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兵出
天光起朝露，兵出淮河谷。
第二天一早，在天邊尚未隱去日出前最后的那一顆晨星時，封狼中軍的將士們卻已經是踏上了征程。
望著灰蒙蒙的天光，大家的心中多少都還有些忐忑。
自打在昨天夜里的那場戰前會議上確立了作戰方針以后，雖然說大家表面上并無波瀾，但暗地里卻又都不吝于通過向其他人竊竊私語而表露自己的擔憂。
因為他們仍未知道為什么昨晚將軍大人就如此篤定他以為的就是他以為的。
不過這種情緒卻被控制的很好，只流傳于高層和親衛之間，所以并沒有產生什么動搖軍心的隱患，畢竟其他基層官兵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好，其他事情也不應該讓他們來操心。
王金勝單人獨騎，一馬當先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前列。
不過對于他來說，如果想聽清背后的人私底下偷摸在說什么，也只是動動耳朵的事情。
反正左右也是趕路，不如聽聽大家到底是怎么議論自己的。
翻譯過來就是：
最好別讓我聽見哪個崽子在說老子的壞話。
于是抱著這種心態之下，某人開始了自己的監聽大業。
然而實際的情況卻與他的想象大相徑庭：
“有財，昨天軍議地時候你也在里面，再給我們透露透露大人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唄，我這心里還是沒什么底啊…”身材魁梧的郝大湊在了吳有財的耳邊悄悄地說道，昨天他因為負責帶著弟兄們出去巡營，所以錯過了那段菜市場吵架現場般的會議。
所以也無怪他有此擔憂，畢竟昨天可是連曹烈都提出了質疑。
“唉，能說的俺可是全和你說了，情況吶就是這么個情況，反正經過大家的一致討論，對方應該是不會派人過來把我們家給偷了，所以最后是決定直接正面和他們硬拼一波，這你還有啥不懂的？”吳有財納悶地看著對方說道。
“可…可問題就出在這兒啊，大人他憑啥就確定對方一定不會繞后夾擊我們呢，我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反正我覺得大人這次的決策我是不太敢茍同，要我說還不如把所有兵力都收縮在一塊，固守布防要好一些，畢竟你看看這些人的戰斗力…”郝大說著說著，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些一邊行軍一邊打著哈欠的同僚們，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憂慮，仿佛覺得帶著這種狀態的士兵上戰場，純粹就是給人家去送人頭的。
“嘿嘿，你覺得大人像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嗎，這段日子一來，他心里就一直憋著一股氣咧，你想想咱們這幾個月為什么會受到這種待遇，不都是怪對面那幫家伙耍的手段。換做你是他，好不容易撈到了報復的機會，你忍得住嗎？這些人就算再差，總也算是一股戰力，你且瞧著吧，甭說這且還算是兵力充足，就算這一路上我們一個士兵也沒收攏到，大人也得帶著咱們哥幾個沖上去和對面碰一碰，你信不信？”吳有財并沒有在意郝大擔心的那些，只是搖了搖頭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這話說得也是，大人還真就是這么個性子…行啊老吳，還是你看的透徹。不過你說得也對，這幾個月是怪憋屈，咱明明立下了功勞，卻還要受這種待遇，都是因為對面耍的離間計，著實可恨！反正上次要不是大人拼死把咱們哥幾個救下來，沒準也早死球了，就沖這點，這次就算是拼了命去，也不應該有半點怨言，是我太患得患失了，唉。”郝大聽完他的一番話也是頓時就想通了開來，成功消除了畏難情緒。
然而王金勝聽到這里卻有點目瞪口呆，心說你倆倒是會幫我解釋，我自己都沒想這么多，之所以這么安排純粹是因為…
“報！啟稟將軍老爺，張大人那邊傳來消息說又發現了敵軍在密林山道中留下的新鮮記號，但暫時還并沒有發現有敵軍奇襲的動向，不知我們是否要暫停前進，等待進一步的確切消息。”
當這邊他還在自顧自地思索著那兩個人的對話之后時，侯吉卻已經轉瞬間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在他面前打起了報告了。
“不停，聽風就是雨能行么，哪有敵人還沒出手我們就自己嚇的不敢動的道理，出兵講究個一鼓作氣，劍出無回！只是發現了記號而已，安知不是敵人又弄出來的疑兵之計？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停止進軍，影響了士氣也就不用再打了，且等有了確鑿的證據再做打算，你去再探，再報！”王金勝在短暫的走神了一會后，很快便又恢復了一軍之主那殺伐果斷的氣魄，并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然而在眾人聽來，心中卻有些微微發苦，只能祈禱大人的決定是正確的，對面可千萬要配合才是，不然可就萬劫不復咯。
也許只有吳有財和郝大這兩個剛剛證明了心志的人，才能無所畏懼了吧。
侯吉聽完之后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也不再耽擱，領命而去，雖然他心里的忐忑并不比別人少，但同時他也明白誰都能心生猶豫，只有他不行這個道理，因為大家都還等著他帶回最新的情報，真真是一刻也不能耽擱，所以他也只是稍作一禮之后，拉足了馬力回去跟張判秀那邊匯合，以期望得到更加確鑿的敵軍動向了。
其余將士們見狀便也不再多想，紛紛握緊了韁繩全力趕路，從昨天斷了退路開始，每個人的腦海中便都設想過今日這番場景，而直到現在他們才真正明白，大將軍這一次的確是認真的。
要么一鼓作氣把敵人全部消滅，要么誰也別想活著回去，僅此而已。
王金勝略微回頭掃視了一圈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微微露出了滿意之色，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看來從昨天就開始的鋪墊果然是起了作用，人只有在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才會被激發出最大的潛力。
而對于自己的手下們來說，這也是他們能在即將到來的殘酷戰爭中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我不可能保證把你們每個人都活著帶回去，所以，只能看你們自己有幾分想活下去的動力了。”
王金勝內心默默地想著，手中的馬鞭一揮，又加快了幾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