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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師傅

  清雅別致的客廳,一張鋪陳紅綢軟緞的椅子上,王譯信端坐著。

  他一身合體,整齊的儒衫,俊美無匹的臉龐此時略顯幾分僵硬,陰沉,不過王譯信底子好,依然俊美若神仙下凡。

  鬢角處垂下幾率發絲,更凸顯他與生俱來的仙氣。

  可惜無人欣賞王謫仙的美貌…因為客廳的門緊閉,然外面多人閑談的聲音時不時的傳進屋里。

  “什么時候開始?”

  “許是王大人緊張了。”

  “定國公夫婦已經到了。”

  “顧大人到了么?”

  “就快了。”

  “不知陛下會不會來。”

  “縱使陛下不到,賞賜也不會少了。顧大人的圣寵誰也比不上。”

  有人低沉的問道:“我不管誰到了,只想知道我們什么時候能進去觀禮?”

  “尹大人是王四爺的親家,你看咱們什么時候能進去?”

  說話的人也有五六十歲了,頭發花白,要背微微弓著,論官職他并非等候在門外的人中最高的,爵位更是沒有,然每一個人都很尊敬這位身穿儒衫的老者。

  他是國子監祭酒,一向以公正,博學,提攜讀書人聞名。

  尹薄意同樣一身儒衫,可以說來到文正伯府觀禮的人,無論職位高低,全做儒衫打扮。

  年輕人手中拿著扇子,風度翩翩,公子如玉。

  聽見國子監祭酒的話,尹薄意對其拱了拱手,含笑道:“以我推測,這得看王四爺氣什么時候會消。”

  一個簡單至極的拜師弄得聲勢浩大,莫怪王譯信不高興。

  今日不論官職,爵位高低,只論誰收徒,誰是主角,因此王譯信才敢把重臣勛貴拒之門外。

  何況王四爺一慣很有性格。對不請自來的人冷漠些也不奇怪。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時,王譯信貼身長隨明哥兒躬身道:“夫人已備好茶點,請諸位大人去雨花閣享用。”

  “可王大人…”

  “夫人已經讓小姐來勸。”

  明哥兒繼續道:“一會小姐便到。”

  一聽有未出閣的女眷,還是顧三少鐘情的閨秀。眾人大多有心離開此地。

  站在門口的人大多是王芷瑤的長輩,便是王芷瑤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算不上失禮。

  他們其中很多人對王芷瑤印象模糊,只記得她是個清秀,沉穩的小姑娘。

  可就是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小姑娘把京城最有名的年輕俊杰套住了。

  如今誰不曉得王七小姐是顧三少的心上人?

  說實話,他們還挺想見見王芷瑤的,她到底有何魅力讓顧天澤對她情根深種。

  在此之前,顧三少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辭色。

  王家明顯擺出‘待客’的態度,他們不好再站在門口,尹薄意率先移步,“王謹之甚疼其女。唯有王侄女能勸得住。”

  首輔同尹薄意去雨花閣,旁人也不好再站在此處,只能舍下對王芷瑤的好奇,去雨花閣品茶。

  一會功夫,客廳外聚集的人散得干干凈凈。

  “當當當。”

  “進來。”

  客廳門推開。王譯信抬頭,“除了你之外,沒人在此時過來。”

  王芷瑤穿了一身墨綠的衣裙,腳步輕移動,白凈秀美的臉龐多了幾分的無奈,“爹在鬧脾氣么?一會我再來?”

  “我只是收一個徒弟而已,用不用滿京城的權貴都來觀禮?”

  王譯信毫不客氣的對王芷瑤抱怨:“陛下是故意的。一準是故意的。”

  “您是只收學生,可誰讓他是顧三少呢。”

  王芷瑤把一杯清涼敗火的涼茶塞進明顯火氣旺盛的王譯信手中,“別人想要熱鬧還沒機會呢。”

  王譯信灌了一口涼茶,道:“我只感到陛下在皇宮里笑得很開懷。”

  “…爹…”王芷瑤眨了眨明亮的眸子,天真無邪般拍手贊嘆,“您同陛下有此心靈感應。好了不起吶。以后豈不是陛下想什么,您都知道?”

  “瑤兒!”

  王譯信差點把涼茶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對著愛女生悶氣。

  “爹,別氣。別氣嘛。”

  王芷瑤含笑靠近,為王譯信順毛,“您生氣,我都不曉得怎么辦了。”

  “還不是因為你招惹了顧三少?”

  “可當初只有他肯幫我,肯對我好。”

  王譯信再大的怨氣一瞬間也消失了,反而安慰起王芷瑤,“我不是不得意阿澤,只是陛下太愛看熱鬧。”

  “三少說皇上不會出宮來官禮的。”

  “該知道的,陛下不會少知道一點,自然有人通風報信。”

  “所以爹更該坦誠面對眾人,如此才能讓陛下郁悶,您越是生氣,皇上豈不是看得越開心?”王芷瑤搖著王譯信的胳膊,“您把顯貴重臣拒之門外,以后在朝廷上見面不會尷尬么?別讓旁人有機可乘,方才我看到馬巡撫了。”

  “他也來了?”

  王譯信面色凝重,“果然是厚臉皮,讓你娘小心點,他夫人…也不是善茬,看似忠厚老實,其實心機頗深,對誰都很和藹親近,轉身就能把想談甚歡的人給賣了。”

  “您連他夫人的性情都曉得?”

  “…”王譯信不好說前生的經驗,打了個哈哈,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王芷瑤抿嘴打趣,“爹讀了好幾卷兵書,只怕只記住這一句。”

  “膽敢取笑我?明日交上來十篇大字。”

  “爹…”

  “這事沒得商量。”

  王譯信道:“瑤兒去看著點你娘,她性情直,不大會轉彎,別讓人有機可乘。”

  “您保證不再生氣?”

  “不生氣啦。”

  “方才我來之前,也見到定國公夫人,她變了好多,把我從頭夸到腳,和藹極了…”

  夸得王芷瑤都覺得臉紅,在定國公夫人口中。她跟仙子差不多。

  王芷瑤道:“就是聽著贊得是旁人。”

  王譯信道:“大體不犯錯就成,此時她想起同你好好相處了,早干啥去了?定國公夫人想得事情旁人不明白,你…緊跟著顧三少就行。她再敢算計你,我直接去找定國公說理去。”

  “您說皇上會給定國公選個什么樣的妻子?您不是同陛下有心靈感應么?”

  “你怎么也好事起來了?”

  “這不是京城最熱門的消息么?很多人在猜,聽說皇后娘娘的人選被駁回了。”

  “你去問顧三少。”

  “啊。”

  王芷瑤眼珠一轉,嘆服道:“皇上真是寵他呢,但是哪有兒子給父親另尋妻子的道理?尤其是定國公夫人還在…”

  “陛下…”王譯信同樣搖頭道:“他都不知怎么疼顧三少好了。誰表現出對顧三少親近,誰就是榮國公夫人,陛下如何都不選一個對顧三少有恨意的女子。”

  “女人心海底針,陛下有窺視人心的本事?”

  在很多影視劇,言情小說中,皇帝都會被耍一群女人耍得團團轉。

  女子全部都是演技實力派。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譯信道:“三宮六院沒陛下玩不轉的,只要他認真對待,誰也糊弄不了他,無論男女!”

  縱使在乾元帝不久人世時,依然無人敢挑釁他。

  明哥兒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四爺,四爺。”

  “何事?”

  “王大爺等人求見四爺。”

  王芷瑤撫額,該來的總會來的。

  縱使王老爺子在臨終前將王譯信出繼到外房,依然無法完全杜絕王大爺等人騷擾。

  隨著王譯信的官職越來越高,爵位越來越顯赫,王家人絕對會因同一個祖宗的理由貼上來。

  “聽說他們的日子不好過。”王芷瑤對明哥兒口中的‘等人’比較感興趣。

  她聽說王芷璇最近銷聲匿跡,不知今日會不會主動上門來。

  王譯信想了想說道:“告訴大哥等人。我不忍相見。”

  明哥兒道:“怕大爺等不肯走,奴才方才也見到了二爺,他也說今日只為慶賀四爺收得佳徒。”

  “他們在服孝期間,我不便相見。”

  王譯信打發走了明哥兒,話說得明白,王家幾位爺總不至于硬是闖進來。

  怎么說。王家還要臉面。

  “爹就不想祖母么?”

  “如何不想?”

王譯信悵然道:“想是想,該做得事情我不能不做。我不是忘本的人,接濟關照王家有出息的子弟,我不會推辭,然大哥一家我是不會  再靠近的。二哥雖是志大才疏,但比大哥好得一點是懂得審時度勢。我如今出繼到外房,父親過世,我們同宗房內房早已出了五服,本可另立宗祠。”

  “您會另立宗祠?”

  “瑤兒。”

  王譯信自嘲道:“你爹我沒你想得心軟。”

  前生的種種,今生的波折,王譯信對兄弟早已沒了手足的情分。

  不是他們瞞天過海,想討好王芷璇兄妹和太子,蔣氏怎么可能自盡?

  他連蔣氏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他不肯服軟,王家人對他是又打又罵,最后明明是王家在奪嫡中站錯了隊,卻把失去爵位的罪名加到王譯信頭上,讓他受盡世人的嘲諷。

  這些他本以為遺忘的記憶變得格外清晰。

  “想要從我手中得到好處,你祖母身邊會多好幾位孝子賢孫,哪日你祖母去了,我同王家的緣分便徹底的斷了。”

  “祖母不會來尋您?”

  “她怕你娘。”

  王譯信苦笑著搖頭,“你忘了你娘曾經一腳踩扁了香爐?你祖母在有些事兒糊涂,偏心,也喜歡富貴榮華,但也不是全部糊涂的,她曉得在哪里日子過得更舒坦。”

  出繼分家時,王譯信什么都沒要,每月都給老太太送銀子使,有好東西也不忘給她送去一份。

  最近筆墨齋的生意越來越好,工匠們制墨的手藝直追王譯信前生。再加上乾元帝給的金銀賞賜,王譯信日子過得很寬裕。

  他不僅積極為王芷瑤準備嫁妝,同時給老太太送了兩處小莊子。

  王家不至于揭不開鍋,可老太太手中有銀子。又是王譯信的生母,她在王家真真是過著眾星捧月的日子。

  “爹不會是想等祖母親自上門來,您才見伯父他們?”

  “瑤兒。”

  王譯信示意王芷瑤閉上嘴巴,但對女兒的聰慧卻很欣賞,“文昌兄說我不懂他的難處,我便讓他看看如何護住妻子,又能盡孝。”

  在文正伯府門前,明哥兒送王家人離去。

  王家老少大多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其中以王大爺最落寞。

  他無法再入仕。又丟了王家族長的位置,整日無所事事,去哪都受盡嘲諷,閑言閑語弄得他幾乎發瘋。

  同他仕途斷絕相比,王四爺為官順風順水。仕林聲望也好,王四爺儼然成了朝廷上備受矚目的臣子。

  他自持過繼到王譯信的親生骨血,想來王譯信對他會略有不同。

  然而王譯信卻忽視他徹底。

  王芷璇兄妹也以游學,排解傷痛的借口出京游歷,直到今日還沒歸來。

  本來他不同意,但老太太同意了,他便不敢多言。

  “二弟就這么走了?”

  “既然四弟說不忍相見。還是別讓四弟為難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縱使他出繼依然還是咱們兄弟,如今四弟收徒,哪有咱們不幫襯的道理?”

  “大哥,算了。”

  王二爺勸道:“咱們身份尷尬,給四弟最大的幫襯便是不惹麻煩。”

  “二弟好生沒用。你可是王家的族長。”

  “既是知曉我為族長,大哥不肯聽我的話?”

  “…你。”王大爺滿臉通紅,惱道:“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王家著想?”

  “我只提醒大哥一句,今非昔比,正經算起來是我們巴望著四弟。虧欠了四弟。”

  王二爺拱手道:“大哥想見四弟,我不敢阻攔,只求大哥莫要牽連王家,惹四弟不快。若是大哥一意孤行,小弟我也只能不顧血脈親情,行王家族長的權利。父親既然把王氏家族交給我,我也不希望將來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走!”

  王二爺帶著來人迅速離開,只留王大爺一人。

  文正伯府邸滿門煊赫,往來皆為香飄鬢影的命婦以及高冠博帶的重臣勛貴,王大爺再大的臉也不敢直接湊上前去。

  在府門口轉悠了半晌,他一跺腳,冷哼一聲,“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嘴上占些便宜。

  在王家同文正伯府必經的路上,一處茶樓臨街的窗戶悄然敞開。

  “怎樣?我就說王四爺如今心里除了七妹妹母女外,誰都沒有,只有哥哥您還對他抱有希望。”

  王端瀚略顯黑瘦,站在窗后先見到王二爺等人,隨后又看到去酒肆買醉的王大爺,消瘦的臉龐露出幾分對嗣父的不恥。

  一別數月,嗣父王大爺依然還在買醉度日,怨天尤人,不曾為兒女,家族考慮。

  這樣無能的人竟然是他的嗣父?

  王端瀚為自己不值。

  他目光看向文正伯府方向,想來伯爵府一準煊赫異常。

  王芷璇冷笑道:“哥哥還對王四爺有所期盼?他如果心里有咱們兄妹,會不理會咱們?他如今再大的富貴也是虛的,是顧三少帶給他的,一旦顧三少…他還想得富貴?”

  “小妹為何總是揪著顧三少不放?你就確定他活不過十八?”

  雖然王芷璇沒有明說,可王端瀚還是能感覺出王芷璇話語里的含義,“剛剛回京,滿耳朵都灌滿了陛下重寵顧大人。我說一句話,小妹別生氣,沒有真本事,顧大人不會有今日。你別因為顧三少心悅七妹妹就…輕視他。”

  “輕視?有眼無珠的顧三少,難道我不該輕視他?”

  王芷璇冷笑的彈了彈手指,“看上王芷瑤,以后有他受罪的,就算王四爺偏心王芷瑤,也救不了她。”

  王芷瑤就算現在風光,將來也只能凄凄慘慘的做寡婦,等到顧三少戰死,她再散步點閑話,定讓乾元帝認為是王芷瑤命不好,克夫克子!

  同王譯信一樣,王芷璇也曉得乾元帝為顧三少的死殺了多少人。

  當年,四皇子為湮滅證據自斷臂膀,那段血雨腥風的日子,她陪著整日憂心忡忡的四皇子一起渡過的,甚至為了安撫四皇子,她還小產過。

  她的付出并沒白費,她成了四皇子的白月光。

  也因為她小產,永安侯對她格外的體貼。

  王芷璇慢慢攥緊拳頭,此番回京,她不會再渴求王譯信的庇護,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四皇子身邊,并讓如溫玉的永安候世子正眼看她。

  王端瀚曉得王芷璇的心結,不再提王芷瑤。

  “妹妹,你去何處?”

  “我想去拜訪馬姐姐。”

  “馬大人不是去文正伯府了?馬小姐沒去?”

  王芷璇仔細看了看王端瀚,“馬姐姐家世好,性情爽利,年歲也同哥哥適合,可是哥哥…俗語說強扭的瓜不甜,馬姐姐有心上人了,哥哥別讓馬姐姐為難。”

  “我…”王端瀚臉龐發紅。

  “哥別怪我說話直,等到你功成名就,自然有天之驕女配你。”

  “我提起馬小姐并非對她有意,只是想你出入馬家小心些,你同馬小姐非親非故,她憑什么對你掏心掏肺的好?別被她算計了去。”

  “馬姐姐不會害我的。”

  王芷璇自信的一笑,上輩子馬明燕可是她最好的閨蜜。

  “師傅在上,弟子顧天澤拜見恩師。”

  顧天澤直挺的跪在王譯信面前。

  今日,他沒有穿戎裝,也沒像往常華服罩身,罕見的他穿了一身儒衫,俊朗的臉龐多了幾分君子如玉的氣質。

  君子如風,溫潤守禮,掩藏起他一身的鋒芒英氣。

  顧天澤能做到這步,足以看出他對王譯信的重視。

  王譯信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他不是瑤兒的父親,顧三少不大會如此‘順從’。

  ps兩章合在一起了,求大家保底粉紅票。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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