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寧缺嘴巴張的老大,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進去。
“小師嬸沒死?怎么可能,蓮生那天在山洞說的明明白白。”
葉凡沒有爭辯,而是平靜的等寧缺說完后便是說道。
“人死了之后會去往哪里呢”
“腐爛成灰,還是在地下化為污水?”
寧缺有些怔住了,他剛想說鬼神都是不切實際的,卻是突然間想到了自己。若是鬼神都是不切實際的那自己算什么呢?
次元突破?還是時空穿梭?
葉凡見著寧缺說不出話來,便是接著說道。
“這個世界,有靈魂這個東西存在,只是普通人都在咽氣那一刻靈魂便是就地消散了,或者是軻浩然使了什么秘法將簡笑笑的靈魂存起來了。或許蓮生吃的那個不過就是個行尸走肉。”
“總是從那以后,軻浩然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開始到處搞事情。無論是妖族的遺跡還是西陵神殿的遺跡總是能找到軻浩然的痕跡,他怕是將這個世界都研究了一遍。”
“像他那樣的人遭天譴而死,你相信嗎?我反正是不信的,太扯了,扯得不能再扯。”
寧缺皺著眉消化著這巨大的信息量,而后又感到一絲不對勁,便是問道。
“之前一直瞞著我,現在為什么又肯說了?”
“告訴你一些你觸及不到的事情,只是徒增煩惱。先前軻浩然不可能和你有焦急,對于他來說,暫時不會和你接觸。”
“我發現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也在調查,我懷疑他甚至下過鎮龍淵的地宮。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又退了出來,雖然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是還是擔心他會突然和你接觸,于是先給你打個預防針。無論軻浩然說什么,都不要相信。”
“拖著,等到我過來,親手宰了這個崽。”
寧缺心情頓時就復雜起來,雖然葉凡給自己交代了大部分,但是還是沒有說軻浩然具體做了什么。從葉凡恨得牙根癢癢可以大概猜出一定是很荒唐的事情,只是小師叔真的會來找自己嗎?
為什么要找自己?是因為冥王之子嗎?除了這個寧缺想不出別的原因。
又說了幾句閑話之后,兩人便是分別去睡了。寧缺躺在桑桑的身邊,替她捏好了被子這才安心睡去。
待他醒來時,天色才蒙蒙亮,爛柯寺的鐘聲又傳了過來,寧缺靜靜聆聽著清心的鐘聲,覺得心境安寧了很多。
在雜役服侍下用過早飯后,寧缺讓大黑馬自去別院林中玩耍,在桑桑身上披了件厚厚的裘衣,便帶著她穿過別院南向的一道鐵門,走進了爛柯寺的后園。
樹林中浮現著清晨獨有的霧氣,只是從這樣看此處似乎更濃一些,遠處的爛柯寺正殿和幾座偏殿。即使是在霧氣之中依舊散發著金光,仿佛真是佛國降臨到了人間。
后山有一片塔林,這片塔林由數十座石塔組成,每座石塔里供奉著一位佛宗前輩大能的骨灰。說是塔林,其實與墳堆是無異的。
走到塔林西北處,在一座布滿青苔的石塔畔,一座孤寂的墓進入了兩人的視線范圍。想著昨晚葉凡說的那些話,寧缺心情復雜。
一時間竟然生出了想要挖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一座空墳。事實上他知道是一座空墳,蓮生說起那個過程的橋段,至今寧缺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寧缺牽著桑桑的手走到那座墳墓前,注意到墓上也有些苔痕。但看著很是干凈,應該時常有人過來打掃。
知道自己師嬸的墓不至于落入荒草一堆之中,寧缺的心也是好受了一些,無論是葉凡說的是不是真的。也無論小師叔與小師嬸有沒有死。
他都是后輩,理應過來祭拜。
他對著那座墓深深行了一禮。
這座墳墓沒有墓碑,
但他知道墓里埋的是誰。
墓里埋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至少死的時候,那女子還很年輕,那女子曾經是這個世界上舞跳的最好的人,也不知道小師嬸死的那天,天上有沒有下一場很大的雪。
似乎是慣例,當坊間最擅舞的姑娘死了,天便是要下一場大雪。只是寧缺不知道的是,這個慣例已經改了,現在控制著風雪的是葉凡。
葉凡破五境就是如此奇葩,也許是因為鳳凰血脈的關系,再加上本身就是大妖之主。葉凡竟是以凡人之軀,舉半神之力。
控制風雪一直都是昊天的獨特能力,想著昊天突然發現自己控制風雪的能力被人奪取了必定是非常的暴躁。
這感覺就如同自己設置的一次性只供一人連接的WiFi被別人搶先連接了,葉凡就是那個搶先連接的人。
一場破鏡便是搶走了昊天的風雪之力,葉凡也是笑了。
看著那座雖然時常有人打掃,但想必已經多年沒有人來祭拜的墓,寧缺情緒復雜地笑了笑,低聲說道:“墓藏在這樣清幽的環境大概也不會有人記得吧,更是不會有人來祭拜了。”
桑桑蹲下身去,輕輕的摸了一下 寧缺把她扶起抱在懷里,看著身前的墳墓,想著墓中那位曾在爛柯寺前一舞動佛心的美麗女子,最后竟是死的那般凄慘,不由心有所觸。
“寧缺,你知道為什么我最近經常盯著你看嗎?”
寧缺笑著說道:“因為你家少爺我生的好看。”
桑桑說道:“哪里好看哩,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比起隆慶皇子還差得遠呢。”
寧缺微怒,說道:“隆慶已經死了,大概已經化作了一灘污水,論皮肉哪里比得上我。”
桑桑知道他是在假裝生氣,來掩飾一些什么,輕聲說道:“我時間不多了。”
這時候的桑桑,卻像一個溫婉懂事的大姐姐,靜靜看著他,聲音溫和說道:“我擔心死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終于從她的口里聽到了那個字眼,寧缺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桑桑看著二人身前那座墳墓,有些好奇問道:“人死之后,會去哪里呢?不管是化成灰還是腐爛,都被石磚封著,但那還是我嗎?”
寧缺不想她長時間停留在這種情緒里,因為這種情緒或者說思考的事情,對病重的人來說非常不健康,便想轉話題,然而卻有些轉不動。
“你家阿兄說,人死后會有靈魂的,若是有秘法可以將靈魂保存起來。”
“那我要被保存起來,那樣我可以看到你,雖然你看不到我,但是我一樣會很開心,我死以后你可以娶很多妻子,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我雖然會生氣,但是影響不到你了,那樣我就只能看著你也是挺開心的。”
桑桑看著他認真說道:“那樣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死去。”
突然想到若是小師嬸的靈魂被保存了,她能看到小師叔,小師叔卻是看不到她。這樣看似團聚,實則殘忍。
寧缺看著她微白的小臉,把外衣解開,披在她的肩上,低聲說道:“那樣實在是太痛苦了,還是努力活著,就這樣管著我,不要讓我娶小老婆。”
“死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桑桑看著他問道,臉色平靜沒有半點恐懼,似乎只是在說一個很平常的話題。像是為什么天上的云朵像牛。
寧缺沉默了,一時間竟是默然,他死過,知道死的那一刻感覺不是很好。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感覺,還有點麻,但若是沒有立刻死去那便是無邊的痛苦。
桑桑看著寧缺的嘴唇變得蒼白,皺著眉感覺有些奇怪。寧缺甩甩頭,似乎是想把一些不愉快的記憶全都甩出去。
“死的感覺很不好受,所以誰都不要死。”
“一起努力的活著。”
桑桑有些懵懂的看著寧缺,問道。
“我還能活著嗎?”
“能的,你難道不相信你大兄嗎?你大兄說你不會有事情的,有他在不會有事的,好嗎?”
寧缺的聲音極度溫柔,桑桑愣住了想起了葉凡,臉上多了一分安定,便是點了點頭。
就在昨天晚上,葉凡與寧缺分開準備洗漱睡覺的時候,葉凡叫住了寧缺。寧缺記得清清楚楚,漫天繁星下。
葉凡身影一半都隱在樹蔭里,那半張露在星光下的臉上是他前所未有見過的堅毅和篤定。葉凡緩緩對著寧缺說道。
“如果桑桑真的有事的,我會把軻浩然揪出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交出他給簡笑笑續命的辦法。”
寧缺愣了半天,胸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暖流,這幾天緊張的情緒突然間就如被按摩般放松了下來。
“謝謝。”
所以現在寧缺心中有著無限的底氣,現在還不算太糟糕。明天便是岐山大師出關的日子,無論發生什么,能治好桑桑便是好了,自然感恩戴德。
若是治不好,還有葉凡能保住桑桑的命。就算情況糟糕一些,大不了自己拉著桑桑一起跑就好了。
憑著葉凡那么多勢力,隨便帶著自己逃回大唐根本不成問題。
想到這里,寧缺便是替桑桑捏好了衣角,說道。
“穿好,別著涼了。”
“嗯。”
一滴雨滴稀稀落落砸在了寧缺的臉上,寧缺抬頭,便是說著。
“回去吧,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