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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爭執

  季清菱羞得咬牙,忍不住就著手伸到顧延章腰間,用力掐了他一把。

  顧延章就做作地“哎呦”一聲叫了起來,一面把季清菱攬入懷中,一面抓著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腰,一副委屈的樣子,可憐巴巴地道:“小心些使力,莫要掐到了腎,若是傷了那一處,將來我不中用了,你到哪里哭去?”

  季清菱過了好一會兒,才想通這“腎”同“不中用”有什么關系,簡直驚得瞠目結舌。

  論不要臉,她向來是比不過面前這一位的,只是相處得越久,他的臉皮到似越來越厚了一般,也不曉得是跟誰學來的。

  顧延章將人摟在懷中,見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半日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睫毛還微微發著顫,撲閃撲閃的,因片刻前才被自己纏著用功學習過一回,妙目之中,盡是瀲滟顏色。

  他情不自禁就下頭去,噙住那豐潤的唇瓣吮吻了好一會,半晌,才擦貼著微微發紅的臉頰親,復又對著右邊那一只正發著熱耳蝸輕聲笑道:“真惱我了?”

  季清菱透了口氣,右手揪著床褥,忍不住嗔道:“你再這般胡言亂語…”

  她譴責的話還未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聽得秋月輕聲叫道:“夫人。”

  竟是下頭人聽得打鈴,過來幫著收拾東西了。

  她再顧不得旁的,連忙直起身來,匆忙地將床榻上東西收攏起來。

  顧延章這一回倒是乖覺,見她去收拾那些個瓶瓶罐罐,便伸手去將事情接了過來,一面還不忘嘀咕道:“左右叫她們見了,也是不識得的…”

  季清菱紅著臉瞪了他一眼,退后兩步,見得顯眼的東西都差不多妥當了,才把秋月等人放了進來。

  待得將行李收拾了,因也不著急,顧延章連馬也不騎了,半點面子不要,硬是跟季清菱擠了一輛馬車,雖也不能做什么,卻是挨著纏綿說話。

  一行人來時花了半日,回去的時候慢悠悠的,卻是走了快一整天。

  認真算起來,這一回出門不過七八日,等回到邕州,季清菱竟是有了中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偎在顧延章懷里,撩起簾子看著車廂外的街景,莫名其妙的,總覺得悵然若失。

  這感覺其實前幾日開始便有了,只是一直總被他領著要學習,兩人更是日日夜夜有許多情話要說,是以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過去。

  此時回得邕州,那感覺便又涌了上來,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顧延章立時便察覺到了,將她的雙手握住搓揉了一會,柔聲問道:“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季清菱搖了搖頭,只是面上懨懨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這樣心底里空蕩蕩的。

  顧延章卻是皺起了眉,輕聲道:“是不是晚上鬧你鬧得狠了?若是這般,今晚且先緩一緩,我去請個大夫來好不好?”

  季清菱不禁啐了他一口。

  夜間雖然行事頻密得有些過,可也只是這幾日而已,哪里就到了要請大夫的地步了。

  被他這樣一打岔,她倒是從那情緒當中半脫了出來。

  顧延章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想了想,將她半轉過來,與自己面對面坐了,又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問道:“清菱,你是不是怕我?”

  季清菱愣了一下,轉念一想,竟是呆住了。

  顧延章又道:“你我之間,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說的?”

  季清菱心中反復思量了半日,方才點了點頭,承認道:“是有一點怕。”

  顧延章便問道:“怕我什么?”

  他見季清菱猶有些不愿意說,復又問道:“是什么時候開始怕我的?”

  再道:“是不是自圓房那日?”

  季清菱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低聲道:“那日并沒有,是后頭才…五哥,你莫要理我,是我自己想轉不過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只是圓房次日還未有什么,到得后頭,總覺得自己做了壞事,每每看著五哥,還覺得他是個壞人。

  縱然總是用兩人是夫妻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可是有時候那念頭總是揮之不去。

  顧延章便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擁得緊了,輕聲道:“是我沒有做好。”

  他思索了片刻,道:“怕是我行事有些兇,有時候還把控不住,與平日里頭大不相同,叫你看了怕…”說著頓了頓,柔聲提議道,“圓房那日…清菱,不若今后你來罷…”

  季清菱一時沒有聽懂。

  他又道:“頭一回全是靠你,也不見你怕我…既如此,今后我便不那樣兇,只隨著你的性子來,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只老老實實躺著不動,只要你不發話,我便不胡來,好不好?”

  季清菱一呆,不曉得自己當是要點頭,還是要搖頭。

  她總覺得好像這的確是個解決的辦法,卻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對一般,心中還在琢磨著,那馬車已經慢慢地停了下來,只聽得車夫在外頭道:“官人,夫人,咱們回府了。”

  倉促之間,季清菱只胡亂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且將此事揭過,只先要回屋打理行囊,收拾回京的首尾要緊。

  顧延章也不為難她,自先跳下馬車,牽著人的手進了院子。

  兩人一路上沒怎么正經吃東西,此時回了府,自是連忙叫廚房把吃食送過來先墊了肚子。

  堪堪將晚飯吃完,兩人還未來得及說幾句話,松節便從外頭飛也似地跑了進來,同顧延章稟道:“官人,李通判叫人來問話,只說想來拜會,打聽您這一處眼下便不便宜。”

  顧、季二人同時愣了一下。

  季清菱奇道:“什么事情這樣著急?”

  人才回來,交椅都沒有坐熱,竟是急急忙忙上門拜訪。

  顧延章只搖了搖頭。

  他也拿不準其中愿意,只好站起身來,同季清菱交代了兩句,自去偏廳見客去了。

  短短數日未見,李伯簡原本便不太好看的臉色,此時更是難看得發綠,他見得顧延章出來,連忙迎上前同他寒暄了兩句,等到寒暄完畢,竟是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延章,不知你何時啟程回京?”

  這話單刀直入,聽著竟是有些催人快些走的意思。

  顧延章聽得有些莫名,便笑道:“陛下著我自接旨之日起六十天內回京,我原本算著時間,預備下月初八那天啟程…不過這事卻不單是在我,還要看眾位來接任的官人何時查賬點收完畢,交接過后,才好定得下來。”

  李伯簡忙道:“我已是去問過了,他們昨日已是全數清點查賬妥當,并沒有什么問題。”

  又道:“若是如此,你是不是便定下了是下月初八啟程?”

  顧延章點了點頭。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瞞著的事。

  天子留給他的時間還算寬裕,更何況他在這一處也有些首尾要處理,再兼屆時要同季清菱一同回京,少不得路上要好好準備,二十八啟程,路上慢慢行走,等到得京城去流內銓登了名,再等著天子召見,安排剛剛好。

  聽得他這般答復,李伯簡的的臉色已經由青轉黑,簡直叫人沒眼看。

  他咬著牙,握著拳頭在顧延章面前來來回回打了好幾個轉,終于一狠心,抬頭道:“延章,有一樁事情,我實是不曉得如何才好同你說。”

  他說到此處,猶豫了一下,復又下定了決心一般,道:“延章,你那一處交接的事項已是妥當,待明日你回得衙門,最多半日功夫便能將首尾收拾好,此事辦完,今旬尚有三個日子好挑,不曉得你中意哪一個?”

  說著竟是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頁來,上頭果然豎著寫了三個日子,又把宜、忌之事都謄抄了。

  那李伯簡將紙頁遞到顧延章面前,眼睜睜看著他,仿佛著急等著回話一般。

  顧延章接了過來掃了一眼。

  果然三個日子都在當月不說,還一個比一個挨得近,最近的那一個,竟是就在六天后。

  這樣倉促,雖然也不是不能出發,可顧延章卻不是隨意便能敷衍過去的,他將那紙張放下,挑了挑眉,等著李伯簡答話。

  兩人在一處也共事了不短的時間,他很清楚面前這一個雖然能力有限,卻不是亂來的,此時對方特來找尋自己,行此等奇事,其中必然有原因。

  果然,李伯簡見他看著自己,連忙道:“延章,在你面前我也不說旁的話了,此事全當是幫我一個忙!若是來不及收拾,你這一處要丫頭也好、要小廝也罷,哪怕差役、親兵,只要說一聲,我便幫你送得過來,只盼莫要下月初八那一日走!”

  他見顧延章滿臉不解,一時面上表情竟是十分奇怪,其中仿佛有著六七分的羨慕,又有著一二分的嫉妒,還有著幾分說不上來的復雜,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也不曉得衙門里頭哪一處捅出去,說你下月初八要走,城中已經傳遍了,男女老少,人人私下鬧著說要去送——眼下城中人力你也曉得,無論兵卒也好、差役也罷,個個都有要緊事,但凡哪一處少了些人,便要運轉不開,若是你當真那日走,一城上下,便是出動得十之三四百姓,哪里又能找得出那樣多人去維護安穩?”

  又道:“當真鬧出事情來,我手上一團亂麻,本就吃力得緊,巡鋪眼下也還在我手上,你是曉得的,一旦百姓亂起來,誰曉得會生出踩踏,還是又有其余亂事,為安穩計,延章,只請你可憐可憐哥哥我,看在咱們這大半年的交情份上,委屈一遭,先走幾日罷!”

  竟是在此稱兄道弟,扯起交情來。

  縱然李伯簡本也不是個靠譜的,可此時淪落到如此行事,著實是半點面子都不要了。

  顧延章聽得他這般解釋,并不需要再多的話,已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從前在贛州的情況還歷歷在目,人一多,就容易生亂,雖不曉得邕州這一處是個什么樣子,可贛州與邕州情況不同,人力少不說,百姓的脾氣也大不一樣,哪怕只有當日一半人,怕是都要管控不住。

  這一回,哪怕事后發現是自作多情,其實并沒有幾個人來送也不要緊,他一樣會小心謹慎地離開,不被百姓知道,免得滋生事端。

  且不說這一處李伯簡將一番心思攤在顧延章面前,只求他早走幾日,莫要叫城中百姓擁擠相送,另一處,便在邕州城西一處小小的酒肆中,也有不少人在議論紛紛。

  也不曉得是誰先起的頭,眾人已是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這話咱們邕州人說沒用,到底沒名沒分的,說出話來也不硬氣!卻不妨叫欽州人聯名起來,給京城里頭送封請愿書去——世間哪里聽說有過這樣的事情!這一趟知州才任了多久?從頭到尾,統共也就兩個月!喊欽州人寫個萬民書,大家一齊湊了錢給送信的買馬,三匹四匹不嫌多!不是有人說,給天子送信的人,一路要用三四匹馬換著騎?這般從邕州到京城,最多也就十來天便能到得,一來一回,說不得還能來得及趕上!”

  此人話剛落音,便有人接著嚷道:“咱們也叫那送信的四匹馬換著騎,不夠的話五匹馬也行,一路往京城去,敲那京都府衙門口的鳴冤鼓,叫天子也曉得,咱們邕州、欽州、廉州三州一體,著實可憐!才遭了交趾的苦,不單是銀錢重要,賑濟重要,總得留個得用的官給我們罷?”

  此話一出,人人便附和起來。

  有人便叫道:“是了!難道只京城的人是人,咱們邕州、欽州、廉州的便不是人了?怪道老人說姓不是白姓的,才給一個姓‘誤’的過來,果然誤事,害得州中這般慘,卻足足也坐在位子上一年多,好容易求得來一個姓‘顧’的,樣樣都顧得周全,卻是只一二個月,屁股都沒坐熱,便要將人搶走,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欺負咱們隔得遠,說話沒人聽嗎?”

  一時旁邊有人對他橫眉相對,罵道:“你罵那狗官便罵,怎的扯到姓去!我們姓吳的,個個都是好的,只出了那一個雜種,也不曉得是怎的生進來的,我們是不肯叫他姓這個姓的,憑白污了我們姓吳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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