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絲竹聲悅耳,從上而下垂下的丹青薄紗底部翻滾,微風吹皺一池池水。
演奏奢靡之音的少女目若秋水望向泡在溫泉中的顧大人…他下身完全埋入池水中,僅僅露出上半身古銅色的胸膛。
他此時合上雙眸,英俊的臉龐掛著幾許的放松。
瓜果梨桃,美酒,點心放在他抬手可取的地方,如同富貴美色,權利地位任他予取予求。
“少爺…”
阿二貓著腰走到泡湯浴的顧天澤身后,輕聲說:“國公爺讓人遞話過來。”
“嗯?”顧三少劍眉微擰起.
隨身四侍,從一到四,負責他的飲食起居,是他最信任的仆從。
“讓您適可而止。”阿二低眉斂目不敢看主子,“許是國公爺怕陛下對您…”
顧三少的身體慢慢的沉入溫泉水中,水波粼粼封住了他的五官。
他從有記憶起就曉得皇宮不是自己的家,親手教養自己的男人是獨掌國朝的皇帝不是他的父親,他渴望見到定國公,見到他的母親,更渴望他們將他從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宮接回去。
八歲時,他苦練之下箭法初成,乾元帝龍心大悅問他要什么獎勵,他說,我想回定國公府。
乾元帝錯愕的目光直到現在他還記得,不過,他因回家滿心歡喜,并沒察覺乾元帝目光所蘊含的深意。
當他興高采烈的回到定國公時…在屋子外聽起來很熱鬧,很溫馨的氣氛突然凝重了。
定國公放下了懷里的幼子,他的弟弟,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文雅賢淑的定國公夫人斂去方才的慈愛,緊張的問,皇上不準你伴駕?你是不是惹怒了陛下?
他怎么回來了?定國公府不是他家嗎?
眼前的俊男美女不是他的父母嗎?
他不是顧天澤嗎?
在定國公府里他待了不足半個時辰,這里比他在皇宮里還要顯得格格不入,父母擔心的問題,他明白,可他并不想告訴他們乾元帝有多寵愛自己…
阿二擔心的看著沉入水中的主子,“少爺。”
池水飛濺,顧天澤從水中躍出,水珠沿著他胸肌的紋路滴下…用池水洗了一把臉,他雙臂撐著水池邊緣,翻身赤腳踩著漢白玉砌成的地面,從腳底微微升起的涼意卷走了他胸口的燥熱。
阿二將一塵不染的外袍披在主子身上,主子烏黑如染墨的發絲滴濕了袍子,“奴才給您絞干頭發…”
寬大的袍袖無風翻滾,顧天澤身上多了幾分的飄逸,然此時他劍眉微揚,眸子深不可見底,“他不敢做的事情我來做,他不敢爭的,我來爭!”
垂在四周的薄簾搖晃,他的身影遠去,悠揚的聲音飄蕩著,“明日,回京!”
燭火昏暗,王芷瑤將自己泛著沐浴后香氣的身體擠進蔣氏懷里,蔣氏磨她不過,無奈又寵溺的摟著她一起睡,自打女兒清醒后,變得越來越纏她了。
以前王芷瑤經常去糾纏四爺,總是盡量模仿四爺好惡…王譯信眼里并沒王芷瑤。
王譯信說過對兒女要做嚴父,不能太過驕縱他們。
他對瑤兒和淳哥總是淡淡的,冷漠的…蔣氏此時發覺其中有些不妥,做父親的哪能不親近兒女。
王芷瑤眼瞼撩起一道縫隙,今天下午,蔣氏收到了王譯信讓人送來的書信,蔣氏決定明日一早返回京城。
“娘。”
“嗯?”蔣氏哄著懷里軟軟的女兒,“睡不著?”
“您會不會拿給我的嫁妝為祖母辦壽宴?娘,我要最最豐厚的嫁妝哦。”
王芷瑤偷偷瞄了書信,王家眼下瞧著花團錦簇,家底大部分被幾次政治風波折騰光了,即便還有幾門來銀子的田產,大多也是長房在經營。
長房長媳——冠文侯世子夫人納蘭氏并非是個善于經營的,因此公中賬上的存銀不豐。
她借著主持中饋沒少摟銀子,此時很難讓她拿出額外的銀子給文老太太辦壽。
王家上下哪怕都眼紅蔣氏手中的銀子,以士族后裔自居的他們沒臉強行侵占,他們只能找最最光明正大的理由從蔣氏手中扣出銀子。
只是蔣氏雖然對王譯信情根深種,但在銀錢上手并不松,蔣氏補貼過王家,但次數絕不多。
這也是其余房頭的夫人‘看不上’蔣氏的原因所在,明明有錢,卻一毛不拔,不讓她們得好處。
“沒有豐厚的嫁妝,我嫁不出的。”
“胡說!”蔣氏刮了一下王芷瑤的鼻尖,“不管怎么說你都是四爺的嫡女,最近你瘦下來后,我瞧著模樣出落得更水靈了,將來我和你父親會幫你看著,不夠優秀的男兒休想娶走你。”
王譯信?還是算了吧,王芷瑤對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我嫁進王家十幾年,在銀錢上我從沒糊涂過,我的銀子和好東西只會給我心上之人使。你爹排行在四,上不承爵,官職清水,他上有三位兄長,四房怎好越過他們?”
王芷瑤眉眼彎彎,輕笑道:“其實娘還可以同祖母這么說,孝道在于心,而不在于財,用銀錢堆積出來的孝道那是在侮辱王家。”
“鬼丫頭。”蔣氏自然是想不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冠文侯府上下都在…”王芷瑤壓下了裝逼言論,“都在裝模做樣,您便是跋扈囂張一點,他們為了維護王家的體面同和諧,也不敢對外說您的壞話。您出身西寧伯府,外公如何在京城立足,您就應該如何在王家站穩腳跟,比傳承,比族譜,外公比不過王家,但是崛起于草莽又怎么了?太祖家境清貧,還曾做過和尚呢,若是按照族譜排高低哪里輪到太祖?”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連皇家都敢議論。”
“我不是怕娘被小人欺騙嘛,王家有王家的傳承,蔣家人的脾性不見得不好,起碼以眼下看,外公的圣寵甩王家八條街。”
“勝者為王,強者為尊,誰拳頭大,就該聽誰的,王家堅守的‘信念’可笑至極,必然會被時勢所淘汰。”
王芷瑤對士族遺風嗤之以鼻,如果士族都是優點,便不會被滅了。
何況王家沒有繼承到烏衣巷王謝士族的精髓,學得四不像,只會讓王家淪為權貴中的笑柄,偏偏他們還自我感覺良好,滿門蠢貨!
“…”
蔣氏聽得一愣一愣的,王芷瑤的話以及在莊子上的日子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上的鎖,也許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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