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2日 隨著亮銀甲的出現,小巷內的氣氛終于開始冷卻下來。食客們紛紛收拾了一番,便準備抽身走人。
前面小隊長和中隊長出面,大家還能幸災樂禍看個熱鬧,借著酒興高喊兩句口號。但是大隊長的層級就截然不同,那是真正代表著沈城外城巡邏隊顏面的旗幟人物,就算是基于基本的尊重,食客們也不方便再起哄。
沈城的外城巡邏隊,其實是聲望僅次于沈家親衛的功勛軍隊,上萬名軍人日復一日地清掃著沈城周邊的山精野怪,混沌魔精。為數以百萬計的平民百姓掃出一片太平。諸如榆林村發生的魔精侵襲,不過是外城巡邏隊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形勢惡劣的時候,數萬頭魔精山呼海嘯一般橫掃村落的災難也是發生過的。
幾乎每一年,外城巡邏隊都會有數十名軍人戰死沙場,看似數量不多,但考慮到那些傷殘者的數字要數倍于死者,且積年累月下來數量更是可觀,外城巡邏隊的犧牲委實難以估量。
生活在沈城,若是對這樣的軍人,這樣的犧牲都能無動于衷,那也著實是太沒良心了。
當初幾大世家從連天城分散開來,前往各處安置家業,拓荒邊境。其中李家和陸家分家選擇的是最偏遠窮困的青云地區,沈家選擇的則是混沌力量最強,秩序最為微弱,形勢也最為危險的淮南荒野。
兩千年時間,青云城已經成了繁華富庶之地,縱然比不過連天城、金玉城,但至少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而沈城卻依然是相州出了名的險峻之地,天地靈風,大地靈脈仿佛都在頑固地拒絕著人類的入駐。千方百計地制造著各種各樣的困難。
但沈家還是在此扎下根來,用日復一日地清理,打下了沈城人的太平,并用環境的險峻,磨練出了天下有數的強軍。其中最強的是時常進入混沌之中披荊斬棘的沈家親衛,其次就要輪到身經百戰的外城巡邏隊。而外城巡邏隊的大隊長,自然是沈城之中屈指可數的高手——沈若石的親生兒子,沈子琤。
沈家人來此,于情于理那些食客們也哄笑不起來,訕訕地收拾一番就各自離去,留下王九一行人,面不改色地與這位動動腳就能讓沈城地震的大人物對峙。
沈子琤前進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在石板路上,都仿佛膨脹了時空,讓四周的光線、重力全部發生扭曲。
只看到這一幕,李婉晴就一臉凝重,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時空膨脹,這是至少覆雨境以上的大修士才可能擁有的威能,哪怕她的老師玉清真人,也是三年前才初步擁有了這個神通。換言之,這個全身重甲的巡邏隊大隊長,怕是比玉清真人還要更強幾分。
那就絕對不是一個17歲少女能應付的對手了。
“王九,交給你了。”
王九點點頭,迎著那銀甲修士的懾人目光,上前兩步,開口說道:“縮地靴的時停符印第七劃畫的重了,真元轉化會出現難以抑制的噪聲,導致時空膨脹不能收放自如。”
沈子琤頓時驚了,看了看腳下的亮銀戰靴,又看了看前面那個帥氣得有些過分的白衣年輕人,沉吟良久,還是開口問道:“第七劃若不重畫,時停符印就烙印不穩,如何能持久運轉?”
王九想都不想,直接答道:“換材質,把火銀比例降低百分之一,加五行土增強材質粘性,符印自然烙印得穩。”
“加入五行土,整個材質的五行特性都要變化,所有的符印和祭煉都要推翻重來,中間又不知道會出多少偏差,你這也太過想當然了!”
王九說道:“把五行土的五行特性做下加工處理,與戰靴的五行特性統合起來不就可以了?”
“這…”沈子琤下意識想要反駁,但凝神細思一番,卻不得不嘆氣道,“似乎的確是這樣。”
頓了下,沈子琤有些疑惑地問道:“在下巡邏隊大隊長沈子琤,請問閣下是哪里的煉器大師?”
王九說道:“我不懂煉器啊,最多是鍛劍上有一點了解。”
沈子琤難以置信:“若非煉器大師,怎么可能舉重若輕地點出我的縮地靴的缺陷所在?”
王九反問:“為什么你覺得這么簡單的問題,必須要煉器大師才能看出來?”
沈子琤被噎了一句,卻更加覺得對面的年輕人高深莫測,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有機會一定再多多向您討教,可惜今天時機不湊巧,手底下幾個不成器的廢物被人打了,我這個做頭兒的要去討回場子。”
王九說道:“哦,那來吧。”
沈子琤用了一會兒,余光總算瞥到了在墻角昏迷不醒的第一中隊正副中隊長,然后才意識到王九和他的小伙伴們,就是讓他大晚上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頓時神情精彩起來。
“你們!?”一邊驚嘆,沈子琤一邊原地踱了幾圈步子,最終還是無奈地搖搖頭,“不行,規矩不能壞,沈城軍人絕不允許失敗!你們放馬過來吧,今天不輸不許走!”
一邊大聲喊著口后,一邊暗地里傳音入密道:“給個面子,待會兒差不多就認輸吧。這打來打去沒止境的,沈城軍人絕不服輸,這是兩千年沿襲下來的規矩。幸好這是遇到了我,換成沈驚海那冷面煞神過來,那就不好收場了。”
話音未落,這傳音入密的頻道里忽然多了一個聲音。
“的確是不好收場,青云李家不遠千里到沈城耀武揚威,這種事若是草草收場,沈家的臉面也就不必要了。子琤,這次的事情,你處理的草率了。”
下一刻,沈子琤面色劇變,先是回過頭,看著漆黑的小巷深處:“沈驚海?!”
然后又轉過頭看著王九:“你們是李家人!?”
這問題可就嚴重了,沈李兩家的歷史恩怨,基本上沈城上到80老母下到3歲小兒都知道,堂堂沈城的不敗軍人,卻被幾個十幾歲的李家修士擊倒,這簡直就是沈城兩千年歷史上都少有的恥辱。
也難怪連沈驚海那個沈若石的左膀右臂都被驚動,這么快就趕了過來。但既然他來了,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沈驚海此人,在沈家人中一向有個不雅的稱號:沈若石養的家犬。他本是和本家十八桿子都打不著的超遠方親屬,幾乎算不上沈家人,卻機緣巧合被沈若石看中,委以重任,一路坐到了副城主的高位。而作為回報,沈驚海對沈若石的忠誠,也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只要沈若石開口,無論合理不合理,他都會毫無保留地全盤照辦。
而所有沈家人都知道,在關系到李家的問題上,沈若石的態度是絕對的死硬不動搖。為此,甚至連沈子瑜那樣才華出眾的兒子都不惜翻臉。
那對于幾個來歷不明,卻連續擊敗幾波沈城軍人的李家人,沈若石會是什么態度?沈驚海又是什么態度?
這一刻,就連沈子琤都有些坐蠟。
好在王九很快就擺了擺手:“哦,我不是李家人,目前我姓王。”
就是嘛,這么年紀輕輕卻才華橫溢的煉器大師,怎么可能是那個卑鄙無恥的李家人!?
卻見王九伸手向后:“她們才是。”
“噗!”沈子琤簡直要吐血了。
片刻后,黑暗中傳來一聲冷笑:“果然是李家人!”
隨著笑聲傳來,一陣澎湃的壓力撲面而來!以至于連王九都皺起眉頭,提起了白劍。
然而就在這股壓力即將從無形化為有形的瞬間,黑暗中又響起帶著驚疑的聲音。
“這里怎么還有個沈家的丫頭?”
小巷末尾,快步走來一位長發飄逸的年輕人。外表看去只有二十五六,滿頭烏亮的黑發束成馬尾甩在肩側,更襯得面白如玉,完美無瑕。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枚渾圓的鏡片,增添幾分書生的秀氣。
若非相熟,實在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會是以鐵面無私,心狠手辣著稱的沈城副城主,然而此時見到此人,就連沈子琤也是一陣陣的頭疼。
沈驚海完全無視了沈子琤,兩步就來到了沈輕茗面前,鏡片后的目光認認真真地打量著沈輕茗,讓后者感到一陣不自在。
沈驚海一邊打量,一邊壓抑不住震驚地輕聲自語:“這血脈,這眉眼,的確是沈家人,而且是城主大人這一系的血脈無疑!但,這會是誰…”
然后,就在沈輕茗準備開口抗議前,沈驚海退后幾步,先是對沈輕茗做了個失禮抱歉的手勢,然后沉著臉——哪怕在見到李家人的時候他都沒變過臉色——走到沈子琤面前。
“子琤,雖然個人家務事輪不到我來管,但李妤這些年對你沒有半分不是,她又是城主的養女,你這么對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沈子琤簡直莫名其妙:“我怎么對她了?難道…等等,難道你連我藏私房錢的事都要管!?”
沈驚海依然陰沉著臉,回手指了下沈輕茗:“那是你的私生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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