想攀高枝,所以撲到太子身上。
但事實卻是太子先瞧上她,貪圖她的美色。現在,又能得了美人,自己的賢名又不損一分一毫,真是好算計。
“喵喵喵…”一陣陣的貓叫聲響起。
卻是葉棠采養的那只黑貓在庭院里到處玩耍,經過幾天的喂養,它對葉棠采很是親呢。
葉棠采親自帶它去洗了洗,到底干凈了不少,只是瞎了一只眼而已。
這日葉棠采正在喂貓,秋桔突然奔過來:“姑娘,你大姨媽來了!”
“呃…”葉棠采一怔,“我大姨到京了嗎?”
“是啊!”秋桔拼命點頭。
“是不是回溫家了?我立刻過去。”葉棠采說。
“不不!”秋桔拼命搖頭。
“難道是去瞧我娘了?”葉棠采挑眉。
“不不!”秋桔還是拼命搖頭。
“你別只搖頭說不,倒是說明白啊!”葉棠采瞪眼。
“姨太太她在松花巷!”秋桔急道。
“什么?松花巷?這是葉承德那里嗎?”葉棠采一驚,“我姨媽怎么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秋桔道,“是溫表姑娘給我傳信的。說姨太太先回了溫家說話,然后舅太太說起葉承德養外室的事情,姨太太就拿了根大棍子,沖著出了門,瞧那樣子,該是跑去松花巷毆人去了。”
“這么猛!”葉棠采驚駭了!“走走,咱們快去。”
葉棠采說著,就猛地沖了出門,跑到西角門的垂花門處,那里有馬棚,也停著她常用的青逢小馬車。
葉棠采喚來慶兒趕車,便帶著秋桔一起出了門,直奔松花巷而去。
葉棠采在車了拼命地催促,本來兩刻鐘的路程,硬是一刻多鐘就到了,期間嚇壞了不少路人。
馬車在巷花松不遠處的入口停下,葉棠采和秋桔跳下了車。
只見永存居門外圍滿了路人,正在指指點點。
人群里傳來一陣陣喝罵聲和尖叫聲——
“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牲、雜碎,居然在外頭養外室!你養就養吧,卻把我妹子逼到吐血!瞧我不打死你!”一個尖厲的怒喝聲拼命地響著。
葉棠采不住地擠進人群中。
只見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拿著一根大棍子,朝著葉承德就是一頓狠狠的招呼,葉承德都打得趴下來了。
“你、你有沒有皇法…居然光天白日之下毆打朝庭命官!”葉承德被打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怒吼著。
“皇法?呵,你給我講皇法!”那婦人呸了一聲,狠狠啐了他一臉,“京城里的皇法就是,朝庭命官養外室逼死原配?坑害親閨女?”
“你、你…不論怎樣,你當街打人就是不對的!我要告官!”葉承德冷喝一聲。
“你告!你告去!”那婦人吼回。
“有什么好告的。”周圍的百姓說起來,“你養外室是不對了,還不讓人家娘家人上來討公道?而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告的。”
葉承德氣得想吐血了。
葉棠采卻在心里大叫一聲干得漂亮!這就是娘家人出頭的好處!
都說舅舅打妹婿,打了也是白打。這姐姐打妹婿,這是同樣的道理。
溫氏為什么會落得這般凄慘的境地,一是她自身立不起,二是葉筠不靠譜,三是她娘家不出面。
別人家的外嫁女受了委屈,娘家咽不下這口氣都會上門鬧事。
但這溫家,卻連個屁都不愿意放。
溫家現在不比靖安侯府,而且她舅舅的職位甚至不如葉鶴文的,她舅舅生怕得罪人,所以從不為她娘出頭。
連娘家人都不出頭了,葉承德更不把溫氏放在眼里,越發肆無忌憚。
不想,這十年沒回京的大姨媽,葉棠采甚至連她長什么模樣都已經忘記了的人,突然冒出來,對著葉承德上手就是一頓痛毆。
這讓葉棠采不由的有些感動,這才是娘家人該有的姿態啊!
“你個畜牲,我打死你!”那婦人又舉起大棍子,朝著葉承德一頓毆打。
葉承德干脆抱頭躬著身子,蹲到地上。
“娘,別打了!別打了!”周圍有三四個年輕公子作勢地搶婦人的大棍,但總是搶不過她。
似要護著葉承德的少年更是一邊說著別打一邊踹葉承德幾腳。
“老爺!老爺!”葉承德的小廝要沖上前,但卻又被另兩個少年攔著。
“承德…嗚嗚…你們別打了,求求你們…”殷婷娘哭著扶在門框上。
那婦人把大棍子一扔,上前就朝著她臉上啪啪抽了兩個耳光:“你個賤人!沒見過你這么下賤的!聽說你兒子念著書,聽說你兒子今年都十七歲了。我說啊,你一個寡婦,兒子都這么大了,不好好地守著兒子,讓兒子考取功名,然后再安安心心地當個清貴的老太太,一大把年紀了,偏要勾搭個男人,就這樣欠捅嗎?”
周圍的百姓聽著便撲哧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實在是這婦人罵得太狠太絕了!
養外室說錯也不算什么大罪過,這女人當外室,也是有逼不得己,或是年紀小的。
但這個殷婷娘,不說不知道,原來都有個十七歲的兒子了?這兒子都能成家立業了!不如再苦一苦,再熬一熬,兒子考了功名,娶上一房媳婦,她便是清貴的老太太。
現在該當老太太的人了,卻還勾搭男人當外室,實在是…果然只是老來騷而已!
如果換成別人的打上門,這些百姓可能會覺得不太好,但這是原配的娘家的,比誰都有資格這樣上門鬧事,鬧了告到官府,官府還不能管。
“你!你居然打她!”葉承德看到那婦人居然扇殷婷娘耳光,大為惱火。猛地沖上去推了那婦人一把。
那婦人氣得又拿起大棍,追上去毆,哭叫著:“渣宰!居然為了個外室打大姨子!連大姨子都要打,我那妹子該多慘啊!”
“對啊,居然連大姨子都動手!”周圍的百姓點頭。
葉承德氣得想吐血。如果鬧事的是溫氏,他便可叫罵她不賢惠,不容人,惡毒,連丈夫都打。如果鬧事的是葉棠采,他便可以說她大不孝,就這一個孝字就能讓她被唾沫星子給淹死,百姓們都會站在他這邊。
偏偏來鬧的卻是他的大姨子!
“夠了,別鬧了!別打了!”這時,一個急急的叫喚聲響起。
葉棠采回頭一瞧,居然是葉承剛和葉承新一起來了。
葉棠采知道,定是葉承德的小廝回家里報信,葉鶴文知道這事后,就派了葉承新兄弟前來阻止。
葉承新和葉承剛已經沖了上前,看到葉承德被打得面腫鼻青的。葉承新滿臉幸災落禍,而葉承剛卻皺了皺眉,這下手也太狠了吧!
葉承剛看著那婦人,只見那婦人四十來歲,與溫氏有五分相似,都是溫家人那邊的長相。
葉承剛瞧著那婦人作了一揖:“這位…定是溫家大姐了,我知道…這事是大嫂受了委屈…”
“你知道我妹子受了委屈?怎么不管管這畜牲?”婦人冷笑一聲。
葉承剛老臉漲得通紅:“這個…我們也…”
“呵,你不想聽你們這樣那樣的。”婦人冷笑更甚,“現在我那妹子受了委屈是事實,我來打一頓都不行?”
“行!沒說不行…”葉承新笑道:“但打也打過了,氣也出了…大家就這樣吧!有什么不好的,請姨太太過來,大家一起商量!”
“哼!”那婦人把手中的大棍子一扔,便轉身而去。在她身后,跟著一溜俊俏的大小伙,全都是她的兒子。
“大哥…你沒事吧?”葉承剛連忙跑過去,要扶著葉承德起來。
葉承德被打得渾身都在痛,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反而去看殷婷娘:“婷娘,你沒事吧?”
葉承剛臉上一抽,都這時候了,他居然還顧念著外室!剛才那姨太太真是打輕了。
那婦人與好幾個小伙出了松花巷,便往對面街道而去。
她的馬車就是停在那一邊,因為十多年不回京,她都不認得路了,所以車子停在附近,下車找的路。
“這位夫人,等一等…”一個棉軟的聲音響起。
那婦人和她的兒子們回過頭,只見一名瑰姿艷逸的絕美女子走上前來。那婦人只覺得葉棠采臉熟,怔了怔:“你…你是?”
葉棠采瞧著她福了一禮:“謝謝姨媽為我娘出頭。”
那婦人一驚:“你是…棠姐兒?”
“是。”葉棠采微微一笑:“棠采拜見姨媽。”
“你這孩子…怎么如此多禮。”大溫氏連忙拉著她的手,眼中含淚,“最后一次見你,你還只有一丁點大,現在都大姑娘了,長得真像你娘。”
站在大溫氏的幾個俊俏小伙俱是倒抽一口氣,一個道:“這是我們的表妹嗎?怎么我家有個長得這么漂亮的表妹?”
“可惜成親了。”一臉唏噓。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
“多謝姨媽和各位表哥給我娘出頭。”葉棠采微微一嘆。“我都沒能這樣…”
“謝什么,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大溫氏說。“胡說什么,你這傻孩子,他到底是你爹,你若動手,說不定你要吃牢飯。”
“走吧,我們去你家里,給你娘討公道。”大溫氏說。
大溫氏拉著葉棠采上馬車,那幾個表哥有兩個騎馬,有兩個坐了葉棠采的車子。
大溫氏在車上,問了葉棠采很多關于溫氏的狀況,這才抹了淚:“那個畜牲,總要讓他受到報應。”
“姨媽,我想問你一件事。”葉棠采說,“我娘的嫁妝單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大溫氏一怔,點了點頭。
“為什么會在姨太太手里?”秋桔不解地問。
她原本想著,溫氏嫁的是侯門,而大溫氏同為嫡女嫁的卻是商戶,便以為這個大溫氏記恨或嫉妒,所以拿走了溫氏嫁妝單子,好為難為難溫氏。
不想,這姨太太一回來就為溫氏出頭,打了葉承德一頓,秋桔才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這姨太太不止是個好的,還是個頂頂好的!
“你說這事?”大溫氏嗐了一聲,“我不是故意拿的。十年前我回京來走親戚,棠姐兒的外祖母那時還未癱瘓,給我收拾東西,也不知怎么弄的,就把小妹放在娘家那份單子不小心塞到了給我的回禮里面。
“這些回禮里面都不是食品,而是一些擺放物。我就放在屋子里,一直沒有發現。后來,也就在幾年前我翻這些東西才翻了出來,便立刻給溫家寄信,說嫁妝單子在哪。收信的許是棠姐兒的舅舅,她舅舅把這事告訴了我那癱了的母親聽,讓她放心。”
“原來如此!”秋桔點了點頭,“怪不得幾年前太太找娘家嫁妝大單子時,溫老太太也沒一點提示,原來那時她也不知道在你那。后來你寄信告訴她,她才知道。前些天,姑娘還給姨太太寄信,問你要這單子呢,不想,收信的是大表公子,還說姨太太已經上京來。”
“這倒是趕得巧。”大溫氏撲哧一聲笑了,接著又是臉色一變,“若非我這次回來,我都不知道我小妹居然被欺負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