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瘋魔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當你揮刀向對方斬去，被擋住以后，其反作用力終會返還到你自己身上。

　　曹烈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剛才的高強度對抗，不僅消耗了他大量的內力，而且在石昭的反震之下，也使得他拿刀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石昭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幕，有些不忍地說道：“曹師弟，你這又是何苦，你我之間的差距，并不是靠招式精妙就能彌補的，還是盡早結束下去歇息吧。”

　　雖然能感受到對方言辭中的誠懇之意，但曹烈顯然不可能就此放棄，想到督軍大人的栽培，以及心中的誓言，和兄弟們受傷的一幕，曹烈的內心愈發堅定，強行止住了顫抖，嘴角一揚，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不勞師兄費心，師弟我可不能就這么輕易認輸，今天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后退一步，還請師兄出招！”

　　石昭見狀搖了搖頭，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會如此拼命，明明只是一場切磋較量而已。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自然也有所不同，這無關性格，而是生來便有的區別。正如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石昭可能永遠也不會懂得，曹烈心中的那份堅持。

　　但為表尊重，他還是決定認真對待，給對方一個痛快。不說有安德賢的前車之鑒，就沖著曹烈這不屈不撓的意志，也當得起他石昭全力以赴。

　　一念及此，他便也不再遲疑，環刀一震，挾著開天辟地之勢，便向著曹烈劈將過去。

　　在眾人眼里，這個大漢仿佛和自己手上的大刀合為一體，感受不到人的氣息，只散發出了澎湃的刀意。

　　曹烈瞳孔緊縮，眼前的景色漸漸消失，天地暗淡，風停雪止，整個世界于他而言，便只剩下了對方的刀鋒。

　　此刻他的心中，仿佛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枷鎖崩斷的聲音，一股溫暖的熱流，自心底流向全身，使得他的力量，陡然迸發出來。

　　須臾一念繁花綻，反手提刃殺風塵。

　　曹烈低聲嘶吼，雙腳微錯，一腳踩出，將全身的力量提于雙臂，于刀刃上送出，向著斬來的環刀奮力迎去。

　　“來得好！”與對方硬碰一記后，石昭發自內心地大聲喝彩，因為他從曹烈的刀刃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濃烈刀意，并且愈發漸長，經久不衰，和此前對碰之時，判若云泥。

　　對于一個純粹的武者而言，還有什么能比尋得一個好對手，酣暢淋漓的大戰一番，更加痛快的事情呢？

　　“父親，當年您和祖安先生，也是這般過來的吧？現在卻是輪到我和曹師弟了呢。您放心，孩兒必當傾力而為，方不墮您的青云之志！”

　　石昭內心也燃燒起了豪情萬丈，被曹烈的刀意所感染，更加激昂。

　　兩人意氣風發，越戰越勇，鳴環交錯，金鐵齊吟。迸發出的刀氣，仿佛使得周圍的風雪都漸漸停歇。

　　“精彩！太精彩了！”一名將士高聲贊到。

　　“此戰過后無論輸贏，此二人必將名揚全軍上下，這才是我們封狼軍該有的軍魂啊！”旁人亦高聲喝彩。

　　此時此刻無論是少爺權貴，還是尋常士兵，仿佛都已放下了成見，合在了一處，為場上的二人喝彩著，因為此刻他們心中的驕傲是相同的，都為自己當中能出現這樣的人物，而感到發自內心的敬佩。

　　觀禮臺上的一眾軍官，有激動者也已站起來，高聲為自己支持的人加油著。

　　王金勝撫掌欣慰地對封佩玉笑道：“看見了吧，阿烈就是這樣一個人，苦難和波折沒有擊倒他，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堅強。他從來缺少的只是一個施展的機會，方能將這種越挫越勇的品質發揮到極致。我當時選中他時，便已預見到了會有這樣一天。若解開束縛，則翻江倒海！”

　　然而當他志得意滿地說完后，卻發現封佩玉壓根沒搭理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滿臉興奮地，聚精會神看著場中的比試，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把王金勝鬧了個自討沒趣，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也繼續看比試去了。

　　而此時場中的對決也已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只見曹烈腳踩龍行步，單刀飛舞盤旋著，招式曲直交替，正擋反推，分金折玉，虛實相錯，將王劍八法的精髓，以自己的方式發揮的淋漓盡致，儼然進入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而石昭也底力十足，運刀自如，正如他所言，金刀有開合天地之勢，雖不似曹烈一般招式千變萬化層出不窮，但勝在悠遠綿長，內里恒久，仿佛永遠也不會枯竭一般，穩扎穩打地進攻退守。

　　隨著幾千次刀鋒地碰撞后，石昭地內心由暢快漸漸變得凝重，最后甚至感到了駭然，他察覺到了曹烈刀鋒中的變化逐漸散發出一種瘋狂決然之意，于是他慌張地喊道：“曹師弟，快停手！你已經超過身體承受的極限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脫力而亡的！”

　　而曹烈聞言，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狀若瘋魔的說道：“曹某平生夙愿，便是但求一死，而今有師兄成全，那我便也死而無憾了，哈哈哈！”說完便開始大笑，手上的刀又平添了幾分力度。

　　石昭傻眼了，心說這小子怎么回事，是真要和我玩命啊，何至于此啊？這回他是真有點害怕了，趕忙說道：“曹師弟你清醒一點！這只是一場比試而已！不要自尋短見啊！”

　　然而曹烈不為所動，大吼一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便同歸于盡吧！”

　　于是說完猛然一躍，凌空騰身而起，雙手握住刀柄，全力向下對著石昭的腦袋就劈了下來。

　　石昭見狀，握刀的手都有些發抖了，但他也知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道理。此刻如果他有一絲松懈，那必然也是一個身死刀消的下場。

　　他只道曹烈是殺瘋了，真個想著同歸于盡。于是也只好心里百般雜陳地，雙手持刀，高舉頭頂，準備全力抵擋這一擊。

　　然而曹烈忽然收斂了瘋狂之色，變回了平時面無表情的那張臉，剎那間又消失在了空中。

　　石昭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仍然舉刀向著空中，但下一刻，他就感覺到了后背上傳來了一陣強大的推力，將他彈了起來，環刀脫手而出，整個人向擂臺外飛去。

　　然而正在他即將落地之時，卻感到了一雙強有力的雙手，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帶了回來。

　　嘈雜的場外，見到眼前這難以置信的一幕后，瞬間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