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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樹老成精,人老成妖

第三十五章樹老成精,人老成妖  當天晚上,貞娘便從自家爺爺那里知道了有關配方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上次貞娘發現配方失密(配方失密這一段就在前面一章,因是發過后再補的內容,有的同學沒看到,可以再回頭看一下,不影響劇情發展。)后,李老夫人便一直暗地里調查,只是一直查不出來,后來七祖母便施了一計,把李家祖傳墨方拿出來交給秦師傅,讓他精心準備一批墨,參加來年開春的貢墨競選的。

  這賊啊,偷慣了的,尤其是見不得好東西,見了好東西,想要不伸手都難。

  而這批所謂要參加貢墨兌選的墨便是七祖母下的餌。

  果然,孫佰一再一次出手,而這一次被當場抓住,人贓俱獲,孫佰一賴都賴不掉。

  “說起來這次真的是十分的兇險,那孫佰一只不過是李家墨坊一個點煙工,本來他根本就進不了配料室的。可沒成想,他借著他爹孫大河的名頭,再大撒銀子,硬是籠絡了一批墨坊的工人,這才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李家墨坊配方的主意,做出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真是豈有此理!”昏黃的油燈下,李老掌柜氣的吹胡子瞪眼。

  隨后卻又嘆了口氣:“如今這些個墨坊工人啊…”

  “爺爺,終歸是人心散了,如今七祖母歲數大了,墨坊的事也管不過來,墨軒那邊且不說,就單單墨坊里我聽人說就有好幾派別,邵管家鄭管事是翁婿倆,他們是一派,低下追隨他們的工人也不少,還有景東堂叔一派,墨模和雕板的基本都是隨著景東堂叔,另外還有一些以前跟著爺爺的,如今還巴望著爺爺能回墨坊,如此一來,底下的工人那心思哪能不亂,再加外人誘之利,如今這樣也不奇怪。”貞娘幫著自家爺爺捶著背勸道。

  “可不正是,其實說到底,還是你爹當年種下的禍根。”李老掌柜的嘆著氣。

  當年,若沒有李景福作的糊涂事,那們七老爺就不人會早早過世,而他李金水也不會離了墨坊,便是景東那小子也不會殘廢,那如今李家許多事都不是現在這樣了。

  “爺爺,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這些也沒用。”貞娘在一邊勸道。

  “這些不想是不可能的,總覺得沒臉見祖宗啊。”李老掌柜咳著聲,神色有些黯然的道。

  “老糊涂,怎么沒臉見祖宗了?景奎為墨坊陪了一條命還不夠啊,便是景福如今也變好了,昨天,懷德從蘇州回來,還幫景福帶了二十兩銀子回來呢,你沒聽懷德說嗎?景福如今已經是貨行的三掌柜的了。若不是過年有一批貨送去北方,他該回來過年的。還有如今,貞娘一個丫頭制墨賺錢,正良更是白手起家,創下了煤爐這好一份行當,如今你去問問這周圍的街房,哪一個不說咱們家的孩子爭氣,哪點對不住祖宗了。真是的,當年那錯事,該賠的賠,該罰的罰,還想怎么著,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沒臉見祖宗了?”一邊奶奶吳氏正在昏黃的油燈下剪著過年要貼的剪紙,這會兒聽到老頭子的話卻是不樂意了。

  于是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反駁著。

  “行了行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干你的活。”李老掌柜有些著惱的回道。

  “怎么,我說說不能說啊。”吳氏沒好氣的回道。

  老倆口倒是斗起嘴來了。

  一邊幾個小的看得嘻嘻笑。

  而貞娘在邊上聽得這些,也明白,自家七祖母沒有誤會孫家,配方果然是孫佰一偷的,如此一來,孫家之事她是說不上什么情。雖說李家有實施私行之嫌,但這是在大明,不是在后世。

  她李貞娘抗不過這個世道的規則。

  一夜便睡的昏昏沉沉的,早上起來,貞娘便又早早的去老虎灶那邊幫水伯做事,做完,回家。

  沒想才剛一進門,就被喜哥兒拉著跑。

  “干什么?你小子。”貞娘的胳膊被他扯的生痛,齜著牙道。

  “今天,墨坊那邊要對孫大郎行刑了,我們去看看。”喜哥兒一臉興奮的道,這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貞娘一聽是這事,沒想處置的這么快,反倒一手扯著喜哥兒,一溜跑的一起去了墨坊那邊。

  李氏墨坊有一個放松木的大院子,如今院子的中間,孫佰一被綁著坐在一張椅子上,兩條腿就架在一邊一個臺子上,兩個李家的家丁就拄著小胳脯粗的棍子,只等令下行刑。

  這是私刑,明著不允許的,但在大明,有族法族規,村法村規,行法行規,等等,都有一定的量刑權,所以,只要證據充足,便是允許的,算是古代的潛規則。

  孫佰一此時哭嚎的不成樣,只是沒人理會他。

  “貞娘,喜哥兒,過來。”看到貞娘和喜哥兒,李老夫人朝兩人招了招手。

  貞娘便扯著喜哥兒過去。

  “好,如今人都到齊了,我最后再問一句,你孫家還有什么可說的,我給你們辯解的機會,若是沒有,便要開始行刑了。”隨后,李老夫人站起來,冷冷的環視了一下眾人道。

  “老夫人,我家大郎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他這回吧。”馮氏在一邊哀求著。

  “大河媳婦,國有國家,家有家規,你家大郎這次的錯太大了,如果不從重處置,以后是誰都敢朝我李家下手啊,我李家擔不起啊,抱歉了。”李老夫人長嘆一聲道。

  神色依然堅決。

  這時,一邊的孫月娟也一臉哀求的看著貞娘。

  “小貞娘,記住,這世間,規則就是規則,不可因情而廢法,商戰如戰場,一步錯,滿盤輸。”這時,李老夫人突然道。

  “法理人情,情難道不是規則的一種嗎?”貞娘反問,雖然她李家八房處境尷尬,再加上這次是孫大郎咎由自取,貞娘并沒有一定要孫家強出頭的意思,但前身跟孫月娟感情確實很好,再加上她之前也答應過孫月娟,能說情的時候不防開個口,本來她是沒這機會,可這會兒,七祖母這番話卻分明是在教導她,因此,她便開了個口,不一定是要為著孫家說情,而僅僅是情于法之間的一種討論。

  “法針對的是事,情針對的是人,法對事不對人,而情卻因人而異。”七祖母一字一頓的道。

  這話貞娘自然明白,但要做到實際,其實卻很難,最難掌握的便是一個度。

  這會兒,貞娘看著七祖母,突然的,她有一種感覺,七祖母還是在布局。

  “好,既然沒別的了,那就開始行刑。”李老夫人下令。

  “慢,我有話說。”就在這時,孫大河一臉蒼白的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孫管事,你有什么話?”李老夫人望著他。

  孫大河緊緊閉了一下眼睛,然后道:“此次配方事件,大郎僅是幫兇,我才是幕后黑手,是我讓大郎出手的,夫人若是要處置,就請處置我吧。”

  孫大河此話一說,周圍一片嘩然,自上回鄭管事因貞娘煙煤的事情被降職后,孫大河升了職,如今可算得上是墨坊的三號人物,除了邵管家和李景東,下來便是他了。

  這樣一個墨坊的三號人物,居然做出這等事情,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你說這話想明白后果了嗎?可不能因為心疼兒子,就替他頂罪。”一邊七老夫人平靜的道。

  “正是因為想明白才說的,我一個做父親的,總不能讓兒子替我頂罪吧。”孫大河亦冷靜的道。

  “好,那我當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再問你一句,孫佰一偷墨方事情,幕后的主使是你孫大河嗎?”這時,李老夫人重重的發問。

  “是…我!”孫大河咬著牙道。

  “好,能承認,能站出來就好。”李老夫人再盯著孫大河看了一眼,然后頹然的坐下:“可惜啊,可惜啊…若不是發生這事情,我本想我走后把墨坊和佑哥兒托付于你的。”

  李老夫人是真正的心痛,這些年,不但她老了,邵管家也老了,這孫管事是她下力氣提拔的人,準備以后讓他扶助佑哥兒的。

  “我…對不住了!”孫大河有些艱難的道。

  周圍一陣陣嘆息。

  “放了孫大郎。”李才夫人嘆著氣道,隨后又沖著孫大河說:“大河,看在你為李家辛苦這么十多年,你的腿我給你留著,你自己把家里安置一下去衙門投案吧。”

  “是,這次大河決不讓老夫人失望。”孫大河平靜的道。但話音卻是力重千斤。

  李老夫人手一揮:“都散了…”

  墨坊的工人在一邊竊竊私語中散去。

  喜哥兒也不知跑哪里玩去了,貞娘隨著七祖母一路走。

  “七祖母,孫叔是冤枉的吧,他是替他家大郎頂罪的,跟當年我爺爺為我爹爹頂罪一樣?”貞娘問。

  “不錯,只要稍能明白點你孫叔為人的人都能看出來。”李老夫道。

“既然都看出來,那為什么不拆穿?”貞娘問  “第一,孫大河想保住他家大郎,這是一個做父親的心,正如當年你爺爺要保你爹一樣,所以,求仁得仁,這點必須成全。再說了,這本是他父子之間的事情,只要孫大河承認,別人怎么拆穿?第二,對于墨坊來說,處置孫大河比處置孫大郎更有利,我自然順水推舟。”

  李老夫人道。

  貞娘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第一很好理解,而第二點,孫大郎本身名聲就不好,處置他本就是理所當然。可對于墨坊來說,一但處置了孫大郎,就必然跟孫大河這個做父親的有了間隙,如此一來,孫大河自然不能用了,可若是開除孫大河,孫大河在李家十幾年來,那做事也算得上是兢兢業業,他手下自有一批追隨者,如此一來,孫大河就成了李家墨坊一個難解的疙瘩,開除了他,怕引起人心浮動,不開除,又不敢放心用,這讓墨坊太難受了。

  而如今孫大河出面頂罪,如此一來,孫大河在墨坊的影響就立刻降為負數,從后果來說,確實是處置孫大河比處置孫大郎對墨坊更有利。

  當然這里最屈的是孫大河,只希望以后孫大郎不要走上她老爹李景福的老路,要不然真對不住孫大河這份心。

  而七祖母并沒有如對孫大郎一樣,要打斷孫叔的腿,這顯然就是之前,七祖母所說的,情因人而異。

  孫大河一個混混兒,做出這等事情,怎么處置都不為過,自然不需講請,然而孫大河卻是為李氏墨坊兢兢業業的干了十幾年的,自然要講點情份。

  不為別的,也不能寒了墨坊工人的心。

  如此一環緊扣一環的,貞娘有一種一切盡在七祖母掌握中的感覺。

  樹老成精,人老成妖,古人誠不欺我。七祖母太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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