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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第三日的光速劍

  蘇厲不敢出聲,他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臺上那位少年的發揮,而當少年詢問下面的人,公式講解之中有何處疑問的時候,蘇厲沒有發現,自己舉手舉的比誰都積極。

  活了上百年都未曾出現過這般渴望,蘇厲與秦王的年紀相差不是很大,秦王今年一百有五三,蘇厲差不多也有一百歲了。

  當然,對于他這種級數的修行人來說,百歲不過是剛剛開始,正是氣血鼎盛的時候,不比那些尋常凡人三四十五鼎盛,七八十歲不見早已入土,修行者因為對于精氣神明的修煉,對于人體的開發遠遠勝過凡人,所以才擁有悠久的壽命。

  但不成圣也活不過千年,基本上三百年是個關卡,活過去就像是從老天手里爭生機,而如果活不過去那就拜拜,沒啥好說的。

  數學之道,赤縣南世自古有之,只不過沒有如程知遠一般,精研到了這等地步的大家出現。

  即使是周公旦,在算學上的成就也不及此時的程知遠,蘇厲是策士,當然知道數學之道對于縱橫,對于人心,對于兵法謀略之中的偌大用處,也只有看不見遠方的傻子才會說,這是一種沒有用的學科。

  蘇厲深深醉心于此道,僅僅三日,他發現今日的講學比起前兩日更為清朗,更為詳細,并且各種公式就像是脫光了衣服在床榻上勾引他的舞姬,舞動著曼妙的身姿,讓人流連忘返,幾乎蝕骨銷魂。

  不,這個說法不恰當,舞姬豈能用來形容數學?

  那應該是自己的新妻才對。

  不喜此道者,學時視為人間煉獄,而喜此道者,學時視為良玉美人。

  蘇厲不斷的記著,腦袋轉的飛快,如果這個時代有CPU的說法,蘇厲或許會說自己的腦子已經要燒壞了,就像無法散熱的CPU那樣滾燙......

  但即使大腦已經準備罷工,蘇厲依舊在計算著手中的公式。

  一點一點,剖析其中的道理。

  此時,程知遠已經把今日的公式大致講解完畢,隨后要進行的,又是一個悖論環節。

  當然第一個悖論并不是程知遠要進行科普的光折射。

  因為有人已經開始提問了。

  然而讓人感到有意思的是,第一個提問的,依舊是龍素。

  儒門的姑娘進行詢問,悖論的證實,她選擇了惠子十題中的“無厚,不可積也,其大千里。”

  有長度有寬度,便有面積。有面積,無高度,體積為零。今有某物,體積為零,面積可以大到千平方里,而且確實存在。

  她眨著眼睛,這一次是真心詢問,便沒有再看程知遠出丑,也沒有刁難他的意思了。

  但她心中仍舊有想法,因為程知遠隨手解掉了玉連環,又隨便證明了飛箭不殺人,飛鳥之影未嘗動的題目,那么剩下的幾題,他也可以依照數學邏輯,這般解釋出來嗎?

  龍素也想看看他的答案,更想知道,他到底還有多少知識。

  于是姑娘首次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著程知遠。

  這是第一次,雖然以后會有許多次這種第一。

  程知遠點了點頭,滿足了她的欲望。

  “異人,借我幾個錢。”

  嬴異人眨了眨眼,愣了下,隨后在身上摸了摸,掏了點秦半兩給他。

  秦半兩是在秦惠文王二年發行的秦國錢幣,也就是后來推行全國的那種圓形方孔錢。

  程知遠把這幾個秦半兩分成兩組,各有十個,而一組整齊,一組凌亂,但等高相同。

  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

  程知遠同時在木板上用木炭筆畫出了該概念的圖形。

  這是祖暅原理,也稱祖氏原理,一個涉及幾何求積的著名命題,當然這位大佬在如今的時代還沒有出生。

  經過一番講解之后,程知遠最后在木板上畫出了一個龍卷風。

  “龍吸水!”

  蘇厲在人群中看著,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當然認得那東西,齊國的海邊偶爾會發生這種情況,龍吸水往往是被認為有海龍作祟,當然不少人也知道,那是源自于天象更迭從而出現的一種自然之力而已。

  不過漁民們很恐懼這個東西,一些稀奇古怪的祭祀習俗,也多源自于對于龍吸水的恐懼,他們認為是觸怒了海神。

  程知遠敲打那個木板上的圖案:“你要的答案在這里,這個龍吸水,他的表面積無窮大,但是體積卻是有窮盡的。”

  當一切敲定,這個題目被解出來,而其他人中,有人早已心中默默算計時間,這時候方才開口,道:“不過一刻而已....”

  邊上有人面色微變,低聲道:“惠子十題,太學主不過一刻就解掉了,可笑啊,千年以降,我等都在做些什么?”

  “會不會是串通好的,太學主和那儒門大士通過了氣?”

  有人狐疑,隨后就被人嘲笑:“你說甚么東西呢,通過了氣,也頂多是提早算好而已,這算什么質疑的點,難道這道題不是太學主算的,而是你教的嗎?”

  那說話的人便滿臉羞慚,不敢再說什么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絕于耳,并且有逐漸演烈的趨勢,龍素此時起身,盈盈下拜。

  程知遠:“還有嗎?”

  龍素搖了搖頭:“沒有了,素拜謝于此,還請太學主繼續講述。”

  程知遠把那光學模型搬上來,隨后卻沒有直接開講,而是站在臺上,手掌拿出囂器劍,壓在上面。

  他忽然拔劍,但只拔劍三寸,頓時一道寒光迸射出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隨后那道寒光就消弭,程知遠便對所有人拋出他今日準備講解的最后問題。

  剛剛那道劍光,如果換算成殺人速度,那么有多快呢?

  程知遠:“剛剛我已經用光速斬下了各位的腦袋。”

  光速劍,這當然不是可以練成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正練成了,那倒是極其恐怖的了。

  第三日的講課已經結束,諸人意猶未盡,同時腦子里全都被公式充斥溢滿,而當程知遠整理桌上的模型,并且做出最后的結束語時,講學館內諸學子沒有半個動彈的。

  這讓程知遠有些不明情況。

  此時應該是各自散場,和前兩日一般,但眼下這幫人遲遲不愿意離開.....?

  “在座諸位還有何問題?”

  程知遠問了一句,豈不料此時有人紛紛站起,俯首下拜。

  三日之講,受益匪淺,對于這些人來說,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而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自古以來一直都存在的,卻又從沒有多少人刻意去關注過的東西。

  這一拜,其中拜者,皆執弟子禮!

  程知遠被這架勢唬了一下,差點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冷靜下來,只是道:“我受荀卿之邀,來稷下講學三日,傳道連山,諸位不必謝我,這弟子禮,應當去拜荀卿,而不是拜我。”

  “我只是一個復述者而已,沒有多大的學識,只是站在旁人的肩膀上,看到的東西更多,更遠一點而已。”

  這句話在前一日他已經對酆業講過,而此時則是對所有人重新講一遍。

  諸士子皆齊聲回應,無有怠慢。

  拜完之后,諸人方才依依不舍般的離去,今日講學已畢,不興拜見,有甚么事情,明日再行,故而他們也只有離開,不敢打攪程知遠。

  此時天色已晚。

  “劍門弟子奏報,天下劍宗名錄更迭。”

  越王拿過那份書簡,而姜氏弟子拜禮而退。

  東極出現了一個劍宗,從遙遠的彼方踏入了南世,越過了重洋與山海。

  她出現的位置在屠何國,處于燕國境內。

  劍報上所說,該劍宗一出現就撞上了在燕國境內的某個劍宗,天下劍宗第九十九位嬴漸。

  “嬴漸.......這是個秦國宗室啊,我記得是比較年輕的一個,是安國君的兒子.....不是號稱年紀輕輕,比肩惠文王麾下大將嬴疾的天才么....嗤,打不過東極的一個女子?”

  劍報中寫,該女子讓了嬴漸十招,隨后以一招敗之。

  “嬴漸未死,逃了......東極柳羲,取天下劍宗名號?”

  越王把那竹簡焚燒成灰燼。

  “都是些沒意思的事情,這幫蠢貨,要找的是那些仙人,不是關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輩打架,劍宗更迭,不是尋常之事么。”

  “什么時候能過了天下之四十,那時候才是值得關注的人,宗號就在這里,讓她盡管來取!”

  是夜,臨淄城中,在講學館附件的客舍,有很多人難以入眠,其中以蘇厲為首的一部分,在糾結要不要改換門庭,投身數學之道,這其中了無牽掛,一心鉆研學問者不少,而蘇厲心中極想,但卻不能。

  “為什么不去?”

  蘇厲身后出現的是荀子,他轉身拜:“見過大祭酒。”

  “蘇厲駐于稷下,承蒙祭酒厚愛,今日才來驅我。”

  “只是蘇厲心中疑惑,蘇厲乃云夢間者,稷下學宮之學識,齊國之諸事,應當對蘇厲嚴防死守才是,為何齊王不在意,涂山王不在意,荀圣也不在意?”

  蘇厲苦笑:“尊圣是看不起在下啊,說的也是,身為間者,早早露出了馬腳,我這個間者,確實是有些不稱職。”

  荀子道:“是數學讓你歡喜,還是為策讓你歡喜?”

  蘇厲不假思索道:“昨日已然思考過,皆有,數學略高一籌。”

  荀子頷首:“你已經有所決斷,不如隨程知遠回轉洛陽,多在此道之中鉆研學習。”

  他頓了頓:“三日宣講,與你一般生出外心者不少,尤其是齊墨子弟,有三分之一,已經準備入秦了。”

  “心有大志,各安造化。”

  蘇厲沉默了一會,點頭下拜。

  “遵荀圣之命。”

  荀子道:“洛陽那邊,也請多多照拂,秦軍兵鋒直逼魏國大梁城,大梁若下…”

  蘇厲道:“洛陽危矣,然而此時,還不是天子死去的好時機,此時天子若死,天下生變。”

  “蘇厲省得,此番當隨太學主重歸洛陽。”

  他說著,又眉頭微皺:“大祭酒還是拘泥于禮數,若是想讓太學主不走,在下倒是有許多法子。”

  荀子失笑:“人不可失信于人啊,不管是君子小人。”

  “禮不重要,重要的是信。”

  蘇厲淡淡一笑:“我等策士,最不重視的就是信啊。”

  荀子:“取信于君王,方能周旋于列國之間,這如何不重視信了,瞎說。”

  蘇厲失笑。

  “先生,齊王宮送來的傳簡。”

  異人帶著一份書簡回來,程知遠把此簡攤開,目光微動。

  君王后要召見自己,邀請明日入宮一見。

  王后的單獨會見?

  不,必然還有齊王,只是不知道這兩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在程知遠想來,春秋戰國時代召見名士,多數都是問一些治國安邦之策的。

  “呵,把我算作名士,我哪里當的起,治國安邦無甚良策。”

  程知遠搖了搖頭,異人卻是慌忙道:“先生何出此言,此三日稷下之辯,不需多少時日自然會名傳天下,太學主之稱橫空六國,屆時那些士子,可是要稱先生一聲程子了。”

  程知遠不免咳了一聲。

  程子,還橙子呢…

  這名頭可真不好啊…

  “我本想明日去涂山氏中借閱書籍的,未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

  北偏西第三館的門在晚上被敲響了。

  寒風吹動,嬴異人便去開門,只是打開門扉之后,站在他眼前的卻是那位儒門龍素。

  程知遠一抬頭。

  “稀客稀客…不,不如說有些奇怪…”

  龍素拜了一下。

  “夜幕來訪,失禮了,只是求學心切,故三思之后,方才定了決心。”

  “何況你予我沙鐘,我又豈能不來回見。”

  她說話時候呼吸平穩,但是就故意加重了三思兩個字的聲音。

  程知遠似乎在發呆,他看著火盆,過了大約五秒左右才站起來。

  “當初我去見人,未曾想到是去見你,今日,也沒想到你先來見我了。”

  他起身取茶,客舍自然有茶,這里的東西都任憑他取用的,就像是在自家一樣。

  龍素在門前撣去寒塵,利落的走到火盆側面的木榻上跪坐下來。

  火盆在側,前有茶幾。

  小黃蛇從程知遠的后腰上游到肩頭,看見龍素,頓時發出嘶嘶的歡快聲。

  “君子不需行,行必有正。”

  程知遠給龍素上茶,而后輕扯袖袍落座。

  程知遠開口,取來筆墨刀簡。

  “想學,我教你。”

  龍素默然,不知心中思忖什么,三息過后,正色道:“素還有一事欲先行請教。”

  “大祭酒處,言舉薦之人,程…為何薦李斯…”

  程知遠:“怎么,你薦的是韓非?”

  龍素點了點頭。

  程知遠點了點頭,望著茶水有些出神,長久之后方才道:

  “圣人心思…荀子心意在秦,這是輸送人才啊…李斯,韓非,張蒼…”

  龍素疑惑:“張蒼?”

  程知遠:“我七舅姥爺他三外甥崽。”

  張蒼還沒出生呢,還要等些年頭。

  他抬頭,看龍素道:“韓非對你胃口?”

  龍素一愣,不知如何答,剛欲張口,卻看程知遠擺了擺手。

  “素,我問你,若你是秦王,座下犬馬二獸,誰當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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