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總是發生的如此猝不及防,葉凡剛帶著葉紅魚出門便碰上了趕回來的花沐蓉。花沐蓉和葉紅魚對視了一眼,又瞬間把目光移開。
葉凡心里咯噔一下,總感覺有些不妙。葉凡往前踏了半步巧妙的擋住了葉紅魚半個身位,笑嘻嘻的對花沐蓉說。
“什么時候回來的?”
“城門開啟時便回來了。”
“也好,你回來了我也更放心些。”
“嗯,聽雨樓要散了?”
“對。”
“嗯。”
對話簡短又生硬,葉凡感覺自己現在有些迷。明明沒有做什么虧心事,但是總感覺心里發虛。特別是對花沐蓉的時候,心里總是硬氣不起來。
花沐蓉的溫柔一槍破開過葉凡內心層層鎧甲,可能是南方的氣候太過濕冷,花沐蓉的溫柔又被北風收回,現在看起來英氣十足沒有半點兒女情長的意思。
葉凡總感覺哪里不對勁,看著花沐蓉略帶憔悴的面色,葉凡有些擔心。但是事情總不能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問,葉凡還是決定先去臨街四十七巷走一趟先。
臨街四十七巷的老筆齋里,桑桑百無聊賴的和陳皮皮下棋。
若不是因為一大早把那些活都干完了,桑桑是絕對不會和陳皮皮下棋的。
桑桑很聰明,但是對于下棋卻顯得有些欠缺天賦。看陳皮皮臉上興奮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來,桑桑下得有多爛。
寧缺已經走了好幾個月了,店里面的活計就那么幾樣。
桑桑每天都重復著一樣的生活,起床,抹桌子,做飯,洗碗,抹桌子。
店里面生意稀少,但是桑桑也不在意。在她看來,寧缺把那些字定價定得奇高本就是生意清冷的重要原因。
但是寧缺一再堅持奇貨可居,桑桑即使心急也無可奈何。桑桑怎么也搞不懂,為什么有人愿意為寧缺那些鬼畫桃符的字瘋狂。
“一群瘋子。”
葉凡站在老筆齋門口看著一臉嘚瑟的陳皮皮,滿頭黑線。
葉凡輕咳一聲,一腳便踏進了老筆齋的大門。衣角帶風徐徐掠過高高的門檻,人未到聲已先到。
“師兄,你還是沒變啊!一如既往的無恥。下不過你那幾個師兄就拿桑桑下手,嘖嘖,要臉嗎?”
陳皮皮臉色一變,直愣愣的轉頭。
“師弟!”
陳皮皮心里一咯噔,心想壞了。這葉凡來了準沒好事,自己從小到大就沒占到過他便宜。
桑桑在那聲咳嗽聲想起的時候就聽出是葉凡了,葉凡咳嗽聲很特別,從來沒有人能咳得這么風騷且讓你難受。
就好像你正抓耳撓腮,急欲行事之事,突然聽到一陣揶挪的輕咳。
你能聽出這輕咳中帶著的三分嘲弄,五分不屑,還有那兩分風騷。
這就是葉凡的特長,總能用一舉一動惡心你,如鯁在喉。
桑桑欣喜,葉凡回來了就能帶自己去逛街了。雖然上次葉凡給她買的胭脂到現在還沒用完,但是桑桑卻總感覺最好的胭脂就在下一盒。
桑桑一眼看見的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只是身后多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桑桑眨了眨眼睛,目光緊緊的盯著葉紅魚,心里不住的贊嘆道。
好漂亮!
桑桑不知道葉紅魚為什么皮膚能這么白,這么你嫩。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眼里不住的羨慕。
比起桑桑眼里的羨慕,陳皮皮眼里就只剩驚恐了。
陳皮皮看見葉凡身后的葉紅魚的時候,面色就立刻變得慘白,肥胖的額頭上不停的冒著虛汗。
果然葉凡來了就沒好事,竟然把葉紅魚招來了。
陳皮皮本想硬著頭皮打招呼的,在看到葉紅魚對他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后陳皮皮就果斷打消了這個念頭。
桑桑起身,葉凡直接大刀闊馬的坐在了桑桑的位置,笑著看著陳皮皮。
陳皮皮望了望葉紅魚又看看葉凡,不爭氣的咽了一口唾沫。
這兩人簡直是自己的冤家,陳皮皮發誓自己寧可惹君陌生氣也不愿意同時面對葉凡和葉紅魚兩個。
葉凡毫不自知,還是笑吟吟的看著陳皮皮,陳皮皮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師弟,你有什么事要說嗎?”
“啊?沒有啊。”
陳皮皮有些慌了,這不懷好意的賤笑這是要鬧哪樣啊?
就在氣氛即將尷尬冷場之際,一陣輕微腳步聲在老筆齋外響起。
“巷口的茶館關門了,喝不著茶,只得來你這了。”
一個身著素衣的老人一腳踏了老筆齋的門檻,緩慢而悠閑。
“呦,今有客人?”
老人慈祥的目光掃過了眾人的臉龐,臉上道道皺紋的深溝中藏著歲月。
老人微微勾背,面色溫暖,聲線溫和。
衛光明像長安一百零八坊里無數尋常老人一般笑呵呵的尋茶喝,桑桑看了一眼桌上的碎銀子,丟下一句我給你去泡便進了內屋。
老人雖然勾著背,卻給人一種很偉岸的感覺。陳皮皮等著老人眼中那團純粹的光明,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發生在西陵的一件大事。
那個足以撼動世界的光明大神官貌似來到了長安,陳皮皮盯著眼前那個老人,心里有種不好預感。
老人走近,陳皮皮便拘謹的起身讓座。老人饒有趣味的看了陳皮皮一眼,含笑點了點頭。
“你姓陳?”
“是的。”
“你在怕我?”
“是的,我怕您。”
“知守觀離桃山不遠......你既然是那道觀里出來的,自然不會為難你。”
陳皮皮默然不語,這老人是陳皮皮的父親親落神座關進幽閣的,父親曾經親口對陳皮皮說過,衛光明才是桃山上最了不起的那個人。
老人也不再廢話,直接坐在了陳皮皮的位置。
他不是一個喜歡計較恩怨的人,他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對陳皮皮動手,那就說明以后也不會動手。
葉凡靜靜的看著坐下來的衛光明,伸手接過了桑桑遞來的茶,給衛光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茶葉片片分開,沸水翻滾,茶水逐漸變黃。
葉凡盯著眼前的茶杯不說話,眼看著一片片厚薄不一的茶葉在水中肆意舒展身子,像是伸了一個懶腰后靜靜往下沉。
衛光明也不說話,笑著看葉凡面前這杯茶水慢慢泡開。
“以茶入道?”
衛光明笑著開口問到,眼睛里卻充滿了慎重。知守觀真正的天才,到底能給出什么樣的驚喜。
葉凡搖了搖頭,
“不是,茶水太燙,我等會喝。”
衛光明有些無語了,真的是能破壞氛圍。葉凡毫不自知,繼續端著差茶抿了一口。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后,葉凡放下了手中的茶。
“西陵長安路途遙遠,首座是否還習慣?”
“肉體凡胎,尚可忍受。”
“首座是否見到那一某黑色真正的模樣或者是方位?”
“就在長安。”
葉凡用手摸了摸茶杯的杯壁,直到沒有感受到哪鼓刺手的痛苦后才再次抿了一口茶水。
“有的時候,神諭也會失靈呢!”
“昊天指引的我,不會錯的。”
“萬一錯了呢?”
“小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說實話葉凡也比較贊同衛光明所說的話,若不是葉凡一早就知道冥王的秘密,葉凡還真的并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葉凡沉默了半天,開口道。
“天馬上就黑了,神座要不要看個日出再走?”
衛光明有些摸不著頭腦,看日出冥王之子有什么關系?黑夜只是生命中的一絲黑夜,不可能在現實中透射出來。
即使衛光明明明知道,十六年前的將軍府故人沒有死,很有可能就是冥王之子。但是現在沒有人相信他,那人現在還在長安,衛光明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他揪出來。
但是很明顯,衛光明的計劃被打斷了。本是一心尋找冥王之子的衛光明突然遇上了十分適合自己的傳人,那棵沉悶已久的心又再次活絡了起來。
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純粹的靈魂,桑桑仿佛就是光明本身,跟他一樣的光明,不,甚至完全超越了他。
衛光明可以想象以后桑桑會繼承他的衣缽成為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光明將會再次降臨人間,黑夜終將被驅趕回熱海之源。
衛光明是在是有點太激動,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逃犯,忘記了光明大神官已經變成了一個叛徒的代名詞。
葉凡淡然的看著老人眼底的狂熱,他明白衛光明真正執著的是什么。不是冥王之子,也不是昊天神諭,衛光明愛的就只是這片人間而已。
真是因為清楚昊天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葉凡才更需要衛光明這顆強有力的大棋子,他絕對不會允許顏瑟和衛光明就這么同歸于盡。
葉凡必須找個機會一舉說服衛光明,必須要讓衛光明明白,是時候該醒過來了。
作為一個光明大神官,葉凡不相信衛光明什么都不了解,西陵的秘密對于光明大神官來說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昊天與一人弈,人落敗,天勝半子。
葉凡感覺是時候給衛光明下點猛料了,葉凡彈了彈茶杯,順帶清了清嗓子。用著略微低沉的聲音對衛光明說道。
“天勝人半子。”
衛光明含笑的眼眸突然怔住了,幾具欲裂。幾乎是用一種難以置信個表情,低吼著道。
“桃山隱秘,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