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領悟
金凌云此言一出，王金勝頓時就詫異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自己和老頭兒在山上生活了二十年，從沒聽說他什么時候獨自下過山去教什么徒弟，更何況還是遠在玉京的金凌云。
但旋即他心頭便升起了一絲明悟。
對啊，按老金的年紀，可能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就被師父收為徒弟也說不定。
金凌云瞥見了他的反應，點了點頭印證了他的猜想：“沒錯，我從小的時候，也是如你這般被師父帶大的。”
然后，他便抬頭望天，略帶感慨地說道：“我本是天地間無父無母的一孤兒，得幸有次被游歷人間的師父他老人家看中，帶回了宮中，成為了國師的首徒。自那日起，我的使命便只有一個，那就是輔佐玉朝未來的王。”
說罷，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了王金勝。
某人被他瞅的渾身不自在，仿佛并不是很習慣對方這么正經地講述一些事情。
金凌云并沒有在意他的反應，只是笑了一下，便繼續開口說道：“后來我在宮中隨師父學藝十八載，武功略有所成，這期間，偶然一次外出游歷時，恰好被成王看重，遂加入了金玄衛當中。”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王金勝卻瞬間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在宮中苦修多年，只是外出游歷便會正好被成王看中？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再者說來，不是為了效忠未來的王么，這轉頭就投了成王是幾個意思。
王金勝的腦海中一時間思緒萬千，瞬間生出了許多疑惑來。
終于，他忍不住打斷道：“你先等等，所以其實你在加入金玄衛之前的事情，成王并不清楚對嗎，也就是說他其實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老頭兒的徒弟？”
一罐敏銳的他，立即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
“不錯，這件事情在我今日與你說之前，便只有我和師父兩個人知道。”金凌云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王金勝聽完之后，瞬間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青天的感覺。
這樣一來，許多事情便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釋。
為什么當日初逢時金凌云會事事配合他，還在分別時囑咐了他那么多事情。
為什么后來在正面對決時，會輕易就答應了他準備好的計劃，同意假死。
為什么又會斬出那一刀，為什么又會在自己去面對那個人之前，出現在這里告訴他這些話語。
果然從始至終，他都是在幫我。
王金勝心情復雜地想到，有些百感交集。
“所以師兄你其實，當年玉京血夜的時候，與老頭兒和無影交手那次，也是在逢場作戲對吧。”下意識地，他改變了稱呼，并無任何疑慮地便認可了這位師兄。
“不錯，畢竟要瞞過那位，可并不容易。”金凌云灑然一笑，那位自然指的是成王。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隱藏著真正的目的，就為了等我長大成人后，親自來到這里，再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嗎？”王金勝頗為動容地問道。
“你可知，我為什么會叫這個名字？”金凌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王金勝疑惑地搖頭。
“金凌云這個名字的含義，便是期望，有朝一日，能看見金勝你不墮凌云之志，成熟地走到這血火鑄就的舞臺面前，去會一會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他鏗鏘有力地說道。
王金勝聞言默然，有幾分復雜，也有幾分感動，但更多的，卻是一種不可承受之重。
他想起了鳴玉營的將士們，想起了中軍的那些新兵，想起了渭水河畔戰死的那些弟兄，也想起了，那個手握長刀，一直常伴自己左右，卻再也見不到的朋友。
此刻，他在金凌云的身上，看見了他們每個人的影子。
這就是他，最不可承受之重。
但是，又不得不承受。
因為這就是他要走的路。
“老頭兒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半晌后，他終于沉聲開口問出了這個最大的疑問。
現在想來，師父所做出的一切，背后都無疑有著更深的一層含義。
老頭兒看上去并沒有背棄自己，這讓他不禁松了口氣，仿佛去除了一塊壓在心間的巨大石頭。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更深層的疑惑。
在他看來，無論是封居胥，無影，或者是王成曦，都是一丘之貉，并沒有哪個比其他要高尚到哪里去。
而他們師徒三人兩代人的努力，難道只是為了這樣一個結果嗎？
真正的繼承人和守護者淪落在外，只能潛伏于暗中，而那些代表著罪魁禍首的勢力，卻依然逍遙的風生水起？
他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師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金凌云這次卻并沒有給出他確切的答案，只是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這一切，等你見到了那個人，自己問他吧。師弟，你記住，有些事情重要的并不是結果，也并不是你在乎的東西別人就一定也在乎。這泱泱天下，黎民眾生，在有的人眼里，連螻蟻都不如，這就是階級帶來的不可改變的認知。但我和師父，都不希望你也成為這樣的人，你能明白嗎？”
他忽然說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但王金勝卻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修行在心，也在自己。
只不過這代價，不應該如此的滑稽。
此刻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團火焰即將迸發出去，只覺得所有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好了，我說的也夠多了，你自己考慮，該怎么面對這剩下的棋局。快進去吧，圖南在里面等著你。”金凌云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便離開了這里。
王金勝默然地望著對方消失的背影，良久之后，便重新向那座燈火通明的閨閣走去。
然而還不待他叩響門扉，就看見宮門從里面被人拉了開來。
朱衣環素，羅織紅裙。
映入眼簾的，赫然便是那眉目間一直帶著幾分倔強的不世天嬌，絕代王女。
只不過今天的王圖南，卻顯得格外美麗。
因為一直輕附在朱顏上的面紗，已經徹底摘去，露出了她本來的風華正貌，直讓人覺得，九天神玉下凡間，仿若紅塵謫仙女。
王金勝一時間便有些呆了，好似回到了渭水河畔初見之時，揭開對方神秘面紗的那一瞬間。
王圖南被他的目光瞧的臉頰飛紅，但下一瞬間，眼神卻忽然變得堅決無比，陡然拔出了腰間的夢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