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出事了,這是封鳴聽到消息后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對于他來說,今天可謂是日理萬機。
從早上的晨會起,他就沒撈到一刻空閑。幫王金勝打鎧甲,為他寫了幅字,幫他引薦同僚,再到被他拉著東奔西跑,現在又來伏風臺,幫他調查卷宗核實案情。
現在又聽見了他和藍琦在膳房起了沖突。封鳴放下手頭的案卷,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有些心累。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封鳴對著藍琦派來的高個兒士兵阿華說道。
阿華聞言一行禮,退出了伏風臺的檔案室。
封鳴并未多耽擱,簡單整理了一下后,便立即回奔。
“玄章,有什么話不能在營房里說,拉我出來干嘛?”藍琦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好友說道。
“人多眼雜,有些事不方便外傳,說與你一人聽便好。”韓玄章鷹視狼顧,掃視了下周圍說道。
藍琦撓了撓頭,雖然疑惑,但也并未多言。
二人從小一起長大,身份也想仿,所以向來親近。藍琦知道自己不如韓玄章聰明,所以大事向來都是對方拿主意,已然習慣了聽從對方的安排。宛如他叔叔,和對方舅舅關系的翻版一般。
“你知道藍叔現在處境很不好嘛?”韓玄章看著他正色說道。
“什么?叔叔他怎么了?”藍琦大驚,目露焦急。
“別急,不是人遇到了危險,只是遇到了些困難罷了,這事你不要外傳,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據我所知,藍叔因為做錯了事,暫時被罷免了兵權,孤身一人被秘密關押了。何時能官復原職,還得看文師的臉色,我舅舅告訴我,這件事暫時被嚴令不可外傳,以免動搖軍心,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下。”韓玄章淡然說道。
藍琦聞言大驚說道:“憑叔叔的地位,究竟犯了什么大錯,才會被這樣處罰啊?難道是…造反?”
韓玄章一拍他腦袋,叫他不要胡思亂想,而后不緊不慢地說道:“罪魁禍首,就是剛才和你發生沖突的那個新任督軍,王金勝。藍叔奉命去爭奪王劍,然而此獠橫插一手,獨敗金凌云,把功勞搶了過去。藍叔一時氣急,在封天府門口伏殺于他,卻沒想到這小子著實有些本事,竟安然無恙,后來我舅舅攜文師命令趕到,不得已才將藍叔暫時收押,等候處理。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藍琦面色數變,神情古怪地看著好友說道:“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早提前告訴我?昨天你還說他只是個普通江湖高手,只是僥幸得封帥和大公子看重而已,沒說他這么厲害,連叔叔,和那金凌云都栽了跟頭啊!那,那現在怎么辦啊?”
韓玄章內心暗笑,提前告訴你的話,你個繡花枕頭,還哪里敢去找人家的麻煩,我還怎么摸清對方的底細?
然而話不能這么說,畢竟也是自己的好友,于是他安慰藍琦道:“哎,怪我怪我,我也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快就欺負到咱們兄弟的頭上了嘛,沒關系阿琦,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你這個賭打得很好,我們正好借坡下驢,這幾個月也加強一下訓練,難道還收拾不了他現拉起來的那幾個土豹子兵嘛?不過為今之計,形勢并不利于我們,在藍叔的事情解決之前,你最好還是低調一些,有什么怨氣也暫且忍著,到時候我幫你連本帶利地一起討回來。“說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藍琦得到了對方的寬慰以后,也想開了不少,贊同地點了點頭,表示了然于胸。
正當二人打算結伴回營的時候,卻發現遠處封鳴帶著人向這邊過來了,于是雙雙拱手侍立,準備行禮。
封鳴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他們,不是說這藍琦正和王金勝在膳房沖突,等自己去評理么?怎么轉頭就和韓玄章在這私會起來了?
于是他好奇地湊到近前問道:“藍琦,你不是派人來和我說,王督軍對你動手了么?現在又是怎么個情況?”
藍琦一愣,也想起來了這么回事,于是趕忙說道:“大公子明鑒,那王…”
然而話沒說完,小腿上就被韓玄章來了一腳,于是他猛然想起了對方剛才的囑咐,強行改口說道:“…那王督軍,實在是英武不凡,在下心甚慕之,可能是因為言辭懇切,情急了點,造成了一些小誤會,但現在已經解決了,不敢勞煩大公子費心!”
封鳴一臉,你沒病吧的表情,十分古怪地看著藍琦說道:“你,你確定沒事了嗎?要不要我找人幫你看看,你小子怕不是被他打壞了吧?”
藍琦嘿嘿一笑:“大公子真會開玩笑,哦不過說起來,確有一事。我和王督軍對賭,約三月為期,到時會由雙方各自選人,來一場軍中比武,輸贏各憑本事,愿立軍令狀,誰技不如人,便自行離開鳴玉營,還望大公子成全!”
封鳴臉色一變,心道果然如此,這倆人碰一塊不可能不出事。于是匆匆揮別了二人,往伙房尋王金勝去了。
“王兄,你此舉殊為不智啊!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封鳴掀開門簾,對著里面大聲說道。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見偌大的膳房中,就剩下他們一桌還在狼吞虎咽地吃著,而且吃相頗為夸張,滿桌子吃剩的肉骨頭,地上也不知道為什么還有些菜蔬殘汁。王金勝正在和幾個士兵搶著最后剩下的一塊豬腿,而自己的妹妹居然還在一旁掩嘴偷笑。封鳴感覺自己,仿佛被打開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門。
眾人望見剛剛進來,一臉懵逼的封大公子,也均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封佩玉訕訕地吐了吐小舌頭,拍了拍士兵們,便紛紛開始收拾桌子,往后廚去了。
只留下王金勝一人,美滋滋地拿著戰利品,那只被自己最終搶到手的豬腿,興致勃勃地繼續啃著,恍然不覺封鳴已然到來。
大公子踱步到桌邊,頗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王金勝這才抬頭看到了他,驚喜地說道:“哎喲,封爺來啦,來坐下坐下,吃了沒有?要不要去嘗嘗這個?”說著把手里的豬腿遞了過去。
封鳴趕忙擺手拒絕道:“不了不了,王兄慢用便是。哦對了,我已經查明曹烈的來歷,所言屬實,與他供述并無出入,是樁冤案。”
王金勝點了點頭,但仍有些好奇地說道:“那就沒問題了,我會重點培養他。但是我還是有些好奇,你們招兵的時候,背景都不調查清楚的么?為什么現在才進行查實?”
封鳴赧笑:“說來也有些好笑,那小子動作太快了,當地府衙還沒來得及立案,他便已經來到我這兒投軍了。而他明面上的身份并無任何問題,自幼便跟隨金陵名師讀書習武,所以募兵處的人當場便給予通過了。而后來地方府衙,順著線索摸過來的時候,發現這小子已經是我鳴玉營的人了,便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再繼續詳查下去,可能以為背后另有什么隱情。久而久之,便一拖再拖,不了了之了。“
王金勝神情復雜,心說真是有了身份好辦事啊,這么大的案子,就因為這種荒誕的原因不了了之了。強權當道,有背景什么都好說,簡直視國法如兒戲,令人齒冷。幸好是樁冤案,假如要是真的十惡不赦之輩,通過這種方式逍遙法外,后果不堪設想。
王金勝搖了搖頭,也懶得思考那么多了,畢竟,這也不是自己可以改變的事。
封鳴見他沉默,便也不再多言,繼續之前的話題問道:“王兄,可否和我說一下,你為什么決定和藍琦,賭那三個月之后的比武呢?我之前也和你說過,羊是變不成狼的,無論用什么方法,時間,終究太短了啊!”
王金勝一笑,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說道:“一般方法當然不行,但是封爺你可知道,面對這世上的任何問題,對我來說,便都只有三種方法,只要明白了這點,就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
封鳴一奇,問道:“哦?是哪三種?”
王金勝嘴角輕揚,緩緩說道:“對的方法,錯的方法,和,我的方法。”
說完便收拾起碗筷,啃著豬腿,也向后廚走去了。
封鳴一愣,坐在原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