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莘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多年來一貫如此。
她決心要讓李輕茗成才——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那就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到底,而首先,她需要自家相公的支持。
“風云,你是李家家主,無論是修行上,還是家族事務上都要牽扯精力,注定你不可能太過關注兒女私情,而且月娥的事情也讓你…總之,輕茗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你不必費心。不過我需要你的支持。”
李風云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你說什么?”
陸莘再不客氣,體內真元如暴雨密布,再凝于指尖,瞬息間劃出一道玄奧的軌跡,然后便刺了過去…
“!”
李風云饒是有排山境的真元護體,也痛的差點跳起來,再看到妻子陰沉的面色,連忙正襟危坐,點頭說道:“請說。”
“讓輕茗成才,我當然愿意支持,但你有沒有考慮到她的資質悟性…”
“我當然考慮過!別忘了4年前她第一次嘗試破風障失敗的時候,是誰第一個站出來嘲笑她的!”
李風云一懵:“誰?”
“我!”陸莘對相公的記憶力也是早有所料,“在家族一眾長老面前,嘲諷她資質不足,不配留在內門,讓她強忍淚水一步步離開的,正是我啊。”
“…我想起來了。”
陸莘說道:“李輕茗雖然是你和那個女人的孩子,卻半點也沒繼承到你倆的天賦,雖然鍛體期的成績可圈可點,一旦到了溫養神識駕馭真氣的階段就立刻沖勁不足。這是天賦上的局限,一般來說,就是不適宜修行,除非用大量天材地寶強塞,否則無法可解。”
李風云點頭:“但當初你否決了丹藥法…”
“因為那種吃藥吃出來的藥罐子,根本就是笑話!讓人知道我把堂堂李家的女兒養成了廢物,會怎么說我!?”陸莘氣道,“而要彌補天賦不足,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倍的決心和毅力,而沒什么能比恥辱和憤怒更能激發動力,所以這些年我用盡手段要她難過,逼迫她奮發自強。”
李風云說道:“你很少和我說起過這些事。”
“說了又有什么用?你能幫上忙?幫我欺負自己的女兒?”
李風云有些遲疑:“這個,如果是為了她好的話,或許可以試試?”
“那我問你,李輕茗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李風云頓時鎖起眉頭,不假思索地說道:“被人用愚蠢的問題打斷學術思考,參加修行研討會時的會議材料有疏漏,吃餃子蘸醬油。”
“一點邊都不沾啊!”
李風云驚訝不已:“她連這些事都能忍!?”
“她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翻版!”陸莘看著一臉驚奇的相公,深深感到了無力的滋味。
“李輕茗最不能忍的是克扣例錢,每次我找理由扣掉她的零花,之后幾天她都會把我當不共戴天之仇,通宵練功,動力驚人,當然成效也非常顯著。以她的天賦,正常苦練,怕是到18歲都難以突破風障——當然之后可能會順利一些。但現在來看,她最多16歲時就能晉級風起境。”
李風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克扣例錢啊。”
“…她只剩下一個月9兩銀子的額度了,再扣下去,就要每個月向她收取份子錢了。”
“可以收嗎?”
“當然不可以!你動動腦子再說話!”陸莘簡直咬牙切齒。
“那試試別的法子呢?”
“這幾年,能用的辦法我都用得差不多了,把她驅趕出內門,找同輩修士言語挑釁,要教習對她加倍嚴格,克扣例錢。再要做的話,就只能給她定個婚約再來退婚了——這句是諷刺。”
“哦,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所以你也別想閑著,接下來就要你幫忙了。我想無論如何也要讓輕茗搬離沈園,她太依賴那個院子了,早兩年,一個孤獨安靜的環境還算有利于她專心修行,但現在已經弊大于利了,看她最近就開始走邪門歪道。所以我想還是有必要讓她住在大院里,嚴加管束。”
李風云問道:“不是說要拆遷了嗎?”
“那是我讓李平去嚇唬輕茗的,你也當真了?!真把那院子拆了,別人會怎么說我?連沈月娥留下的院子都不放過的失敗者!?”
“那該怎么辦?”
陸莘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體內如暴雨一般的真元則集中于腦部,冷卻著怒火。
“現在問題是這樣,我以拆遷為由頭嚇唬李輕茗,卻不料小丫頭逆反心起,決定頑抗到底,甚至不惜為此走上邪門歪道。當然,這里有我考慮不周的地方,但接下來的確不宜再以強拆為借口,逼她回來。”
李風云說道:“那該怎么辦?”
“沒記錯的話,那院子是你的私產。”
“是我和月娥的私產。”
“沈月娥死后,就是你一人的私產,只是交由家族進行適當管理,但終歸是你的院子,所以,我需要以你的名義向輕茗征收房租。”
“房租?”
“她不服家族安排,身為晚輩子弟卻要獨占一間院落離群索居,自然要支付代價。而按照沈園的面積規格,每月按五千兩來算是公平合理的,如此,就算李輕茗心有不滿,也無話可說。對了,沈月娥在那院子里沒留下什么東西吧?”
李風云仰頭思考了一會兒,卻半晌沒有回應。
陸莘在旁看著,卻出奇地沒有催促,因為她知道李風云此時走神是在想什么。
而這個時候,也是他最不能容忍被打斷的時光。
過了很久,李風云低下頭,說道:“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那就好,接下來我需要你…”
李風云卻長身而起:“收繳房租的事情,讓宏叔來辦吧,我的印章什么都是他來保管的。我有事先撤了。”
李風云走后,堂內陰影中一位身形敦實的老頭緩緩走出來,向陸莘躬身一禮:“老仆李宏見過夫人。”
李宏,李家大院的大管家,在李風云幼時就跟在他身旁照顧起居和修行,當李風云從前代手中接過家主之位時,李宏也隨之成為李家大院的大管家。
而李風云一心修行,心無旁騖,如此,李宏幾乎是李家大院的實權第一人。所以縱然李宏從不逾越仆人的本分,但面對李宏,就算陸莘也會認認真真喊一聲宏叔。
“宏叔,剛剛的事情你都聽到了。”
李宏說道:“嗯,下面的事老仆會處置妥當的。說來,夫人一片苦心,誠然令人欽佩,但是,恕老仆直言,這些年來夫人表現得咄咄逼人,早有議論紛紛。”
陸莘冷笑:“總會有無知之輩嚼舌根的,一時的差評我不在乎!等他日李輕茗成就斐然,人們自然會理解我多年苦心,并明白我陸莘非但心胸寬廣,更有深謀遠慮,絕不輸給什么沈月娥!”
頓了下,陸莘又說:“何況,就算我真的強忍著惡心去寵溺那丫頭,人們難道會說我好話?只會說我沒臉沒皮,更在李風云心里沒地位,連情敵的女兒都要低三下四去討好!”
李宏說道:“但是輕茗小姐會對你恨之入骨。”
陸莘不屑地笑道:“那又如何,我又不需要她喜歡我,何況我也是真的討厭她。哼,小小年紀,已經和她娘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看她那個眉毛,還有那個嘴巴,簡直,哼…”
李宏說道:“夫人認為輕茗小姐相貌不好看?”
“好看!所以才討厭!”
而在另一邊,看過父母留下的情書后,李輕茗更堅定了保全家園的決心。
但是理性卻告訴她,單憑她一人之力,甚至加上那口古怪的白劍,也萬萬不能抵擋陸莘淫威。
畢竟陸莘代表的是李家,而李家作為七大世家之一,哪怕近些年有所衰落,它的力量依然如巨獸一般強橫不可阻擋。
別說那些擁有排山境修為的長老們,就算是家仆階層里,也有些實力高深莫測的怪物…強拆沈園算是陸莘的無理取鬧,她硬抗一下也就罷了。但說到底,一個外門弟子不服管教,獨自一人住在沈園,這同樣有違家規,說不定陸莘又要如何借題發揮。
“所以王九,我要你幫我盡快提升修為,只要我能破風障,成為風起修士,在家中就多少能有些話語權…若能重回內門,成為內門首席,我就可以指定自己的住處,例錢也能翻上百倍。”
“內門首席什么水平?”
提到這個問題,李輕茗顯出十分的忌憚:“我這一代的首席是二叔的獨女李婉晴,那家伙簡直變態,天生神力不說,資質悟性也是一流水平,修行什么都特別快,9歲的時候就破了風障…所幸在我入內門之前,她就離開李家大院,跟隨一位二叔的至交好友修行去了。不然我很難拿到那幾年的首席席位。而在我遇到風障瓶頸,從內門離開以后,接任首席的應該是三叔的孩子李新宇,他就差勁的多了,如今也不過是云涌境入門的水平。”
“哦,區區云涌入門啊,這個簡單,我有一套秘練法,只要一個月就能讓你連破兩境達到云涌境,而后配合你的不動霸體,云涌中期以下的對手根本不足為慮。”
李輕茗眼前一亮:“還有這樣的秘練法?你這家伙還真是深藏不露,快說要怎么練?”
“首先,把這盆里的東西吃完…”
“王九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