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密集的雪,長街的刀
葉凡仰頭望天，心中悲嘆，這洛無雙又給自己招了什么神仙？以前跟他說驚鯢缺個位置，誰知道他竟然招了一個權貴少女。
這光德坊住著的不是三品大臣就是王爺國公，葉凡可不會相信自己眼前這個衣著精致的徐玉玉是個丫鬟。
一個人身上的氣質，就像黑夜中的繁星，怎么遮擋都不怎么遮擋不住。這徐玉玉一股說話不看人的教養，葉凡肯定她不是郡主就是什么哪個將軍的女兒。
徐玉玉完全不在意呆住的葉凡，仍舊是冷著一張臉左捏捏葉凡右看看，仿佛是在看一只品種稀奇的猴子。
葉凡實在是受不了徐玉玉這繃著一張死人臉說話又這么跳脫的性格，連著踉蹌后退了好幾步直到緊貼著坊門再也無路可退。
另一邊的光祿大夫府中，徐年急吼吼的趕到內院，剛遇到一個丫鬟便攔下了她。
“小姐呢？小姐在哪？”
徐年氣還沒喘勻臉色通紅的樣子著實有些嚇人，小丫鬟被嚇到說不出話，半天才怯怯的指了指內院。
“小姐剛剛休息。”
“休息？大白天的休息？”
徐年心頭突然籠罩著一層不好的預感，沒有理會丫鬟，一腳跨出就往內院趕去。徐年至內院，一把攔住一個正在端著雞湯往外走的丫鬟。
“手里的事放放，去看看小姐在不在里面。”
丫鬟一彎膝蓋回了一禮道。
“是，老爺。”
丫鬟放下手里的雞湯急匆匆的進去了，徐年嘆了一口氣，在門口急得打轉。他現在最怕是就是徐玉玉出去找葉凡去了，徐年心里清楚，自己這個女兒自從她親娘死后打小跟誰都不親。
真若是徐玉玉一心決定的事情，徐年也沒有辦法可以改變。
這些年徐年一心撲在仕途上，幾乎沒有怎么關心過徐玉玉，再加徐玉玉天生一張冷臉，無論是喜是憂，都是一張冷臉。
無論徐年是關心還是冷落，徐玉玉一直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久而久之，徐年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老爺，老爺！不好啦！小姐不在里面，小姐跑了！”
徐年正欲嘆氣時，突然聽到了丫鬟的這一聲叫喊，剛吸進肺里的氣差點就一口沒有喘上來。
“什么！還愣著干嘛，快叫人去找啊！”
丫鬟被徐年吼的有些委屈，兩手捏著衣角道。
“可是...可是老爺，外邊戒嚴了。”
徐年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光德坊的坊門外，葉凡緊緊的靠著坊門前的大通鼓一動也不敢動。徐玉玉幾乎就已經壓到他身上來了，一股時有時無的幽香鉆進他的鼻孔。
葉凡冷汗都快流出來了，這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徐玉玉實在是太危險了。葉凡憑直覺就感覺這徐玉玉不簡單，徐玉玉繼續面無表情的貼近葉凡，仿佛只有無限貼近才能看清葉凡似的。
直到徐玉玉的嘴唇就快和葉凡對上為止這才停下，葉凡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女俠，好漢，沒事的話就放我走吧，我還有點事。”
徐玉玉聞言，將探過去的身子收了回來，定睛看著葉凡。
“你有什么事情？現在除了光德坊沒有搜查，東市那邊估計搜了個底朝天，你送死？”
葉凡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很是牽強的說道：“這搜查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就是順路回家。”
“呵！以前我就聽說聽雨樓少主最擅長騙人，嘴里沒一句實話，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吶！”葉凡才不管徐玉玉說的什么東西，往旁邊的坊墻挪了一小步，正欲溜走。
這時，徐玉玉清冷的生音響了起來。
“吶，我說。你該不會真的要去送死吧？少主。”
“聽雨樓散了，不用叫我少主了。”
“聽雨樓只是外圍散了，你可沒有當著我們的面說散。”
“又或者說，你只是來不及和我們說散去？”
葉凡被她說得有些心驚，心想臥槽，這都知道？
徐玉玉嘴角勾勒一抹笑容，窈窕的走進了葉凡，語氣曖昧的說。
“少主，你這次一定會死的吧？為了不連累司徒府，你還在真是煞費苦心啊。為什么不殺了那幫人呢？聽雨樓不就是主殺戮的嗎？少主。”
“呵呵呵，許世那個老家伙，那么積極的要殺你，還特地跑去先鋒營，放棄重甲和弓兵去領一幫沒什么用的槍兵，一個一個都夠精明的啊。”
“為什么要這么麻煩呢？都殺掉不就好了嗎？光明大神官在與顏瑟大師決戰，天諭大神官實力平平，裁決大神官重傷，這不是個好機會嗎？啊？少主！”
葉凡聽著不禁有點想笑，原本以為是個深藏不露的危險少女，想不到就是個憨皮。
葉凡手指了指天上，笑著說道。
“人，要有敬畏之心，敬天，敬人。西陵神殿不是敵人，真正的敵人是看不見的，它藏在這萬千愚民之中，順應規則才不至于覆滅。”
一絲昊天光明從天邊泄露，幾乎是猛烈的灌注到長安城外的山崖上。那閃亮的光束幾乎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看見了天邊那從天而下的巨大光柱，紛紛有些惶恐不安，究竟是怎么樣一個境界才能做到這樣的神跡。
葉凡和徐玉玉也看到了，兩人臉色幾乎都變了。徐玉玉沒有想到顏瑟和衛光明竟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而葉凡則是想，兩人該不會假戲真做直接打起來吧？
一會兒，徐玉玉回了過神了，環湖四周，發現葉凡已經悄悄地溜了。徐玉玉氣得跺腳，腳底下的青石板直接碎成了粉末。
葉凡悄悄的從光德坊溜了出去，走在積雪覆蓋的長街上。冷冷清清的氣氛不禁讓葉凡想起來隆慶皇子入長安時的夾道相迎接，果然是修煉萬千只在一個字，“帥。”
風雪刮得越來越大了，街道上只剩葉凡一個人。葉凡也不打算躲躲，反而走出了幾分颯然的意境。
葉凡邊走邊喃喃念著些什么話，衣角隨意的隨風舞動，雪下得更緊了，葉凡碎碎念的也更緊了。
“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白又亮！”
“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買完辣條買汽水，快活似神仙。”
長安城一片肅靜，天地間只剩漫天大雪，葉凡只感覺自己越來越冷，似乎這條長街也失去了方向，明明就要到了的。
咔嚓，街旁的一顆小樹不堪積雪的壓力被折斷了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葉凡麻木的看了小樹一眼，突然間覺得這雪冷過頭了。一種似有似無的感覺在葉凡的心中升騰，像是一種沖動又像是這天地間橫著一把長刀。
葉凡想要握住那天地間的長刀，卻又隔著一層隔膜。
雪下得越來越密集，簡直如同夏季的大雨一般砸在葉凡的臉上讓他睜不開眼睛，這么大的雪著實讓人看著有些心驚。
許世就是在這個時候找到葉凡的。
身披甲胄的八百將士從長街的那頭排到了這頭，雪下得有點大，葉凡要費力的瞇著眼睛看才能看清這密密麻麻的人頭。
亮甲白袍紅纓，八百將士站在一起，如同書院外的那一座山一般讓人心生畏懼，為什么要畏懼一座山？
呵呵，因為夫子在那座山上。
葉凡向著許世和他身后的八百將士招了招手，雪太大，葉凡怕他們聽不清還特地大聲喊了一句。
“各位，吃了沒有啊？”
回應葉凡的是如山的沉默和許世的一張神色復雜的臉，葉凡自顧自的笑了，笑的很開心，甚至笑到彎腰咳嗽。
許世緩緩舉起了手，大吼了一聲。
“眾將士，列陣，起刀！”
八百將士白袍一展，橫刀立于肩前，一個呈錐形的大陣慢慢顯現了出來慢慢的向著葉凡逼近。
這里是朱雀大街，整個長安城最寬闊的一條大街，也埋著驚神大陣的一道神魂。李青山緩緩走上南門城墻上，看著遠處的八百將士和那個一身素衣的書生。
顏瑟不在，李青山奉命暫時接管驚神大陣捉拿葉凡。李青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覺得這朱雀大街太空了。
本就是為了體現皇家威儀建成的朱雀大街，它的寬度已經遠遠大于了它的實用性。所以葉凡和許世的八百將士對峙在這長街會顯得極其空曠。
正是因為朱雀大街太寬了，所以周圍的坊顯得極其擁擠。光德坊離得不遠，許多王公貴族也都披著重裘擁著暖爐小酒站在自家院子最高處看著這次驚世之戰。
雖然長安城不遠處，顏瑟和衛光明人在打斗，但只是神仙打架。與這些凡人沒有什么太大關系，說白了，顏瑟是生是死他們毫不關心。
而葉凡，這個聽雨樓的少主，私房菜的東家。這些貴族們是再熟悉不過了。聽雨樓的解散和私房菜的關門與他們的利益密切相關。
甚至今天葉凡是否能活下來也是他們關心的重點，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多多少少與葉凡打過一些交道3，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此刻，無論是皇宮還是王族貴胄亦是平民百姓都在打聽和關注著這場發生在長街的戰斗。葉凡是死是活，對于他們來說，很重要。
甚至，葉凡的死活決定了他們明天是喝茶還是喝酒，是吃飯還是吃面，是繼續生活還是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