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夫人姣好的身體搖搖欲墜,顧天澤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定國公夫人含淚凝望側殿之外,鼻尖微紅似受足委屈,“陛下。”
她眼里從不曾有顧天澤。
顧天澤緩慢收手,雙臂似有千斤重一般低垂,縱使陽光普照也無法驅散他心底的陰霾。
定國公夫人微微提起裙擺,撇下顧天澤奔出側殿,“您聽我解釋…”
“國公夫人。”懷恩公公上前攔住交際的美婦,“陛下有命讓奴婢送您先回府。”
轎輦的幔帳隔絕定國公夫人的視線,乾元帝說不見,定國公夫人便是連根汗毛都碰不到。
乾元帝在轎輦中背靠軟墊,一手托著下顎,視線落在側殿的門上,阿澤就再門后站著,傻小子吶。
“跟皇后說一聲,賞花宴,朕便不去了。”
“遵旨。”
后宮的麗人哪有阿澤來得要緊?
“阿澤出來,朕同你有話說。”
“阿澤!”
乾元帝的聲音憑得沉重幾分,“出來!”
定國公夫人眼見著顧天澤緩緩的出門,她見不到乾元帝,可被她忽略的兒子卻被乾元帝拽上了轎輦…御駕,便是皇子也不敢陪坐。
“走罷。”
“遵旨。”
轎輦緩緩的移動,前面開路的內侍嗓音尖細:“圣駕到,跪。”
乾元帝走了?
面都沒露就離開了。
定國公夫人面若火燒,似光天化日之下挨了兩記耳光一般,“皇上忘了?他忘了?”
懷恩公公退后一步,“奴婢送您出宮。”
不是乾元帝不想顧天澤面上太難看,只怕是連懷恩公公都不會留給定國公夫人。
乾元帝側著身子,把大半的椅子留給顧天澤,“坐下說。”
御駕很寬松,面積很大,椅子也很大。
“臣跪著就好。”顧天澤直挺挺的雙膝跪地。
乾元帝眉頭緊鎖。一揚手他手腕上帶著的檀木佛珠甩到了顧天澤臉上,猶自不解氣的說道:“你想讓朕難受?阿澤,你跪在朕面前謝恩,你爹娘都不知道。你這么做…只有朕心疼。”
顧天澤低垂下腦袋紋絲不動。
發了一頓脾氣,乾元帝道:“停下。”
轎輦立刻停下,隨后簇擁著轎輦的人便看到顧三少似挨了一腳一般從上面滾下來。
砰得一聲,不過跟著的內侍和宮女都不敢抬頭。
“混小子,給朕出宮去,朕看你心煩!”
“遵旨。”
顧天澤慢慢起身,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拱手道:“等您心情好點,臣再回宮。”
乾元帝把方才因為踢阿澤下去而掀起的龍袍重新蓋在膝蓋上,寬大袍袖搖擺。不解氣的嘟囔;“只會跟朕耍脾氣。”
等乾元帝回到御書房,堆滿的奏折他也沒心情看,喝茶穩了穩氣息,懷恩公公把定國公夫人送出宮后,便被定國公夫人打發了。他重新站回乾元帝身邊,低聲道:“顧大人的脾氣一向如此,他侍親極孝,這點也像您。”
乾元帝冷笑:“哪點像?朕可不是…他!朕的母后也不像他娘…”
說到此處,乾元帝目光更深,“不像,一點都不像。”
這句不像。不知道是說顧天澤不像,還是說定國公夫人不像。
懷恩公公道:“奴婢看極像的。”
乾元帝抬腳踢了他一下,板著臉道:“你又知道?”
“奴婢還曉得您心疼顧大人,根本就沒生顧大人的氣。”
“…朕怎么會生阿澤的氣?”
“奴婢把顧大人叫回來?今日的事兒,您不開解顧大人,萬一顧大人悶出病來。您到時又心疼。”
“不必。”
乾元帝阻止懷恩公公:“你去文正伯傳旨,命王譯信即可進宮,不得有任何延誤。”
“陛下…”懷恩公公腦袋不夠用,這時候傳王譯信…皇上要做什么?
“朕把阿澤岳父調開,他才好去尋解語花嘛。”
“陛下圣明。”
懷恩公公心服口服。王譯信在府的話,顧大人很難見到心上人。
乾元帝笑容慢慢斂去,意味深長的說道:“朕為阿澤定下親事,選王芷瑤為阿澤妻子,朕并不指望著她僅僅幫阿澤傳宗接代,如果她哄阿澤開心都做不到,朕倒要重新考慮了,想給阿澤傳宗的女子有很多。”
“只怕顧大人不樂意。”
“…他不樂意也得聽朕的。”
“奴婢想王小姐一準不會讓您失望,只要顧大人能見到她。”
“既是如此,你還不趕緊把王譯信叫進宮?”
“奴婢這就去。”
懷恩公公連跑帶顛的出宮宣召王譯信,乾元帝在他走后,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朕錯了?”
文正伯府,王譯信正享受王芷瑤的孝順,破壞氣氛的懷恩公公到了。
王四爺老大的不高興,好不容瑤兒肯乖巧的圍著自己,他哪有心思入宮陪乾元帝?
“王大人,皇上的意思讓您即刻入宮。”
“…”王譯信的表情表情極是豐富,不去行嗎?
懷恩公公搖頭:”陛下等您呢。“
“爹,女兒在府上等您。”
王芷瑤悄聲說,“等您回來,女兒再給您按摩。”
王譯信心不甘情不愿的隨懷恩公公離開,在去皇宮的路上,王譯信問道:“定國公夫人是不是入宮了?”
懷恩公公笑而不語。
“她是不是又同顧三少說了什么?”
懷恩公公繼續笑而不語。
“她見到皇上了?”王譯信勒住韁繩,“你再笑,我不走啦。“
懷恩公公咽了咽唾沫道:“王大人見皇上后自會知曉,奴婢不敢多言,還請王大人莫要為難奴婢。”
王譯信嘆了一口氣,“文昌兄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哎,沒想到常勝將軍于情上…太過猶豫。”
懷恩公公默默低頭。“國公爺只怕這輩子都不見得能有決斷。”
“如果顧三少欺負了瑤兒,我是不依的。”
王譯信面色凝重,“別以為我不曉得皇上打得主意,皇上疼顧三少之心和我疼惜保護瑤兒是一樣的。我即便是皇上的臣子,疼愛女兒的心思不弱于皇上。”
“您…同奴婢說沒用,這話您得同皇上說。”
懷恩公公佩服王譯信,別看王四爺崛起得很快,論了解皇上,王四爺只怕比定國公還要厲害一點。
王譯信揮舞馬鞭,也得皇上肯聽才行,“我的意思是你讓人給顧三少說說,同瑤兒談天可以,別存有非分之想!你若不讓人去。我親自去?”
“奴婢這就讓人去,您還是趕緊進宮為好。”
再讓王四爺同顧三少鬧下去,懷恩公公怕皇上也跟著摻和進來,“您也不想再收徒前波折重重吧,定親之事也僅僅限于國公府和您知道。”
王譯信想了想。“送信的事情就拜托懷恩公公了。”
“您放心,奴婢一準一字不漏的告訴給顧大人。”
王譯信前腳出門,顧天澤后腳就到了。
王芷瑤自然不會拒絕顧天澤進門,在客廳招待他,見他一臉的不快,王芷瑤茶杯遞上,“我還沒生氣呢。”
隨后她坐在一旁生悶氣。
顧天澤愣了一會。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小七,不氣,不氣。”
弄得像是摸小狗似的,王芷瑤眼珠靈動,道:“汪汪。汪汪汪。”
“小七…”顧天澤哭笑不得直接把她拽到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親吻于他成了習慣,曉得小七是讓他開心,“其實我早就習慣她怎么對我。十幾年看下來,再熱得心也結了冰疙瘩,何況我并非沒人疼愛,何必強求渴求她?”
顧天澤感覺到懷里的人柔順得緊,淡淡的體香驅散那一絲絲陰霾,低頭看去,小七的眼睛依然是明亮有神,清澈的眼底透著依戀和關心,“小七讓我明白不值得的人就該放棄。”
以前王芷瑤可是很無情,冷酷的放棄了偏心的王四爺。
“既是如此,你擺著一張冷臉進門給誰看?”王芷瑤手指戳著顧天澤的臉頰,“笑一個嘛,給本小姐笑一個。”
顧天澤拉下她搞怪的手腕,額頭相抵,彼此眼中只能印著彼此的影子,“我如果不被陛下踹出宮,陛下怎么會把你爹叫走?”
“你連陛下都…”
“噓。”
顧天澤把王芷瑤摟緊,低頭輕吻她的手指,“別說,小 七,東廠的蕃子我不認識。”
乾元帝把廠衛牢牢的把持在手中,王譯信新晉為伯爵,已經是東廠重點調查的大臣之一。
顧天澤很自覺得不再從東廠手中拿王家的情報。
王芷瑤毛嘟嘟的眼睛眨動,東廠?傳說中的東廠已經進駐自己家了?那說話可得小心一點,東廠蕃子無孔不入…正在擔心時,撇見顧天澤唇邊的笑容,“你騙我?”
被王芷瑤的樣子逗樂的顧天澤忙道:“我怎會騙你?”
“你方才笑什么?”
“小七…太可愛。”
顧天澤再一次低笑道:“有些話我可以說,你不能說。”
乾元帝只能包容一個顧天澤。
“三少。”
“嗯?”
王芷瑤揚起臉龐,認真的說道:“以后別再算計陛下。”
顧天澤笑道:“我有分寸。”
“可我會擔心,怕他有一日不疼你,不護著你了。”
“好,我答應你。”
“三少最乖,最乖。”
王芷瑤伸長脖子,粉嫩的唇瓣落在顧天澤眼睛上,“我最喜歡三少。”
她曉得顧天澤對定國公的傷心只因為——定國公夫人輕視了自己,故意刁難自己。
他是為了她才會再一次被定國公夫人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