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書架旁,一一翻看密信紙片上的抬頭,無一例外都是寫給她的,姜留頓覺手中的一摞紙片燙手。
她慫了,沒敢翻書一一核對紙片上數字所示的內容,直接將它們放回書中,又將書擺回原處。然后,將目光落在其它幾本書上。
明知道不該碰,但姜留還是忍不住,把《詩經譯注》旁邊的《康安群賢錄》小心取了下來。書一入手,姜留便覺察到這本書,比她放在康安任府書房內的那本厚了很多。
待翻開看到書中分頁夾著的紙片,姜留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抓住了一般,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底泛濫,讓她有些驚慌失措。她把書放回原處,沒勇氣再翻看余下幾本。
回到桌邊坐下,姜留已無法集中注意力看卷宗了。就在她抱起卷宗和地圖想要返回自己的小院時,忽聽守門的丫鬟喚道,“凌少爺。”
哥哥怎么這會兒回來了!姜留慌了,左看右看,目光落在窗戶上,又抬頭看房梁,恨不得爬上去躲起來。
在軍營操練三日才得空回府的江凌,見兩個武婢都站著門外,便低聲問道,“姑娘在房中議事?”
芹白看向芹青,芹青平靜回道,“姑娘在房中整理卷宗。”
芹青的話音剛落,端著食盤的趙奶娘從外邊走了進來,歡喜道,“少爺回來了?”
見趙奶娘端著食物,江凌問道,“嬤嬤,留兒還未用飯”
“還沒,二爺今晚不回來用飯,少爺可用過了?”見江凌搖頭,趙奶娘立刻道,“那奴婢把面端到…”
“端到書房來。”江凌打斷趙奶娘的話,然后轉身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在門前站了這么久,留兒都沒開門,讓江凌敏銳覺察到她的反常。江凌屏住呼吸,輕輕推開房門見抱著卷宗的留兒一副心虛的模樣,再看書架上明顯被動過的《詩經譯注》和《康安群賢錄》,江凌的臉忍不住紅了,她這樣是出…看到了么?
江凌咳嗽一聲,用微啞的嗓音低聲道,“留兒,我回來了。”
分明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卻讓姜留的心顫了顫,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做什么才能讓自己看起來跟平常一樣。
姜留的緊張更讓江凌升起了幾分期待,他上前接過姜留緊緊抱著的卷宗,放到靠墻的長幾上,與她商量道,“天黑了,先用膳再看”
趙奶娘托著食盤進屋,并未直接放在桌上,而是小聲問道,“姑娘?”
姜留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吩咐道,“哥哥還未用飯,奶娘再做些面吧。”
“是。”姑娘沒說要換地方用飯,趙奶娘這才把食盤放下,轉身退了出去。芹青和芹白短水進來請兩人凈手后退出去,溫暖的燭光下,還是江凌率先開口,“這幾日一直和袁夏月找藏糧?”
“嗯。”姜留應了一聲,也坐到了桌邊,不過這次她沒有坐在哥哥旁邊,而是坐在了對面。
江凌假裝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把面碗送到她面前,“趁熱吃。”
被他盯著,姜留壓力山大,“哥先吃。”
“好。”江凌又把面碗端回自己面前,低頭開始吃面。他要操練兵馬,要商議退契丹軍的對策,還要時關注著回鹖和突厥的情況,連晌午飯都沒顧上吃,早就餓壞了。
他不盯著自己看了,姜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待奶娘又端了面來,她也悶頭開吃。
一雙筷子夾著清脆爽口的酸辣蘿卜絲出現在她面前,“吃菜。”
“嗯。”姜留小聲應了,繼續悶頭吃飯。
看她像小兔子一樣吃飯,江凌露出溫暖的笑容。一大盆面,姜留吃了一碗,其余都進了江凌肚子里。
吃飽后,還不等姜留開溜,江凌便問道,“這幾日你們都去了哪里?”
姜留把長幾上的地圖拿過來,在桌上鋪開,“標紅的地方都去了,這些小黑點是我接下來打算去的地方。”
“這是是案件卷宗上記的地方?”江凌抬手用手指圈出邊城西北幾個黑點,又指向不遠處,“契丹軍在此處安營,西北這幾處我去查。”
兄妹倆說著話,芹青把熱茶送進來,散開了的茶香緩解了姜留的緊張,她講出自己的推測,“哥,我覺得如果還有藏糧,一定在邊城。”
江凌糾正道,“就算不在邊城,賣消息給熱合曼的人也會跟契丹人說在此處。缺糧的契丹軍勢必孤注一擲,這兩月內,左武衛與契丹軍必有一場硬仗。”
“對!”就是這么回事兒!與哥哥不謀而合的姜留桃花瞳閃著亮光,“若給熱合曼送消息的是付春朝,他定想借契丹人之手,報蔣家的仇。”
江凌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你和父親不可在此久留,待父親巡視完后,我送你們回肅州。”
他們回肅州后,就要準備返回康安了。不舍得與哥哥分別的姜留小聲道,“爹爹說,有你在契丹軍就打不過來,所以不必急著回去。”
江凌的心一顫,啞聲問道,“你呢?”
姜留的眸子輕顫,珠光穿過濃密的睫毛,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江凌忍不住向她靠近,“留兒,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沒看。”姜留急速回應了一句,又補充道,“我看到書里有哥哥寫的密信,但是我對照查看,又放回去了。”
江凌明白了,“沒看,但也知道我是寫給你的?”
姜留粉嫩的面頰在燭光下艷若桃李,吭吭哧哧解釋道,“因為抬頭是我的名字,這個不用對照也認得出來。”
“出康安后,我每有想跟你說的話,便寫在紙上,夾在書里。”江凌轉身把五本書都取下來,放在桌上,“留兒不想看,我就讀給你聽,可好?”
“哥…”
姜留不敢聽,但看著他灼灼的目光,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江凌站在她身后,彎腰探雙手將姜留圈在自己身前,翻開《詩經譯注》取出被她打亂了順序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