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蘇禮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因為面前的一男一女時不時地就要來一出‘以劍會友’,著實是令他無比蛋疼。
好在他也有海棠一直在他的身邊陪伴著,讓他覺得心里好受多了…至于徒弟北光和初荷的感受,那就顧不了那么多了。
這次一路西去不像先前劍徒巡山時要繞行諸多妖國,蘇禮只是路過而已,所以沒有去和那一路上的妖王們打招呼。
只是就算如此,他這個劍崖圣子身份也是不比從前了。
哪怕只是路過,沿途一路也是有各路小妖前來送上瓜果酒水,生怕怠慢了這位劍崖教的吉祥寶寶然后出妖命。
起先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初荷還想要拔劍斬妖除魔呢,結果現在也開始心安理得了起來…
這是劍宗先輩們用生命填出來的,一代代劍宗門人不斷地在天裂山中斬妖,才能在劍崖立教的時候有群妖來朝的氣象。
這是一群被劍崖教給徹底征服了的妖族,雖然不知道這種統治還能夠持續多久,但至少現在眾人能夠享受這種尊榮。
而在天裂山中前進的時候,刻意繞了一下路。
月劍是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方向似乎是不太對的,但她卻沒有說明…畢竟她現在真正關心的是與景晨的‘論劍’嘛。
但是直到他們來到一個看似尋常的山谷中時,她才猛然一驚問:“這是何處?為何此地氛圍如此奇怪…仿佛有強大惡念殘留,又有至強劍意存息。”
只是他這一問有些多余,蘇禮已經帶著北光與初荷來到一座山頭開始講解:“當你師父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里還存在著一尊被鎮壓了一千四百多年的可怕邪魔…這留存的劍意,便是當年的鎮壓者所施展,那位前輩也一直在此陪了這邪魔一千四百年,直至我的到來。”
景晨早就知道這是哪里了,他聽了輕輕一笑道:“那位在此鎮魔的前輩如今就在我劍崖,小光你可猜得出他是誰?”
北光聽了眼中立刻露出了崇敬的神色,只是從這片土地上殘留的氣息就能夠隱約感受到當年的那尊邪魔有多么強大。而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對那在此鎮魔千年的前輩欽佩之極…
他想了想說道:“能有如此強大的劍意鎮魔,必然是我劍崖教五老劍級別的高人吧。尤其是是夏銘教主最善金行,此地有金、火二行的強大劍意殘留…弟子確定,曾此地鎮魔千四百年者,定然是夏銘教主!”
蘇禮點點頭說道:“算你機靈,教主之前沒白疼你。”
蘇禮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翻白眼的沖動…自家徒弟之前在劍崖的時候一直混跡在四代弟子的院落內,理論上是根本不可能知悉教內大佬們的。
可是看他一副很熟稔的樣子…那群為老不尊的肯定平時沒少偷偷來找他徒弟!
北光大約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暴露了,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蘇禮拍了拍他的腦袋卻是沒多說什么,隨后卻是默默無聲地上路,加快了腳步又繞了一個大圈子,帶著自家弟子又去瞻仰了一下當年元鋒舍身飼魔之地。
如今這些事情雖然都已經過去多年,但有趣的是這些地方都留下了一些獨特的氣息。
夏銘那處留下的是鎮魔時的斗爭之烈意,而元鋒處留下的卻是一種甘愿自封遠離俗世的寂寥。
這些獨特的精神留韻很是令人著迷,對于北光這樣的年輕人正好可以觸發其感念。
而也是在這種無聲的教導之下,北光漸漸地有些明白了劍崖教的一些古老相傳的精神內核。
他為能夠加入這樣的教派感到發自內心的高興與榮耀,他看到了這些前輩們在面的災劫時,是如何當仁不讓地以身堵之。
初荷聽了也是覺得驚嘆極了,她不由得以崇拜的目光看向蘇禮,因為在她聽來好像都是因為蘇禮這些可敬的前輩才能夠得以善終。
月劍聽了倒是反而有些不信,她有成熟的思維方式,自然也就不會輕易相信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但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懷疑,景晨面色溫和地在她旁邊輕聲說道:“不要懷疑你所聽到的…所以在我劍崖教,雖然我師姬練為副教主也是下一任教主人選。但實際上只要蘇禮這孩子愿意的話,他立刻就能成為教主,而且劍崖上下無所不從。”
月劍聽了驚奇地問:“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讓我們的這位圣子離開山門?這一路西行可是充滿了各種的危險。”
景晨苦笑一聲道:“但是我們不能永遠管著他對吧?劍崖是家而不是牢房。”
“若是家,在外呆倦了自然會回來。若是牢房,總是會千方百計離開并且是一去就不再回頭。”
“況且這孩子可用不著我們擔心他的安全,如果他都有危險了,那這全天下的人就都會很危險。”
他最后一句話是看著在蘇禮耳邊的發絲上蕩秋千的海棠說的…開什么玩笑,一為下凡的神靈正隨身帶在身邊呢,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事實正是如此,別以為海棠只是椿的分身就小覷了她…須知椿在下界時一身神力與修為都是被壓制到此世頂點的!
所以對于椿來說,他的本體最多也只能恢復到這個世界頂點的力量,而她的分身海棠也是一樣…因為下凡,她的本體與分身的力量是一樣的。
而下凡神靈的強大之處并不只是在于單純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對力量的感悟與運用…所以有海棠在蘇禮的身邊,他根本不需要擔心會有什么危險。
在看過來元鋒的自囚地之后…這一路上的經歷,最重要的是隨著蘇禮將北光帶到了那東洲母河源頭的泉眼處時,真的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這東洲天下的水脈運行仿佛都在北光的心中徹底成型,隨后他周身就水汽浮現,一股冰冷清澈的意念越來越鋒利…
蘇禮見狀簡直要郁悶地想要捶胸口…他就是帶著自家弟子到處逛逛啊,也沒正經教他什么東西呢,結果這小子就又要頓悟了?
氣運之子就是這么任性的嗎?
就見北光忽然拔劍而起開始演練劍法…那是蘇禮進階劍法的‘若水式’,但是很快他就在一遍之后又施展了一遍,卻將若水式中的一些變化去除但又強調了另一些變化。
于是原本的若水式就風格大為一變,平平無奇時如織如密,仿佛在耐心地編織一張羅網。但又有奇峰迭起,如同噴泉激涌十分暴烈。
蘇禮見狀心中明白,這就是北光隨他觀學這天裂山水脈走勢所得…但只是這天裂山中的水脈變化還是太過片面了,少了大河奔涌的浩蕩,也少了大海無垠的浩渺之意,終究欠了些什么。
當北光收斂劍式身上的水氣漸漸平復,蘇禮才平靜地說道:“這套劍法還不錯,但有更多的潛力可以挖掘…對了,你準備叫它什么?”
北光原本還有些興致勃勃覺得自己很厲害,但是看到蘇禮并不太在意的表情以及再想到自己這套劍法本就是在那‘進階劍法’的基礎上衍變而來的,立刻就沒有任何得意心了。
他說:“就先叫‘地泉劍’吧,我也覺得還有許多欠缺,等以后完善了弟子再請師父品評。”
月劍看到懂事的北光都有種揪心的感覺了,這都創造出一門還算上乘的劍法了,居然還要在蘇禮面前這么‘謙卑’?
她連忙安慰道:“小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么年輕就已經能夠自創劍法并領悟劍意,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這月劍仙子最近已經很是有種‘自己人’的覺悟了,融入速度居然彎道超車,一下子超過了她的那個傻徒弟初荷。
只能說,這都是景晨的功勞吧…
不過北光面對這樣的夸獎卻并不覺得怎么高興,他說:“那是因為師父教我的‘進階劍法’太厲害了。我在嘗試演化劍法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類似的思路師父早就在‘若水式’中暗藏,我只是順著師父早就藏好的脈絡繼續下去,這才能夠創出這套劍法。”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蘇禮有些驚嘆地道:“師父,我發現‘若水式’中還有許多隱藏脈絡沒有辦法理解,那都是什么…”
蘇禮聽了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其實你悟出這套劍法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終于發現了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即是‘若水’,那么當你能看到水之浩瀚、暴躁、冰冷、柔和等等特性,當你歷經江河湖海行遍天南地北后,大約就能初步完善這門劍法了。”
月劍聽到了蘇禮對北光的教導,忽然就覺得有些自卑了…因為哪怕是她在教導初荷的時候也只是教她如何練好一門劍法。
但是蘇禮的做法,卻是給弟子打好基礎,然后潛移默化間引導北光如何創造適合自己的劍法…
景晨對此倒是并不覺得意外,他只是稍稍靠近了一些月劍道:“看,這就是我對月劍你所學的劍法比較好奇的原因…并非劍宗自己失傳了,而是這么多年下來早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在劍法一道上,一直以來野蠻生長的劍宗反倒是藝術家一般,總是肆意涂鴉著自己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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