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庭書而言,說出這番話,著實需要一點魄力。
熟悉李庭書都會知道,這個光頭其實是個內心非常驕傲的人。
入贅李家,為的是迎娶李楠秋,卻不是貪圖李家的榮華富貴。至于很多人暗地里譏諷他入贅李家后,連姓都跟著改了…真是日了野狗,他祖祖輩輩都姓李,天下之大,難道只許一家人姓李?
而在入贅之后,雖然得到了家族的各項資源相助,但李庭書卻從未將其視為理所當然,每得到一筆資源,都必要為家族出力做一件事。另一方面,每當有內部競爭,他也定會全力以赴,證明自己的實力和價值。
而李庭書的實力的確驚人,今年30歲不到,已經有覆雨境后期的修為,且仍未見到明顯的瓶頸期,這樣的人才,35歲前突破到排山境也是大有可能,較之李風云這等驚世奇才或有不如,但是比起李空城這樣后勁乏力的卻已經隱隱領先了。而李家對李庭書也是高度信賴,從未將他當做外人,這個內門總教官的職務,可以說寄托了家族對他的極大期待。
雖然只是調教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但本質上卻是為了迎接那場十年盛會,為了在青云大比上重振李家門楣,這樣的重任,是真的把李庭書當做家族的核心成員來看待了。
李庭書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家族如此器重,他是不惜一切也要把事情做好的,事實上他也是不惜一切地在做,內門參加特訓的每一名修士,他都做了非常詳盡的調查,并針對性地設計了培訓方案,這其中涉及到的精力消耗,饒是覆雨境修士也有些消受不起。
所以最開始王九說有新的訓練方案時,他才會下意識抵觸,因為那等于否定了他之前付出的一切心血。
然而現在李庭書卻不再有任何糾結,王九的本事令人心悅誠服,也有了實戰為證。既然如此,若是李庭書再繼續執著于自己付出的辛苦,而忽視實效上的差距…那就太過自私了。
“王九先生,請你務必不要推辭。”
王九看了下李庭書,說道:“好啊。”
李庭書點了點頭,心中有些失落,也有些釋然。
這樣的結果,對所有人來說都最好不過了吧,相信那些孩子們也樂于接受一個更加優秀的教官。
無論是顏值還是訓練能力,王九都無疑要遠遠優于他,既然如此,他們又有什么理由不開心,不歡喜?
當天晚上,李庭書在校場上對所有參與青云大比特訓的少男少女們,宣布了教官人選變更的事情。而后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個字,也沒有回頭再看學生們一眼,便強忍著濃濃的不舍離開了校場。
回到家中,妻子一如既往地等在院門口,笑容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回來了?飯已經做好了,快來吃吧。”
李庭書忽然想到那句老話,家庭是避風港灣,這話實在沒錯。妻子難道不知道前海校場的賭斗?她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所謂大家閨秀,不過是在安慰自己罷了,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
想到此處,李庭書沒有急著跟妻子進屋,而是問道:“楠秋,咱們有多久沒有外出郊游過了?”
李楠秋聞言吃了一驚:“誒,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你要說多久…”想了會兒,女子苦笑道,“好像結婚以后,咱們還從來沒有出去游玩過。”
李庭書垂下頭,有些自責。這些年,為了向家族證明他的價值,他終日忙于工作,居然將最親近的人都忽視了,可真是本末倒置了。
“現在就走吧。”
“啊?”
李庭書微微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反正你我現在都沒事,不如就趁現在吧。你不是說一直想去金玉城看看金玉繁華嗎?我前些年正好存了不少錢,就當做咱們結婚十周年的旅行費用吧。”
李楠秋雖然心中仍有不少疑慮,但是看著李庭書那寫滿疲憊的臉龐,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少女時候就一直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呢。”
“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少女時候。”
李庭書與妻子李楠秋為了紀念結婚十周年,攜手遠赴金玉城。李庭書先前擔任的內門特訓教官職務,暫由家族客卿王九代理。
夫妻二人并沒有在外面游玩太久,三天后,9月10日,兩人就面無人色地回到了李家大院。
日程顯然比最初預期得要短暫太多,然而兩人回到李家大院時,卻都宛如在無人島漂流數十年的野人一般,感慨萬千。
李庭書終歸性情堅毅一些,只是抖了抖眉毛,用不那么平靜的聲音說道:“終于,回來了。”
身旁,李楠秋則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是啊,終于回來了…金玉城,我以后再也不要去了。”
“那里…的確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繁華的地方。”李庭書說道,“我本以為過去十年,既得了家族支持,自己也額外付出了很多奮斗,應該算小有身家,誰知…在金玉城竟是不值一提。”
李楠秋說道:“不能怪你,那地方,一杯白水也要一兩紋銀,一籠包子便要一枚靈石,這等物價真是聞所未聞,還好咱們沒點酒水,不然…”
李庭書苦笑:“是我不該逞能,非要訂金玉城最好的酒店,如若不然,也不至于才兩三天就落荒而逃回來…”
“誰能想到金玉城的物價會這么離譜,青云城最好的酒店,價格不及金玉城的十分之一,那里的人到底都是怎么生存的…”
“大概是靠打劫那些來自其他城市的無知旅客吧。”
“的確,那個價格和打劫也真是毫無分別…說不定打劫的還便宜一點!”
“唉,還是青云好啊。”
“以后我再也不想什么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夫妻二人一邊說著,一邊放下行李,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紀念這一場極有教育意義的十周年旅行。
然而不多時,就聽外面傳來敲門聲,以及幾個少男少女的哭聲。
“教官,教官您回來了嗎?!”
“教官,是我啊,李求德!”
“還有我,李若誠,教官快救救我們啊!”
李庭書聞言,面色一變,連忙走出門去,只見門口幾人已經哭成一團,慘不忍睹。
“怎么回事!?”
見到李庭書出面,幾個少男少女更是哭聲震天,仿佛遭到了令人發指的凌辱。
“教官,求您趕快把王九換掉吧!”
“我們再也受不了了。”
“那不是修行,是酷刑啊!”
一眾少男少女撕心裂肺的傾訴,讓李庭書也有些毛骨悚然。
“到底怎么了!?”
幾個少男少女哭哭啼啼地將事情來龍去脈交代出來。
事情回到9月8日晚,當李庭書帶著失落與釋然,宣布將由王九先生代理總教官職務的時候,其實下面的少年人們,心中倒是歡喜居多。
雖然前些日子,李朝露那嘔心瀝血的訓練場面讓人觸目驚心,但今日這一場決斗下來,李朝露以一敵二的英姿卻更加讓人驚心動魄。
能參加到內門特訓班的,都是對仙道還存有熱忱之心的年輕人,雖然多少會有些世家子弟的嬌氣,可是在如此顯著的效果面前,那些偷懶、怕疼的心思也都淡了下來。
若是能和李朝露一般,幾日之內便脫胎換骨,就算吐幾升血又有什么大不了?何況看李朝露在王九手下,雖然吐血吐得慘,卻也沒見有什么別的反應,每三組彌散周天之后,還有余力和王九談笑風生,說不定王九的訓練方案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痛苦可怕,完全在眾人承受范圍內。
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雖然有些對不住光頭教官,但是能換來一位更加高明的教官,確實是大喜事嘛。
更何況,就算光頭教官再怎么改換造型,與天生麗質的王九先生相比,那也真是…
總之,少男少女們各懷憧憬,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
第二天,他們看到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