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綰臉上的八卦光芒瞬間失去了支撐,漸漸收斂,最后化為一記白眼飛向齊墨遠,看的齊墨遠目瞪口呆,沒見過這么愛聽八卦的。
魏叔背叛,父王能相信這件事已經不容易了。
父王對祖父都能那么狠心,對他這個親兒子坑起來也是沒完沒了,對老夫人,他能心軟?
“魏叔是祖父給父王的,貿然揪他出來指認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會反咬一口,”齊墨遠道。
姜綰有些垂頭喪氣了,嗡了聲音道,“那豈不是一時半會兒沒熱鬧看了?”
齊墨遠沒接話,父王的性子有時候雷厲風行到你都想不到,這事他是會壓下來還是會捅出來,亦或者用什么樣的方式捅出來,誰也不知道。
但他的話,足以打消姜綰八卦的念頭了。
不過這個八卦沒了,刑部的熱鬧就沒完了。
北云侯世子的尸骨被燒的面目全非,說是焦炭都不為過,北云侯夫人不依不饒,護國公也給刑部施壓,聯手御史臺彈劾刑部尚書,既沒本事查清案件,又沒法保住死者的尸體,簡直一無是處。
這樣的庸碌之才卻成了大夏朝刑部尚書,在他手底下還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錯案,請皇上撤掉刑部尚書的官職,禁足府內,直到找到證據證明刑部尚書瀆職,再嚴懲,以儆效尤。
可憐刑部尚書在朝堂上有口難辨。
不過王爺幫他說情,“北云侯世子被殺一案,怨不得刑部尚書,刑部要對北云侯世子驗尸,北云侯夫人大鬧刑部,刑部尚書也為難。”
“如今刑部被燒,刑部尚書雖有責,但不至于被免職,還請皇上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查出縱火真兇,以慰北云侯世子在天之靈。”
王爺是皇上的心腹寵臣,再加上姜老王爺和程老侯爺他們相助,足以和護國公在朝堂上的勢力抗衡,皇上便聽從了王爺的建議,讓刑部尚書戴罪立功。
下了朝后,王爺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軍營。
派人燒毀刑部停尸房的是太后,刑部尚書連北云侯夫人都搞不定,遑論是太后了。
這案子十有八九查到最后會無疾而終。
更讓刑部尚書頭疼的還不是這個,北云侯世子尸體被燒了,就沒法驗尸。
驗不了尸,就沒法坐實齊墨銘的殺人罪名,還龐大少爺一個清白。
難不成就一直把兩人都關在刑部大牢了?
姜綰咬著糕點,想著案子有沒有轉機。
雖然她沒把自己的身世當回事,但龐大少爺還不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就在姜綰琢磨這事的時候,四兒那丫鬟跑進來,和端茶出去的金兒撞了滿懷,金兒手里的茶盞摔了一地,嚇的她花容失色,“四兒!你跑這么急做什么?!”
急嗎?
四兒急的恨不得生翅膀飛了,實在是她要稟告的事太太太大了!
“王爺遇刺身亡了…。”
四兒的聲音抖成篩子。
姜綰正喝茶,聽到這一句,沒差點給王爺做了陪葬。
這消息來的太震撼了。
震撼的姜綰腦袋第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直接宕機了,說好的不能輕舉妄動,不打草驚蛇呢,三言兩語熄了她迫不及待看熱鬧的心,結果給她來了這么一出大戲。
這要沒點定力,非得嚇個不輕不可。
王爺遇刺身亡的消息一陣風傳遍靖安王府,不,是傳遍京都。
但有一個地方被蒙的嚴嚴實實的,那就是天香院。
王妃身懷有孕,而且是弱到三天兩頭動胎氣的那種,像王爺遇刺身亡這樣沖擊力大的消息能讓王妃知道?
還不得把王妃嚇的當場小產啊?
李媽媽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給天香院上下下了封口令,誰敢在王妃跟前說漏半個字,就剝了她的皮。
王爺會遇刺的事,還是王爺和王妃一起商議的,不知道就能當沒事人該吃吃該喝喝,可要知道了,王妃能不哭嗎?
不哭暈過去兩回都不是個稱職的正妃。
魏叔一身是血的把王爺的尸體送回府,趙管事從街上買了最好的棺材,很快,王府正堂就變成了靈堂。
高高的白綾看的人真是內心振奮啊。
為了揪老夫人和二老爺,王爺這回是下了血本的,畢竟他是手握重兵的將軍王,他的死極大可能會引起朝廷動蕩,至少一堆盯著王爺手里兵權的人不會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老夫人和二老爺謀殺王爺,不把牢底坐穿,也得青燈古佛一輩子了。
姜綰和齊墨遠邁步進屋,姜綰兩眼通紅,不時的拿繡帕擦眼睛,金兒跟在身后頻頻張望,她有點擔心,辣椒水用多了會不會傷眼睛。
她有些奇怪,姑爺才是王爺的親生兒子,姑爺不哭沒事,別人會說他心性堅韌,將痛苦都藏在心底,她家姑娘不哭,別人就會說她家姑娘是鐵石心腸。
看著棺槨和滿堂的白,姜綰心也沉重了起來。
這回是計謀,可要不是他們心細如塵,這一幕就成真的了。
趙管事不知內情,一雙眼睛都哭腫了,哽咽道,“世子爺,你給王爺點長明燈。”
齊墨遠是王爺的嫡長子,王爺過世,自然由他點長明燈。
齊墨遠沒覺得有問題,雖然內心有一點點的排斥,畢竟王爺不是真死,但為了還王府一片安寧,父王也無奈。
他接過火折子,朝長明燈走去。
剛把火折子打開,輕輕一吹,火折子就著火了,然而就在火折子要碰到長明燈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你還沒有資格給王爺點長明燈。”
聲音冷沉,仿佛穿過千萬重冰山而來。
屋子里所有人都朝門口望去,只見陳媽媽扶著老夫人走進來。
齊墨遠臉色也冷,姜綰紅著眼眶看著老夫人,這都什么時候了,王爺“命”都沒了,老夫人還針對齊墨遠做什么?
不對,就是要針對齊墨遠啊,不打壓齊墨遠,怎么讓二老爺來繼承靖安王府爵位?
王爺這苦肉計用的倒像是坑齊墨遠似的?
姜綰嘴角抽抽,可別告訴她王爺有不坑兒子會死的癖好。
齊墨遠看著老夫人,“我沒資格,難不成關押在刑部死牢的二少爺有這個資格?”
老夫人冷冷一笑,走到王爺棺槨前,看了棺槨好幾眼,然后才轉身看向齊墨遠,“半個時辰前我才知道,原來早在十二年前,我靖安王府世子就已經命喪黃泉,王爺怕王妃受不住痛失愛子的悲痛,不得已讓順陽王假扮!”
“皇上早已赦免順陽王死罪,你該認祖歸宗繼承自己的順陽王府爵位,而非我靖安王府!”
老夫人聲如洪鐘,把正堂內包括姜綰在內所有人都給震懵了。
世子爺才是順陽王?!
這怎么可能呢?!
齊墨遠眉頭打了個死結,二老爺不是和護國公結盟了嗎,滿京都都知道順陽王早被護國公找回來了,她卻堂而皇之的拆護國公的臺,護國公知道嗎?
不過也難怪老夫人沒把護國公當回事了,一旦坐實齊墨遠是順陽王,那就不是王爺的兒子了,齊墨銘又殺了人,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都難保,何況再爭世子之位。
沒兒子繼承,那只能兄終弟及,靖安王府由二老爺繼承。
坐擁靖安王府和王爺手中兵權的二老爺,已經有和護國公抗衡的實力了,還會把護國公捧的高高在上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齊墨遠眉頭皺緊不說話,姜綰看著老夫人道,“老夫人先是幫二少爺奪世子之位,如今父王遇刺身亡,又說我相公并非父王親生,而是順陽王,就算不讓我相公繼承爵位,也用不著撒這樣的慌。”
齊墨遠是順陽王,那傅景元呢?
難不成他才是真的靖安王世子?
兒子就在身邊,王爺還能不認?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撕破臉了,那就干脆撕破到底吧。
姜綰一臉鄙夷,陳媽媽看過來道,“老夫人會說這話,自然是有人證。”
所有人朝門口看去,只見往日不茍言笑,一臉嚴肅的魏叔走了進來。
魏叔走的很慢,兩只腳像灌了鉛一般沉重,看著掛著白布的靈堂,鼻尖縈繞著紙錢燃燒后的氣味,他臉上全是悔意。
他走過來,老夫人看著他,“告訴世子,不,告訴順陽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叔看了老夫人一眼,沒有理會他,而是跪在了地上。
這一幕倒沒有讓老夫人生氣,因為魏叔給王爺跪下再正常不過了,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她晾準了魏叔不敢胡鬧,王爺活著的時候都不敢,何況王爺還死了。
老夫人一臉成竹在胸,然而魏叔接下來說的話,卻不是她想要聽的。
只見魏叔跪在地上,哽咽道,“十五年前,我還是老國公的暗衛,老夫人威逼利誘,讓我把老國公一舉一動稟告她知道,我沒有同意,卻沒想到老夫人會遞給我一杯下了催情藥的茶,我控制不住自己,讓當時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懷上了紅珠…。”
老夫人臉色一變,“我讓你說的不是這個!”
二老爺要過來阻攔,被齊墨遠攔住,“二叔想滅口嗎?你還不是魏叔的對手!”
魏叔跪在地上,繼續道,“十二年前,老夫人拿紅珠的命威脅我,要我幫她除掉世子爺,我于心不忍,命人送世子爺離開,卻被老夫人派去的人截殺,導致世子爺從此下落不明。”
“先太子喊冤被殺,順陽王成了遺孤,為朝廷不容,王爺知道先太子一家無辜,苦于無法幫忙伸冤,而王妃因長恩侯府受牽連,悲痛欲絕,王爺怕王妃受不住打擊,為了保住順陽王一命,也為了找出謀害世子爺真兇之人,不得已將當時的順陽王易容成世子爺的模樣…。”
“順陽王與世子爺是表兄弟,原就有幾分相似,怕順陽王留在京都會惹人起疑,沒在府里待多少時日,就送離京都,等大家對他和世子爺容貌模糊了方才帶回京…。”
說著,魏叔頓了一頓,道,“昨日,老夫人又拿紅珠的命威脅于我!”
“我是想紅珠能活下去,但我為她幫老夫人做了多少錯事,我豈能一錯再錯?我已經明確回絕了,你們還賊心不死謀害王爺!”
魏叔眼神冷的幾乎要殺人。
老夫人看著他,“你昨天可不是這么和我說的!”
昨天,老夫人滿王府的找紅珠,實在找不到,也沒輒了,但紅珠是牽制魏叔唯一的棋子,沒了紅珠,魏叔還能聽她的?
趁著紅珠還沒找到,還不知是死是活,老夫人就把魏叔找了去,拿紅珠的命威脅魏叔幫他除王爺。
魏叔深得王爺信任,他要一心幫忙,王爺就是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但魏叔昨天沒答應,扔下毒藥就走了。
不過魏叔走后沒多久,又折返回來,說他再幫最后一回,說從軍營回府的路上有一處絕佳埋伏之地,他僅有兩個心腹可助一臂之力,剩下的就看二老爺的了。
魏叔丟下這一句便離開了。
然后那兩暗衛就帶著二老爺的人埋伏王爺,二老爺在暗處圍觀,是親眼看見暗衛一劍插在了王爺心口上,王爺當場斃命。
沒了王爺震懾,老夫人還能把王府其他人當回事?
魏叔是王爺身邊人,整個王府都知道王爺信任魏叔,由他出來作證齊墨遠才是順陽王,沒人會質疑。
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魏叔會倒戈,既然都幫她殺王爺了,成功就在眼前,他這時候悔悟,他是瘋了還是腦袋被驢來回踢了百十腳?!
老夫人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從腳底心涌上后腦勺。
二老爺出聲道,“你承認世子是順陽王就足夠了!”
說著,手一伸,從愣的回不過神來的某世子爺手里奪過了火折子。
沒兒子的情況下,由二老爺點長明燈也合理。
然而就在這時候,魏叔笑了,“你們以為揭穿世子爺是順陽王的身份就勝券在握了嗎?”
老夫人心一沉,只聽魏叔道,“真的世子爺早被找回來了,就在靖安王府內!”
他站起身來,看向門外看熱鬧的檀越眾人。
檀越指了指自己。
他是靖安王世子?
他就覺得姑父姑母疼他疼的不正常,果不其然,他才是親兒子啊。
他準備要進屋,結果魏叔看著傅景元,道,“世子爺,是我對不住你,王爺還沒有和你相認就…你是靖安王府世子,這長明燈沒人比你有資格點了。”
傅景元,“…???”
開什么玩笑?
他是知道自己不是傅家親生的?
可他也沒想過自己是靖安王的兒子啊。
這么大的事,真的沒弄錯嗎?
然而就在傅大少爺不知該做出什么反應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嗓子,“國公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