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姜二郎娶妻,姜家賓客盈門。
姜松三兄弟在前廳招待賓客,姜二郎這一輩的兄弟姐妹們,除了在外做官的姜大郎,其他人都在府中跑前跑后,忙而不亂。
因姜二郎是長房庶子,
今日來的賓客多是姜松的好友、大房的親眷以及與姜二郎交好的朋友們。大部分女賓聚集在東院。
懷著身孕的姜慕容和剛出月子的姜慕箏在東院,幫著母親陳氏一起招待賓客。懷著身孕的雅正在北院幫婆婆招待貴客,閆氏帶著女兒和姜慕燕、姜留招待各府的姑娘、小公子們。
“留兒妹妹。”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喚自己,正與白九娘交談的姜留轉身,果然見到柴小八站在不遠處。與他一同過來的,還有郭南雄兄妹倆。
姜留笑道,
“柴八哥,雄子哥,
你們過來了。桐兒,到姐姐們這里邊來。”
十七歲的柴林桑已脫去嬰兒肥,成了翩翩少年郎。終于見到姜留,他心中歡喜又難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十六歲的郭南雄也與他父親越來越像,笑起來顯得格外憨厚,他放開妹妹的手,讓她到姜留身邊去,“去找你六姐姐和九姐姐玩。”
小郭桐有些害羞,低聲叫了人,便乖乖站在姜留身邊不動了。
姜留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與郭南雄閑聊幾句,問候完在家養胎的郭嬸,見柴小八低著頭不說話,
姜留便讓人送他倆去前廳吃茶。
待他倆走遠了,白九娘才低聲道,
“我聽說柴八哥前幾日剛被柴四叔打了一頓。”
這事姜留自然也聽說了,
不過柴林桑心儀于她的事,親朋好友們都知道,姜留不好就柴小八的事說什么,便岔開話題道,“我去東外院轉一圈,九妹與我同去,還是在此吃茶?”
白九娘拉過小郭桐,笑道,“姐姐去忙,我與桐兒妹妹在這兒乘涼賞花。”
姜留叮囑丫鬟好生照看著,起身趕往動外院。
吉時未到,新娘子還沒進府,此刻東外院新房門口由新娘的陪嫁婆子守著,誰也不準入內。因姜府內,姜留與袁夏月關系最好,袁夏月從邊城帶過來的丫鬟仆婦她都認得,所以才被母親指派了照看東外院新娘陪房的差事。
姜留帶著書秋和芹白到東外院轉了一圈,又讓書秋去叮囑廚房要準點兒給東外院送飯,便轉身返回內院。可她剛走兩步,
又被人叫住了。
“留兒妹妹…”
姜留無聲嘆了口氣,
轉身看向穿著一身絳紫色絲袍,
卻以為自己在游廊藤蘿后藏得很好的柴小八。他這樣子,不怪他爹動手,姜留都忍不住想抽他了,“柴八哥,出來說話。”
柴林桑從藤蘿里鉆出來,跑到姜留面前哀求道,“留兒妹幫忙勸勸我父親,讓他放我去左驍衛好不好?”
姜留認真問道,“八哥為何要去左驍衛?”
柴小八挺起胸膛,“我想像任凌生那樣建功立業!”
萬歲親封了大周最年輕的三品將軍后,康安不愛讀書的少年郎們都以任凌生為榜樣,習武之風盛行,學會了幾招幾式,便叫囂著要去邊塞殺敵,建功立業。
姜留點頭,“柴四叔為何不讓你去?”
“他想讓我入羽林衛,羽林衛沒仗可打。西北被任凌生鎮住了,所以我想去析津,跟劍云哥和三哥一起上沙場,留兒妹妹再幫我這一回吧。”柴林桑雙手合十,眼巴巴望著姜留。
這幾年,黃劍云和柴林棐一直待在左驍衛大營,沒回過康安。
姜留斷然拒絕,“你父親不是不講道理的,他讓你待在羽林衛,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贊同,就該直接向你父親證明你有去左驍衛建功立業的本事。”
“啪,啪!”
身后傳來巴掌聲,姜留和柴小八轉身,見黑了高了也瘦了的康月良靠在廊柱上,望著他們溫和地笑。
姜留驚喜道,“康大哥何時回來的?”
“今早才進城,交了差后便過來吃喜酒了。”
兩年不見,印象里圓潤可愛的小丫頭,長高了,也更漂亮了。她含笑的桃花瞳墨黑而靈動,暴烈的陽光穿過藤蘿,變作溫柔斑駁的光影,為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澤。這樣的嬌人兒,只看一眼便再難忘記。
康月良的目光轉向柴小八,康安惦記姜六娘的傻小子數不數勝,只有眼前這家伙臉皮最厚。跟他講話,不需要客氣,因為客氣了他只會假裝聽不明白。
“六妹說得對。建功立業靠得不只是一腔熱血,你若連說服你父親的本事都沒有,拿什么去左驍衛建功立業?”
柴林桑鼓起腮幫子,用腳尖一下一下地踢著旁邊新刷了漆的鮮紅欄桿。
以為你不說話,本公子就拿你沒辦法了?康月良轉眸,溫和對姜留道,“六妹去忙,這傻小子交給我就好。”
“好,我讓人去準備茶點送過來,康大哥和柴八哥聊一聊,若有事再派人去內院尋我。”姜留不理會流浪狗般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柴小八,轉身走了。
見柴小八還盯著姜留的背影,康月良曲手指敲了敲廊柱,喚回他的注意力,“過來坐。”
柴小八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康月良身邊,“康大哥待會兒會跟著姜二哥一起去迎親么?”
“這事不用你管。”康月良懶洋洋靠坐在長椅上,“柴小八,長大了就要有長大的的模樣。這是最后一回,再讓我知道你胡攪蠻纏,我立刻給江凌去信。你猜,他會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柴小八冷哼一聲,“我才沒纏著留兒妹妹,我是來請她幫忙的!”
“幫你說服你老子,讓你去左驍衛?”康月良真想踹眼前的憨貨一腳,“你當誰是傻子?我,還是姜六妹?”
柴小八抿唇,低頭不吭聲。
“以后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后,你都不能再喊姜六妹的乳名。可記下了?”康月良說完,打了個哈欠。都是勛貴之家長大的,這種事不用多說,彼此都明白。
柴小八眼圈通紅,“我沒別的心思,只是想多跟她說幾句話。”
“我只問你,記下沒有?”康月良淡淡問道。
“…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