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0日 很多人都對金玉城有個誤會,認為這天下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理應是遍地黃金,字面意義的遍地黃金。街道由上好的飛燕白玉鋪成,兩邊的建筑則是金磚與銀泥砌成的墻面。窗戶則是水晶和寶石制成,那種砂土燒制的清澈沒有任何雜質與氣泡的玻璃只配供給金玉城的低端人口。
然而實際上,這種奢華到漫無邊際的臆想當然是不可能的,金玉城較之青云城、沈城這種一線城市,雖然領先,卻還沒有呈現出本質的區別。這里依然有光鮮也有黑暗,有富豪也有窮鬼,絕大部分的普通居民,只不過是生活相對富足,卻絕對沒有豪奢的本錢。
所以哪怕是在金玉城,幾十文錢就能大快朵頤的大排檔依然是最受歡迎的餐飲場所,而這種平民飲食也最容易見出功夫——因為一旦做得失了水準,立刻就會被食客們用腳投票。而富庶的環境使得任何一個行業都很容易出現競爭者和替代者。
所以越是發達而富庶的城市,這種低端餐飲反而越容易出現驚喜。
例如在金玉城東部向陽區,人氣最高的海天大排檔,就總是能讓外來的游客感到驚訝。這里的豬頭肉,大排面的水準之高,遠遠超乎菜單上那百十文錢的標價。以至于很多人都感到憤憤不平,金玉城的人收入那么高,物價反而低廉!這個世界還講不講道理了?!
海天大排檔走的是薄利多銷路線,質優而價廉,那么必然的結果就是任何時候都人滿為患,已經頗為寬敞的空地上,只要到了飯點,總能圍坐出幾百桌熱情的食客,敲打著桌面碗碟,催促后廚的老板更加努力地揮汗如雨。而由于每次都人滿為患,所以場地也就越發擁擠,食客們幾乎都是人挨人人擠人,從上頭看去,就能看到幾百個人頭上上下下蠕動著,時而低頭吃飯,時而仰頭發出滿足的嘆息,整個場面活像是一只過期許久的肉罐頭,里面有上千的蛆蟲在狂歡。
而這么擁擠的場面,當然也很容易引發食客間的摩擦,某人不小心踩了某人的腳,某人不留神將菜湯灑在了某人衣服上,大部分時候,食客們都能相視一笑,看在美食的面上,只在心里怒草一波對面的十八代祖宗。
然而也有少數時候,某些人做得太過分,那就難免惹得人怒發沖冠,破口大罵了,比如…
當王九現身于大排檔入口處時,正對著門口位置的沈輕茗就毫不猶豫地噴發出了少女體內最為熱情真摯的液體——一口濃郁的大排面湯。
“噗九!”
而這一句話還沒喊完,旁邊的食客就發出慘叫。
“臥槽!誰啊?!”
原來沈輕茗身為修仙者,反應奇快,眼看一口面湯就要噴到對面李婉晴的身上,千鈞一發之極立刻扭頭向旁邊,將附加值高昂的少女原味面湯噴到了一個頭發禿禿身材胖胖的中年食客身上。
然而這胖禿食客怒意勃發地站起身后,只一回頭,看到沈輕茗這一桌人,頓時戾氣消散,化為一片溫柔的笑意。
“哦哦,是你們幾個年輕人啊,沒事沒事,別在意。”
一邊說,胖禿一邊拿出手帕擦拭后脖子上的少女原味面湯,姿態顯得特別云淡風輕。
這就讓沈輕茗特別過意不去:“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剛剛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人,所以一時沒忍住…”
“沒事沒事,你們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時沒忍住是很正常的。”
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尤其是對比一下他剛剛被面湯噴到的時候那一聲臥槽,以及轉過頭以后立刻180度轉變的嘴臉,顯然又是一個被少女們的顏值打動而放棄原則的油膩中年,換做其他時候,哪怕是沈輕茗最為落魄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對這號人物假以顏色。但今天偏偏是她有錯在先,總不能就這么走了。
沈輕茗強壓著心中反感,便要繼續道歉,卻見對方的目光根本沒放在自己身上。
同樣,也沒放在身材豐腴的李朝露,或者英姿颯爽的李婉晴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著精神狀況有些異常的李新宇,一臉看到寶物的欣喜表情。
剎那間,沈輕茗感覺自己的神識像是迎來了一場天劫刑雷,那種五雷轟頂的震撼感,讓她好一陣懵逼。
客觀來說,此時的李新宇,已經遠遠不是當初那個肉球一般的猥瑣死胖子。減肥以后,少年人器宇軒昂,俊逸不凡,尤其那猥瑣的嘴臉,此時因為精神世界的麻木而變得麻木冷漠,卻更襯出一種圣潔雪蓮一般的氣質,的確稱得上一聲美少年。
同時,金玉城一向以文化前衛著稱,同性之愛在金玉城非但不是禁忌,反而是一種流行文化——例如李婉晴這種,在青云城顯得特立獨行,到了金玉城就絕對是弄潮兒。
但無論如何,一想到這里有個胖禿中年,對李新宇這等貨色一見鐘情,就不由…胃中翻江倒海,一大波原味少女消化物即將登場!
而與此同時,那個油膩胖禿則非常熟絡地展開了話題。
“幾位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是從別處來的游客?年紀輕輕卻結伴游金玉城,應該也都是出身不凡的富貴人家吧。這金玉城對富庶人家來說,的確值得多多游覽,但若是沒有本地人指引,也很容易被一些黑心商人坑蒙拐騙…恰好我在本地也居住了有二十多年,對城里的大小情況都有了解,咱們相逢就是有緣,如果幾位信得過我,不如這幾日我來帶你們游覽一下金玉城如何?我是鄭力銘,在這城東向陽區還算薄有微名,幾位若是不放心,不妨向本地人打聽一下我。”
胖禿滔滔不絕,沈輕茗只聽得渾身發冷,很想一拳就把那張油膩的嘴臉整個打塌下去。下意識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婉晴。
李婉晴也皺起眉頭,密語傳音道:“這里畢竟不是咱們的主場,又是政變的敏感時期,外來者還是少惹是非,尤其是這種地頭蛇。雖是凡人,卻很可能結識許多修仙者。沒必要和他多牽扯,盡快甩開為好。”
“可是他這模樣哪里那么容易甩開啊!”
李婉晴看了一眼李朝露,又看了看沈輕茗,面色沉重地說道:“戰爭必然伴隨犧牲,我們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留下新宇在此斷后了!”
沈輕茗震驚、猶豫了一秒,點點頭:“好。”
等到眾人在付出巨大犧牲,應付過那個纏人的胖禿食客鄭力銘后,沈輕茗只覺得好不容易重新見到王九的那種欣喜之情已經蕩然無存,原本醞釀在胸口中的真摯問候話語也說不出來,說出來的只剩下一句不咸不淡的:“你干什么去了?”
王九考慮了一番,將自己這兩天來的經歷,用沈輕茗也能理解的方式概述了一遍:“看書去了,你們呢?”
“看書?!看個書就整整兩天不見人影?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個被那個趙沉露欺負地多慘?她讓那個侍女把我們丟在城主府一個冷落的庭院里,一開始口口聲聲說是請稍安勿躁,馬上就有人來招待我們,結果只給了一個果盤和幾瓶清水就再沒下文了,到了晚上干脆就派了個仆人說什么城主府里有變故,不便招待客人,就不由分說把我們趕出門去流落街頭了!”
王九只聽得嘖嘖稱奇,想不到沈輕茗倒是挺生動形象地就將這兩日來他們的遭遇概述了出來。不過,對于少女的滿腹怨氣,王九還是幫老朋友解釋起來。
“她被人發動政變,軟禁起來了。”
沈輕茗斬釘截鐵道:“罪有應得!連招待遠方客人都招待不好,活該下臺!”
頓了頓,少女緩和了語氣說道:“總之,既然金玉政變,咱們就趕快回去吧。”
王九驚訝不已:“回去?”
沈輕茗說道:“是啊,她被心腹手下出賣,政權慘遭推翻,這個時候心情一定很低落,而她那么驕傲的人,肯定不希望自己低落的樣子被你看到。所以就算是為她好,我們也應該盡快低調地離開金玉城,留她一人默默舔舐傷口。”
王九解釋道:“如果是一般情況,你的回答的確令人驚訝地有道理,但現在趙沉露狀況很不好,應該是需要我們的幫助。”
沈輕茗說道:“幫助?我們幾個云涌境和翻云境的小家伙,能幫一個真實實力更勝倒海境的金玉城主什么?這種政變事件,以我們的實力根本就沒資格參與其中啊。真想要幫她,也應該是盡快尋求家族的支援才對。”
王九點點頭:“也有道理,那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沈輕茗一聽頓時急了:“你一個人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能做什么啊?!”
王九想了想:“是這樣,目前來看,情報的短缺是最嚴重的問題,最好是能有當地的地頭蛇…誒,剛剛那個鄭力銘似乎不錯,我去問問看。”
“我靠快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