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和花沐蓉正在池塘邊的雨水亭飲茶,兩人各自跪坐在一張長桌的一邊,周圍顯得很安靜,沒有人打擾。
花沐蓉顯得很拘謹,身體總是時不時動一下,眼睛望著那一池塘的荷花眉頭緊鎖。她很緊張,沒有由頭的緊張。
軍中赫赫有名的鐵娘子花沐蓉竟然此時也會如此拘謹的跪坐著,即使是在皇帝的宴會上,花沐蓉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可見她面前那個人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壓力,花沐蓉此時很想隨便來個人讓她暴揍一頓,發泄一下心中的壓抑。
花沐蓉向來都是一身勁裝,或是雪白或是血紅。今天卻是一身白色碎花留仙裙,放下了平時束著的頭發,長發隨風搖擺。
天忽的就陰暗了起來,婢女依照葉凡吩咐準時送來了午食。七八碟小菜,兩壺酒,兩個杯,兩碗湯。
葉凡收起了茶具,開始自顧自的吃了起來。花沐蓉也不等了,拿著筷子正要習慣性的夾葉凡夾過的那碗水盆羊肉。
唐人偏愛羊肉,皇室設有太仆寺職責之一就是養羊。
正當花沐蓉筷子就要觸及那盆翻騰著的羊肉的時候,天空一聲驚雷,雨便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濕潤清冷起來,夾雜著泥土氣息的清風縈繞著整個雨水亭。
花沐蓉愣住了,心驀然的收縮了一下。花沐蓉不敢看葉凡,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她害怕葉凡會趕她回去。
那雙筷子就這樣停在那盆水煮羊肉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突然,一雙筷子伸進了那盆水煮羊肉,夾了一塊放進了她的碗里。那雙筷子似乎沒有停留,做完這些繼續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花沐蓉收回了筷子,怔怔的看著花碗里的那一塊夾帶著湯水的羊肉。少主從來不幫自己夾菜的,果然還是要趕自己回去嗎?
花沐蓉低著頭自嘲的笑了笑,心里有一絲解脫。自己得到瞎子的消息后第一時間上馬,跑死了兩匹馬,不眠不休的趕了過來,果然還是一廂情愿。
葉凡看著低著頭的花沐蓉,心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這娘們又在飚內心戲了,葉凡從一開始就沒有開口,就是不知道該怎么騙她回去。
算了算了,就帶上她吧,反正多一個打手也不是壞事。
葉凡吃了一口魚肉,看著低著頭的花沐蓉說道。
“你父親怎么樣了?”
花沐蓉一愣,下意識回答道。
“還是老樣子,整天鼓搗那些詩詞。”
“你好歹也是出生在書香文墨環繞世家大族,怎么就喜歡這樣打打殺殺的。”
聞言,花沐蓉嘴角不滿的彎出一個酒窩。
“他一把年紀了,還天天念叨著學詩學劍兩不成,府上的人都以為他魔怔了。”
葉凡輕輕的嗯了一下,現場又陷入了沉默。
葉凡扭頭看著亭子周圍的絲絲煙雨,說了一句。
“你今天穿的很好看,荒原不好走,記得換一身。”
言語很輕,像是自言自語,但是花沐蓉聽到了。低著的小臉猛然抬起,眼睛放著驚喜的光,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真的?”
“真的。”
“嘻嘻嘻。”
葉凡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的花沐蓉,一個二十六的人,此刻還是跟得了糖人的小孩一般笑的甚是得意。
“你好歹也是影衛統領,能不能矜持一點?”
“不能,誰敢說我我就滅口。”
花沐蓉恨恨的揚了揚小拳頭,十分得意的說。
戰場上令三軍膽寒的十里長槍花沐蓉也有如此小兒女之態,那些死在她槍下的孤魂野鬼怕是見不到了。
邊塞三軍有言,軍中鐵娘子,陷陣之志,有死無生,往往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槍出如龍。
另一邊的書院,寧缺正在到處飛箭。一會是飛進七師姐的草廬,一會是飛在陳皮皮的腳邊。每次都是寧缺舔著一張臉來討要符箭,口中念念有詞。
“得罪了得罪了,符箭還沒改良好,失誤失誤。”
陳皮皮還好,只是惹得寧缺一身雞皮疙瘩的幽怨的眼神。四師兄的怒吼,六師兄的大錘落地聲,到了七師姐這里卻沒這么好辦了。
木柚獰笑著把箭遞給了寧缺,隨著而來的還有一排的細針。之后便是寧缺抱著頭到處跑,和連綿不絕的慘叫。
雨下的很大,花沐蓉回了自己的客房。葉凡撐著一把油紙傘出了門,白跟在葉凡的身后。
葉凡要去臨街四十七巷,帶著白去桑桑那里混一個臉熟,刷刷好感度。葉凡對于自己性命的事情向來很上心,脖頸上還有昊天打下的印記。
雖然桑桑不過是昊天的一個分身,但是多刷刷好感度總是沒錯的。小丫頭一開心說不定就對正主說,
“嘿,放開我哥。”
走了很久,終于看到了臨街十七巷的那塊特有的一塊凹痕的青石板路。結尾那一家老筆齋還開著,斜對門的書坊已經關了。
葉凡帶著白走近老筆齋的時候,還能聽到老筆齋隔壁的吵架聲。
“這小兩口精神真好。”
葉凡自顧自的說了一句,便帶著白大步踏進了老筆齋。葉凡以為一進門看到會是桑桑在抹桌子或者是打掃,誰知道看到了寧缺正趴在一張長凳上呼哧呼哧的出氣。
“呦,寧少爺,您活真好,練著呢?”
寧缺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葉凡,心想著七師姐下手真重啊,屁股都快廢了。寧缺也是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那還有一張長凳,你也練練?”
“不了,寧少爺的店真是奇特啊,店里就兩張樸實無華的長凳。”
寧缺又想起了被葉凡騙去的那一屋子的字畫,氣不打一處來。
“滾滾滾!你來就沒有好事。”
此時寧缺也注意到除了葉凡,好像還有一個人還站著。只是這存在感實在是太微弱了,寧缺和葉凡斗了半天嘴才發現那個站在葉凡身后一言不發的少女。
寧缺向著葉凡身后努了努嘴,
“那是誰?”
“我手下。”
寧缺心里好不平衡,為什么這廝這么多好看的跟班,自己只有一個小黑丫頭,真是太難了。白默默的看著葉凡和寧缺斗嘴,一言不發,她感覺到這里有一個很危險的存在。似乎是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蘊含在這,卻又被極其巧妙的鎖了起來。
就像是用一根細細草繩拴住了一頭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