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神道教
真的要一個人上嗎？
就在源清素準備沖出去時，這個想法猛地冒出來。
不管是木花開耶姬，還是白馬山麓，都是在神林御子的看護下戰斗。
當時無論多么危險，絕對不會有死亡的危險。
如果自己現在一個人上，被殺了怎么辦？
對方看起來是不算太強，但千里之堤，因為小小的蟻穴崩潰，更別說脆弱的生命。
源清素轉眼間就想了很多。
他突然笑了下，這些情緒像極了一個人在深山夜晚，擔憂不知道下一次妖獸什么時候出現，內心的害怕，對生命的留戀。
但妖獸早晚要面對，人早晚得死，這次不敢上，難道要永遠活在神林御子的保護下？
神巫從來沒有活過二十五歲，她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
害怕消失不見，但冒險不等于魯莽，給現在正在上晚課的神林御子發了條消息。
“乍遐乍邇，或沉或浮。”
如燭火搖曳，金色神力在夜風中鼓舞。
夜風習習，源清素渾身熱血沸騰，視線射向灰色神力消失的地方。
視野中，霓虹燈變成一條條光帶，羽生專挑角落，飛快地御風前行。
這個月的情報匯總，必須盡快送到組長手里。
一路奔走，已經能看見遠處的圍墻，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心里鄙視了一會兒組里那些過于謹慎的老人。
規則他當然知道：除了妖獸出現的當天，敢在公眾場合使用神力，一律按反人類修行者處理，任何人有權就地格殺。
對于正派修行者而言，每天忙于修煉，應對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的戰役，哪有時間在外面晃蕩。
活那么悠閑的修行者，早就死了。
靠近圍墻，羽生緩緩停下御風，正準備收起神力，背后突然襲來一陣狂風。
來不及扭頭，余光瞥見一道金色神力。
神巫！
他嚇得心都差點從嘴里蹦出來，臉色慘白。
修行者的神力色彩各種各樣，但大多以紅橙黃綠藍靛紫七色為主，或深或淺，但古往今來，金色只有神巫擁有。
羽生扭頭就跑，但對方來勢洶洶，他倉促之間，后背還是被打中。
完了。
氣血翻涌，后背像是被巨木撞擊，眼冒金星。
羽生在地上連續翻滾，盡管疼得呼吸都困難，心里卻充滿疑惑和喜悅。
不是神巫！
挨了神巫一招，歌仙級的組長都要重傷，換成他早就成肉泥了，怎么可能只是受了輕傷。
對方應該和他一樣，使用了「假形咒」。
但居然敢使用神巫的神力色彩，不要命了嗎？
后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羽生猛地猜到對方的想法：讓他第一時間想的是跑，而不是還手。
他看到金色神力的瞬間，的確嚇得只敢跑，根本沒有還手的念頭。
拳風獵獵，對方再次撲來。
“住手！我是官方人員！”他大聲喊。
“官方？”聲音渾厚，聽著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沒錯！我有特殊任務，你沒接到通知嗎？”他心里一喜，為自己靈機一動得意。
同時暗暗蓄積神力，只要對方松懈，立馬雷霆反擊。
“那就更不能讓你活了！”
“什么？”
羽生驚訝還沒有出現在臉上，金色神力宛如煙花炸開般膨脹，碩大的拳頭撲面而來。
來不及多想，他抬手還擊。
“轟！”
附近的房屋晃動，玻璃碎了一地。
“轟！”“轟！”“轟！”
眨眼間，兩人已經對了十幾拳，神力氣浪四散鼓舞。
在這種狀態下，「假形咒」根本不能維持，就像演員不可能一口氣演完整部戲，總有情感不到位的地方。
羽生身上的灰色神力褪去，淺綠色神力包裹身體。
“地震！地震！”
“快跑！”
“是小型地震，找地方躲好，很快就會過去！”
“又是地震，煩不煩啊，我還在打游戲。”
附近的居民發生騷動，對刺目的神力光芒視而不見。
幾招下來，羽生已經摸透這個來歷不明的人。
除了御風咒，沒有使用其他咒，全靠金剛琉璃咒的力氣，還有本身的神力。
現在已經引起騷動，必須速戰速決，殺了這人。
想到這里，他咒法一變，原本如鋼鐵的拳頭，突然變成刀刃。
“死！”他雙目圓睜，朝著那雙拳頭的手腕，狠狠劈了上去。
源清素一陣巨疼，下意識以為自己的手斷了。
一想要自己可能殘廢，他沒有害怕，反而燃起一股狂暴的沖動，猶如赤紅的火焰。
殺了他！
源清素怒吼一聲，手臂仿佛突然松開的強勁弓弦，向前橫掃。
羽生沒想到他突然挨了自己一刀，居然沒有絲毫退縮，自己的乘勝追擊反而成了送上門。
“轟”的一聲，羽生被手臂攔腰掃飛，砸進一棟二層辦公小樓。
小樓瞬間坍塌，幸好里面的人早已經下班。
在居民的眼里，這棟樓突然倒塌，完全是地震的原因，連忙躲得遠遠的。
這條街上等待地震過去的人群，轉眼間消失干凈。
源清素看向自己的手腕，一道深深的血痕，汩汩鮮血正從里面流出來。
如果不是住進白山神社，每天都可以盡情修煉，神力突飛猛進；
如果不是蓋房子時，金剛琉璃咒突破，他的雙手現在已經掉在地上。
他心里怒火如火山噴涌，同時大腦卻冷靜下來。
盯著大樓倒塌揚起的煙塵，源清素凝神以待，已經打算放棄掩飾身份，直接使用雷咒。
就在這時，全身突然燃起一陣火焰，焚燒每一塊肌肉。
“啊！”源清素疼得忍不住呻吟。
以為是對方的咒法時，又一股雪水般的冰涼氣息澆在肌肉上。
一熱一冷，身形鼓脹萎縮。
又是一熱一冷，身形再次鼓脹萎縮。
“啊——”源清素仰天怒吼。
反反復復，身形每萎縮一次，整體大一分，直到最后一次萎縮結束，源清素已經變成常態下的五倍。
一開始的兩倍，勉強如一層樓，現在五倍，站在那里比撞倒的二層小樓還要高。
無窮無盡的力氣涌上來，金色神力鍍在他堅實的身上，如一尊佛門金剛。
源清素不懂佛法，不知道自己剛才同時保持怒火與冷靜，進入佛家的“紅蓮”。
當初在白馬山麓，萬作剛說完妻女的凄慘經歷，但那已經還是三年前的事，心中雖然依舊憤怒，但已經能稍稍克制。
此外，這三年里，他每隔一段時間聽一次佛法，再加上環境是寒冷的大雪中，源清素明面上不是他的對手，心態不慌不忙，種種巧合，才進入可望不可及的“紅蓮”。
源清素修煉不到一個月，金剛琉璃咒不過修煉了幾次，卻輕而易舉地趕超修煉三年的萬作。
這就是器量的差距。
傳說當年釋迦摩尼出生時就能走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號稱：“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這是傳說，真實的情況，是他的器量‘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釋迦摩尼29歲出家修行，不過短短六年，就在菩提樹下成道。
源清素出生不會走路，更不會說話，抱負是：在現代社會，娶十個老婆，岳母現在是初中生。
這樣的器量，聽起來或許沒有‘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那么磅礴，但他和釋迦牟尼的修行天賦誰高誰低，還要比過才知道。
就在源清素身形剛剛穩定，“呼”的一陣破空聲，煙塵刺出一把神力凝聚的長槍。
源清素毫不畏懼，聚力就是一拳，對準槍尖轟了上去。
“砰！”氣浪排空，塵土飛揚，房屋顫抖。
羽生身形飛速挪移，槍尖如點點星光，不斷撒向身形如小巨人的源清素。
金剛琉璃咒不過是一道中咒，有著體形變大，力氣、防御倍增的效果，也有速度變慢的弊端。
源清素時不時被偷襲刺中，幸好他緊追不舍，對方不敢長時間蓄力猛刺，沒能突破他的護體神力。
但他刻意不散掉金剛琉璃咒。
器量一旦覺醒，會持續不斷影響人的本性，或者說恢復本性。
源清素器量是狂妄，認為自己只需要努力，就能超越一切，做成任何事情。
第一次，金剛琉璃咒被萬作活活打散；第二次，差點被砍斷手。
作為一個本性狂妄的人，怎么可能忍受這種事！
越是輸，越是要用，直到贏為止。
雙方互不讓步，展開驚人的廝殺。
羽生手中神力時而變槍，時而變錘，時而變成匕首，抓住任何機會，以各種角度刺向源清素。
每挨一擊，源清素就感覺身體一陣巨疼。
于此同時，他嘗試把御風咒用在戰斗中，加快出拳速度，出腳速度，偶爾肩膀如山倒一般撞上去。
不過幾分鐘，整條街變得破破爛爛。
雖然占據上風，但羽生心底著急，時間不站在他這邊。
更讓他驚訝的是，眼前這家伙的速度，不過幾分鐘，在如此龐大的體形下，已經能慢慢跟上他。
‘不行，得走！’意識殺不了人，他立馬改變主意。
他大喝一聲，神力變錘，對著金色小巨人迎頭錘去。
“找死！”源清素怒吼一聲，如金剛力士般叉腿而立，轟然一拳。
淺綠色、金色，如兩道勢大力沉的彗星。
就在即將碰撞的一瞬間，羽生手中神力如水波變形，巨錘變成六角盾牌。
“砰！”房屋倒塌，瓦礫如子彈彈射。
羽生嘴角沁出一絲鮮血，身體被拋了出去。
借著這股力，趁源清素力氣用盡，他收起盾牌，御風沖進夜色。
源清素雙目金芒一閃，雙腳蹬地，沖天而起，原地留下深坑。
“氣合天地，蹈海奔云！”聲音如巨木撞鐘，震耳欲聾。
神林御子教給源清素的御風咒屬于最上咒，其他九流御風咒怎么可能比得上。
羽生還沒來得及反應，源清素已經到他頭頂，巨大的手掌，裹挾著金光，以開天辟地之勢朝他拍來。
他沒想源清素速度這么快，根本來不及催動太多神力，倉促變出一面盾牌，不過瞬間如紙一般被戳破。
轟的一聲，羽生直接被拍進地面，一動不能動。
源清素緩緩落地，身形慢慢縮小，等雙腳踩到地上，已經恢復成正常體形。
糸見家。
“說你兩句就一臉不耐煩。”
糸見父親對面，糸見沙耶加纖細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打沙發，滿臉不耐。
糸見雪坐在一邊，手里端著茶，觀察自己的姐姐。
從剛才地震之后，她就一直看向窗外。
“行了。”糸見父親終于說累了，“既然滿意清素君，那就給我好好相處。”
“知道了。”糸見沙耶加拿起包，“我還有事，先回東京了。”
“不住一晚？”糸見母親跟著起身。
“不了。”
“你能有什么事？”糸見父親不滿地說了一句。
門打開，糸見沙耶加正要跨出門，天地之間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天地陡亮，整個千葉縣變成白天。
“啊！”糸見母親被嚇得心砰砰直跳，“好大的雷！”
糸見沙耶加面色蒼白，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射向天穹。
天已經黑了，一道金色的閃電貫穿長空，如一棵火樹，矗立在天與地之間。
光芒暗淡，接著雷聲炸響，像是要把人的耳朵震聾。
“要下雨了，晚上開車很危險，明天再回去吧。”糸見母親對女兒說。
糸見沙耶加收回視線，笑著對母親說：“好吧。”
“我讓傭人幫你收拾房間。”
“謝謝母親。”
客廳里，糸見雪看著姐姐，隱約覺得她的臉色不對勁。
金色閃電縱橫交錯，千葉縣一片晝白。
閃電褪去，顯露出一道金色神圣人影，緩緩落在源清素身前。
“神林小姐，你這登場方式，讓我終于有了一種，你是神巫的感覺。”源清素坐在車道護欄邊，笑著說。
眼前如神女降臨的身影，正是神林御子。
她穿著常服，沒有戴面具，施展的也是標志性的「大雷」。
此時此刻，整個千葉縣的修行者，恐怕都知道神巫已經來到這座城市。
源清素心里明白，她是擔心反人類修行者有援兵，所以才大張旗鼓。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奇怪。
他想盡辦法讓她喜歡上他，想看她咒法被破，凄慘的模樣，但她說什么，他又都會信。
如果一把刀捅過來，他可能會下意識去擋，兩人一起死也沒關系。
神林御子先是看了源清素一眼，確認他沒事，然后打量四周。
馬路正中央一個深坑，里面的人不知生死。
通往這條馬路上的一條商業街，好像被龍卷風肆虐，倒塌的倒塌，破損的破損。
這時，幾道神力先后落下來，不是他們來得慢，是神林御子來得太快。
源清素也才剛坐下來，氣還沒來得及喘一口，距離他發出短信還沒有六分鐘，她已經從東京趕到千葉。
“神巫大人。”來人看見神林御子，紛紛行禮。
“這個人在公眾場合使用神力，你們處理吧。”簡單交代一句，神林御子卷起源清素，天地間劃過一道金色閃電，兩人瞬間不見了蹤影。
幾人跳進坑里，從羽生身上搜出一塊銅牌子。
正面畫著鳥居，反面寫：「神道教，九組，代號：灰鼠」
“是神道教的人。”
“不用想也是這些畜生，把尸體帶回去，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情報。”
“是！”
“通知政府，讓他們出來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