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硯之抬了抬下巴,一爪子下去,吃掉了盤子里最后的幾顆葡萄。
官家眼角跳了跳,到底沒有說話。
“阿爹,西門大相公,你們可聽說過這么一個江湖傳說?”
不等兩人回答,姜硯之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啊,有一位膚白貌美的貴女,她的父親續娶了一位狠毒的娘子,成日里虐待她,不想給她說一門好親事。”
“有一天,宮中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要給幾位皇子選妃,那位貴女也很想去,坐在窗邊嗚嗚嗚的哭,這時候,被一個過路的老神仙給聽到了,老神仙給她變出了最美麗的衣裙,又讓她混進了宮。”
“翌日啊,這位貴女起來,卻發現自己個衣衫不整。原來她長得面生,又沒有正經的帖子,被那些天潢貴胄們,當做了是行首娘子…貴女痛哭,這平白無故的失了清白,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不知道那個惡人是誰,也無處說理去,只剩下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一條裘褲。貴女想要自裁,這時候老神仙又出來了,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沒有想到卻辦成了一樁壞事。”
“于是這個老神仙就想了一個挽救的法子,他交了貴女一個法術,對著那裘褲施法。只有裘褲的主人,才能夠穿上這條裘褲…”
“最后貴女找到了那條裘褲的主人,可是這種胡亂而來的人,又怎么算得上是良人呢?貴女嫁過去之后,不出三年,那裘褲的主人便死了。”
“貴女得到了夫君巨額的遺產,從此專門尋那些富有又渣的郎君嫁,都是不出三年,便死了。江湖之上,給了她們這個門派的女子一個共同的稱號,灰娘子!”
官家聽得發愣,“難道不應該叫黑寡婦,為何要叫灰娘子?”
姜硯之遞給官家一串烤好的肉,“阿爹啊,你想想看啊,這貴女雖然壞,但是她懲治的都是那些渣男的。黑寡婦只能說明她克死夫君,可一個灰字,不光是把她的狠辣體現了出來,連她的可憐之處,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啊!”
官家恍然大悟,“并非是非黑即白,乃是灰啊!妙啊!真是妙!”
他想著,顫抖著手,指著之前被他扔到地上的裘褲,“這條莫非就是?”
姜硯之慎重的點了點頭,“不知道阿爹是否有所耳聞,前元相公沒了之后,他的夫人曹氏要帶著十萬貫嫁妝改嫁張相公。”
官家皺了皺眉頭,“張大郎那廝都被朕貶去了長安,竟然還知曉京中之事?他這是要做什么?”
姜硯之有些傻眼,張相公,我不是故意拉你出來扛鍋的啊,這是我阿爹自己要遷怒你的。反正覬覦一個寡婦巨額財產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阿爹且聽我說,元相公的兩個兒子,便把這曹氏告到了開封府來。”
官家又插嘴道,“以子告母?這元家的兩個兒郎瞧著好,竟然是這么不懂事的,以下犯上,該杖責…”
姜硯之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您這么能耐,咋不直接把開封府同大理寺的案子全都審了呢,真的是別人說一句,你就要插一句嘴!
“可是經兒子查證發現,那曹氏的嫁妝單子還有房產田契有一部分是偽造的,曹氏有圖謀元家家產的嫌疑…”
官家這時候正經了起來,“怎么回事?”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西門相公,“請問西門相公,昨兒個夜里,你去哪里了?”
西門相公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在書房看書,并未出府。”
姜硯之對他嗤之以鼻孔,你當自己是高達呢,還面無表情的。
“等等,曹氏同這裘褲有什么關系?”官家插嘴問道。
姜硯之望著西門相公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阿爹有所不知,我手頭有一本鄧康王的筆記您知曉吧?適才那個故事,也是我從里頭瞧見的。里頭說了辨認此門派女子之法。經兒子辨認,那曹氏便是這一門的傳人…”
他說著,嫌惡的捏起地上的裘褲,“阿爹請看,這裘褲上繡著什么…繡著曹金蓮同西門曉慶的名字啦!用的是灰色的絲線…兒子還在曹金蓮家中,尋到了寫著元相公名字的裘褲,難怪她才嫁進元家三年,元相公就沒了…”
“那啥,西門大相公,我覺得你肯定是被冤枉的,要不你來試一試這個裘褲,看你穿不穿得上?”
西門相公往后退了幾步,“怪談之事,豈能當真?”
姜硯之嘆了口氣,“西門相公可仔細想想,那曹氏生得也不算是天人之姿,不過是一個小官之女,如何能夠引得三位大相公上鉤?而且有哪個女子,會要郎君的裘褲當定情信物的,唉,名字繡完,術法便已經完成了。那鄧康王的筆記之中,倒是記載了他想出來的破解之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西門相公,那曹氏身邊的嬤嬤,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著,你要娶曹氏,并以裘褲為定情信物的。”
西門相公臉色一變,姜硯之之前說的故事,他是一個字兒都不信的,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灰娘子!
只不過,有一句他說得沒有錯,那曹金蓮有何本事,引得三位相公競相折腰,這不用玄學解釋不通啊!
而且,的確是曹氏嫁過去不到三年,原本好好的元相公,就死了…
西門相公有些慌。他絞盡腦汁的想起當初他同金蓮是怎么用裘褲和肚兜當定情信物的了,當時只覺得浪,現在想起來,怎么想怎么怪異。
哪個女人不愛金銀珠寶,不愛亭臺樓閣,尤其是曹金蓮那樣的女人,可是她卻歡喜的收了裘褲…
西門相公看著褲頭上繡著的他的名字,到底按下了自己心頭的慌亂。
曹氏已經死了,便是有術法,實術的人也已經死了,不足為懼。
“我同曹氏并無半點干系。曹氏已死,死無對證,三大王拿著一條裘褲,聽信了一個婆子的話,就要污蔑朝中重臣么?”
姜硯之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西門相公,請問是誰告訴你,曹氏已經死了的?”
“曹氏死了之后,我們開封府便封鎖了消息,西門相公不是在給我阿爹四處搜羅奇珍異寶,美食美人么?倒是耳聰目明到知曉我們開封府的事了…”
“你不是同曹氏沒有半點干系么?那你為何關心曹氏的生死。”
西門相公一愣,“不是三大王你說的么?”
姜硯之看向了官家,“我可只是說,昨兒個夜里烤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