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惜月鼻子泛酸。
自打那天畫了幅畫后,她就一直陷于不安,連帶著姑母都被人譏諷。
京都大家閨秀哪個不會作畫,就她急于賣弄,唯恐別人不知道她會作畫。
這些天她聽了不少靖安王世子妃的事,總覺得她見到的靖安王世子妃并不像傳聞中那樣不堪,她聰慧而溫和,即便一口氣買了兩萬兩的頭飾,也還是從容不迫,反倒被光顧生意的金玉閣在忐忑不安。
抱著一絲期待才在門口處等著,沒想到她真的來了,還拿她當朋友。
朋友兩個字,姜綰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兩人年紀相仿,天氣又好,走走逛逛,聊上幾句,就覺得氣性相投,互為知己了。
就連金兒都和盛惜月的丫鬟紅豆聊的很開心。
邊走邊聊,也不知道天上什么時候多了只紙鳶。
金兒一抬頭,就看到紙鳶在天上,她高興的回頭,“姑娘,有紙鳶。”
喊完了,金兒有點尷尬了。
這里不是河間王府,也不是靖安王府。
她家姑娘是靖安王世子妃,一只紙鳶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她一叫,顯得太大驚小怪了。
姜綰轉過身,就看到紙鳶往下掉。
姜綰,“…。”
金兒,“…。”
姜綰也尷尬了。
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神沒瞥好,不小心帶了刀過去,削斷了繩子,紙鳶才掉下來的。
金兒那一嗓子,姜綰聽見了,盛惜月也聽見了。
今兒天氣不錯,不冷不熱還有風,是放紙鳶的好天氣。
靖安王世子妃的丫鬟看到紙鳶高興還喊她,足見靖安王世子妃喜歡放紙鳶了。
盛惜月看著姜綰道,“我們過去看看吧。”
姜綰便跟她過去了。
紙鳶不知道掉哪兒去了,一丫鬟手里拿著繩子往紙鳶掉的地方找,神情急切。
看到盛惜月,丫鬟惶恐道,“奴婢笨拙,把表姑娘買給小少爺的紙鳶弄斷了。”
盛惜月不會責怪丫鬟,誰都有放紙鳶弄斷繩子的時候,何況這是在趙家,她一個表姑娘哪能訓斥趙家丫鬟?
盛惜月吩咐紅豆道,“也不知掉哪兒去了,你去幫忙找找。”
兩丫鬟就去找紙鳶了。
盛惜月陪姜綰往前走,誰也沒把一只掉落的紙鳶放在心上。
兩人邊走邊說話,誰也沒注意到身后跑過來一三歲男孩,他跑的急,姜綰又正好往旁邊走。
來不及剎住腳,只稍稍側了點兒,勾住姜綰的腳后跟往旁邊一摔。
“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一哭,姜綰嚇了不輕,可別摔壞了。
她趕緊把小男孩抱起來,問他,“有沒有摔疼?”
小男孩只哭。
姜綰檢查胳膊腿,隔著錦袍,不好檢查,盛惜月看他的手,道,“應該沒事。”
姜綰不放心,望著小男孩道,“告訴姐姐,哪里摔疼了?”
小男孩沒有回答,掙脫開姜綰就往前跑。
姜綰要去追,被盛惜月攔下了,嘆息道,“別追了,問不出來的。”
姜綰不解,只是問問哪里摔疼了,怎么會問不出來?
見姜綰看著自己,盛惜月搖頭道,“這是長房長孫,小時候摔了一跤,腦袋磕在了桌子上,至今還沒法說話。”
讓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說哪里疼,這哪問的出來。
“你別擔心,他只是不小心往前摔了一下,不會有事的,”盛惜月道。
“你要實在不放心,我讓丫鬟去告訴姑母一聲,給他請大夫。”
姜綰也知道不大可能摔怎么樣,她也不是故意絆倒他,只是畢竟把一個孩子摔了,哪能不問清楚就算了?
何況她就是大夫。
“我再給他檢查下,也好安心,”姜綰道。
她看向金兒,“你去把他抱過來。”
金兒有點為難。
她沒抱過這么小的孩子啊。
但姑娘發話,她又不敢不聽。
金兒追上去,把小男孩抱過來。
小男孩奮力掙扎,金兒差點脫手,邊跑邊叫,“姑娘,奴婢快抱不住她了。”
姜綰想死的心都有了,哪有這么抱孩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主仆是來搶孩子的。
姜綰快步走過去,金兒忙把他放下。
小男孩要走,被姜綰拉住胳膊,她道,“我給你買新紙鳶,比剛剛掉的更大更好看。”
一句話,小男孩就不哭了。
回頭抽泣著看著姜綰,懷疑她說的是真是假。
那小模樣,看的姜綰哭笑不得,果然是去找紙鳶的。
想到盛惜月說的他還不會說話,姜綰就更心疼他了,給他把脈。
盛惜月站在一旁,眉頭擰了又擰。
這是…把脈?
靖安王世子妃還會醫術?
把脈后,姜綰松開小男孩,幫他擦眼淚道,“去玩吧。”
小男孩就跑遠了。
盛惜月望著姜綰,“世子妃還會醫術?”
姜綰輕笑,“偷學了點皮毛。”
盛惜月驚呆。
金兒也驚呆了。
自家姑娘吹牛都不大草稿啊。
姑娘臉不紅氣不喘,她都心虛了。
盛惜月也沒再問,姜綰卻有問題問她,“剛剛那小少爺的娘呢?”
盛惜月又是一聲輕嘆。
作為吏部侍郎府表姑娘,她自己都是個外人,實在不便多說吏部侍郎府的事,可姜綰問了,她又不能不說。
姜綰想和小少爺的娘說幾句話,誰想到盛惜月說的竟然是吏部侍郎府的八卦。
剛剛那小男孩是吏部侍郎府趙家長房長孫,也就是趙大太太的孫兒。
趙大少奶奶是趙老夫人給趙大少爺挑的,并不是趙大太太看中的兒媳婦,只是進門便有了喜,給趙家添了長孫,趙大太太勉強也滿意了。
只是好景不長,剛學會走路,趙小少爺就撞傷了腦袋,雖然人沒撞傻,卻是說不了話。
趙大少奶奶沒照顧好兒子,備受指責,再加上憂心兒子,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連懷了兩胎都沒坐穩,前些天才落了胎,還在臥床休養。
盛惜月以為姜綰要去和趙大少奶奶說聲對不起,她道,“表嫂日日以淚洗面,我去了兩次,她才見我。”
言外之意,趙大少奶奶是不會見外客的。
這下,姜綰就為難了。
她是打算讓趙大少奶奶明天帶孩子去靖安王府找她。
趙小少爺的病不難治,只是腦袋里有些淤血,用銀針把淤血散開,自然就能開口說話了。
孩子娘還在病中,又怎么帶孩子出門呢?
讓盛惜月帶,那肯定不可能的,萬一孩子出門出點什么意外,她擔待不起。
怕姜綰還在為撞到小男孩的事煩心,盛惜月轉移話題,和姜綰聊別的。
又逛了一刻鐘,姜綰覺得時辰差不多該走了,盛惜月送她出府。
出了花園,走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丫鬟領著大夫過來,看到姜綰,忙帶著大夫往另外一條路走了。
大夫不解道,“剛剛催的急,這會兒都到門前了,又要帶我去哪兒?”
“大夫隨我走就是,”丫鬟急道。
避開的太明顯了。
金兒有點擔心了,姑娘是不是把趙家小少爺撞的很嚴重了?
姜綰覺得奇怪,趙小少爺摔倒的事,除了盛惜月,趙家應該還沒人知道,就算請大夫,也不會來的這么快,其他人看大夫,用不著避開她,莫非趙家還有人因為她病倒?
見姜綰看著大夫走遠,怕她誤會,盛惜月忙道,“那大夫是來給趙家二表哥施針的…。”
眼神躲閃,不敢看姜綰的眼睛。
本來姜綰還只是猜測,這下幾乎可以肯定了。
可她和趙家沒有接觸啊,趙家怎么會有人因為她病倒,而且還是趙家二少爺…
姜綰看著盛惜月,用眼神刨根究底。
盛惜月覺得自己游走在油鍋的邊緣,可能一不小心就掉進去了。
她就不適合帶路。
不帶靖安王世子妃去找紙鳶,她就不會被小少爺撞倒。
不帶靖安王世子妃往這邊走,就不會碰到大夫。
讓人尷尬一回不夠,還要再尷尬一回。
這一回答,好不容易才結識的朋友可能要討厭她了。
盛惜月硬著頭皮道,“二表哥傷的不重,就是胳膊被砸脫臼了,一直隱隱作疼,大夫每天這時辰來給他施針。”
見姜綰還看著她,盛惜月又低聲補了一句,“二表哥的胳膊是搶繡球那天脫臼的…。”
姜綰,“…。”
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