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重云
這應該就是王圖南的閨閣了吧。
他內心如是想到，忽然泛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偷偷摸進人家寢宮算怎么回事？
然而當他正欲抬腿邁步上前叩門的時候，卻忽然止住了身形，收回了動作，只是靜靜地站立在了原地，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怎么不去了？莫不是害羞？”一道略帶玩味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耳畔。
“因為我忽然想到，這偌大的公主寢宮，連個侍立門前的宮女都沒有，屬實反常。然后再仔細一想，就不難推斷出，這肯定是因為你老兄一直藏在附近，所以為了掩人耳目，王圖南才撤走了全部的下人。”王金勝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望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
“哈哈，你這小子，看來是真的成熟了不少，不錯，不錯。”而那道聲音的主人，也緩緩從暗處露出了身形，出現在了王金勝的視野中。
赫然便是金凌云！
“老金，別來無恙。”
“托你的福，尚且安好。”
兩人對上目光，旋即相視一笑。
若問為什么本該身韻在淮河戰場上的金凌云，居然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這里，此事還需說來話長。
事情追溯到那次出征前，格源齋里王金勝叮囑許格源的那天。
當時正是格源齋的新品鳳梨棗泥酥出爐的時候，在品嘗點心的時候，王金勝也是靈機一動想出了這么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告訴許格源，通過對方的情報網絡，給金凌云送出一些這種點心，然后等到戰場對峙的時候，將其藏在身上，打斗的時候自己再伺機攻擊他身上藏有點心的地方，以棗泥汁代替血液橫流的效果，當是一種掩人耳目的絕佳手段。
然后金凌云再順勢逢場作戲，當可順利營造出一種被人陣斬的假象。
王金勝能有此靈感也并非空穴來風，這還要追溯到初至金陵時畫舫的那一戰，金凌云就是曾把棗泥酥的餡料誤解成了某種類似鮮血的事物，所以當許格源上次改良成流心為餡的時候，他才會有了如此水到渠成的假設。
不過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決定了采用這種辦法，按理說，兩軍交戰這種生死大事，應該沒道理如此兒戲才對，但他就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對方一定會答應，所以便這般提議了。
而雖然兩人之后就僅有在戰前交流過一次兵力情報，但之后發生的事情卻無疑表面了金凌云的確是全盤接受了他的計劃。
只不過代價就是，他這一假死，很多事情也就被迫不得不做出了改變和退讓，比如他無法再出現在除了知情者之外任何人的面前，自然也無法繼續統領北軍，所以才導致了后面的節節敗退，直至兵臨城下。
王金勝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成王一直沒有采取相應的對策，只是放任這種情況發生，但總歸老金的命是保住了，其他的也并不在他考慮的范圍。既然對方選擇答應，就代表著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卻是不需要他操心。
兩人重逢之后，默然對立了良久，一時間都有些感慨萬千。
這讓人不禁又回想起，金陵城外送別的那個夜晚。
但回首往昔，卻已然是滄海桑田。
“那日我便說過，萬里橫行客，豈是籠中人，你終究還是做出了應該做的選擇。”金凌云笑了一下，主動勾起了對方的回憶。
“沒錯，我此來就是為了，讓一切都有一個了結。你當初曾說過，我還不到知道真相的時候，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王金勝也是笑了一下，回了一句。
金凌云見狀點了點頭說道：“正該如此，你能站在這里，就說明已經具備了知道真相的資格，但我覺得，你所圖應該不止這些，恐怕知道真相也只是順勢而為，真正的目的，還是掀翻棋局罷？”他玩為地說道，露出了一抹痞氣的笑容。
“是的，不論是誰在背后設計，我都會奉陪到底，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真正有用的信息。”王金勝也笑得很開心。
金凌云聞言也是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和你道謝一句，要不是你想出了這個計策，我可能真的就只能選擇死在那場戰役里了。”
這下卻是輪到王金勝好奇了：“我一直就納悶，為什么你會忽然下達那樣的命令，不是擺明了逼我去殺了你嗎？”
他指的是金凌云當初傳令全軍，求人陣斬她這件事情。
“可不就是為了逼你出來…哎，說到底，也是身不由己啊。”金凌云嘆了口氣，仿佛有些不勝唏噓。
王金勝看著氣氛有些沉悶，反而打趣了一句：“嗨，反正也都過去了，小爺我機智無比，想出這種奇謀把你救了下來，準備怎么報答我？你這可是又欠了一條命。”
“呵，也不看看這些事最后是誰得利，你小子可別得了便宜賣乖啊我告訴你。”金凌云一梗脖子，十分有底氣。
“嗨，你還挺有理！我告訴你當時過招的時候我可是手下留情了，但是你再看看你，那一刀砍得我都差點招架不住，鬧著玩還帶真急眼的…”王金勝嘟囔著抱怨了一句。
“哼，你可別小看了那一刀，我可真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那一刀，你悟不悟得出來那第八劍可能都成問題，我幫了你這一把后，可就容易多了。”金凌云冷哼了一句說道。
而王金勝聽完之后卻直接詫異了：“你連這也知道？是誰…”
但他說完之后便愣住了，是誰還用問么，當然除了那老頭就沒了別人，只不過，金凌云又是如何知道，斬下這一刀去就能有助于他領悟那第八劍呢？
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還有這種事情，不過確實自那日起，他的體內就仿佛斬斷了一層枷鎖，包括后來和無影以及爾靜他們對敵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居然真的隱隱有摸到那層劍意的感覺。
想到這里，他便再也不懷疑，知道對方所言非虛，同時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金凌云見狀也不賣關子，緩緩開口，說出了第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說起來，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