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正感慨萬千時,便聽他父親又問道,“若同穴山沒有被封,本官也沒經科舉入仕,等到景隆五年,你會把包袱交給誰?”
鄭韭如實道,“小人原本打算交給邑江侯世子劉承。”
姜二爺和江凌對了對眼神,均是一陣后怕,因為劉承的心是向著秦天野的。
不過…江凌略一思量,便覺得景隆五年的劉承,或許不會向著秦天野。那年劉承還在戶部當差,若鄭韭真把東西給了他,他權衡利弊后會將東西交給萬歲,然后便是升官進爵。劉承升官進爵,對姜家來說絕對是噩耗。
幸虧,天降出現了,義父也成功入仕。
姜二爺拍了拍胸口,繼續問道,“包袱中都有什么?”
鄭韭搖頭,“濱叔沒說,小人也沒打開過。”
觀他面色,姜二爺便知他說的是實話,鄭韭是個老實、守信的人。姜二爺追問道,“你出城時,守城官兵也沒打開查看?”
鄭韭如實道,“小人把包袱塞子衣裳里,喬裝改扮成駝子,趁著快關城門時混出去的,沒讓守城官兵發現。”
也幸虧他總是改裝扮,所以才沒被秦府的探子盯上。姜二爺問明他藏包袱地點,讓他下去歇息后,便與兒子商量,“為父想派人護送鄭韭回京,你覺得讓清晏親自護送怎么樣?”
江凌反對,“父親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清晏現在是您的親衛,若他護送鄭韭回京,必會引人注意,反而更兇險。孩兒想打著給府中送東西回京的幌子,讓鄭韭等人押送馬車回京,父親覺得如何?”
姜二爺不贊同,“這樣太慢了。”
“鄭韭將藏包袱的地方講得清清楚楚,萬歲應能找到,咱們送鄭韭回去是以防萬一。既然如此,更應以穩妥為上。”動用保護父親的精銳兵馬護送鄭韭,保護父親的人變少了,江凌怎能放心。
姜二爺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便依了兒子。
姜二爺寫給萬歲的書信,三日后便如期到了楊奉手中。楊奉拿到密信心喜萬分,因為萬歲正在盛怒之中,這封密信定可澆滅萬歲的怒火。
景和帝盛怒,是因為有人在他的膳食中動了手腳。楊奉查到御膳房時,與此事相關的人竟都自殺了,且條條線索直指康皇后!
景和帝相信不是皇后做的,因為此時此刻,康皇后沒有任何理由弒君。但想到自己的父皇便是因為信任皇后才…
景和帝摘下金冠,按了按額頭。雖沒有任何證據指向秦天野,但憑著直覺,景和帝覺得此事定是秦天野指使的。因為此時自己病倒或病故,皇后被罰、兩位正宮皇子成為罪臣,最終漁翁得利之人便是秦天野。
景和帝粗重地喘息著,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他乃一國之君,任何時候都不能失了冷靜。
楊奉推開殿門,腳步無聲地走到萬歲身邊,雙手奉上姜楓的密信。
景和帝龍目落在密信上,胸中的怒火便去了三分。今日的書信比尋常到得早,莫非肅州發生了大事?景和帝拿起密信便發覺這信比上一封厚了許多,立刻打開查看。
楊奉退到一旁,便見萬歲臉上的表情由怒轉喜,最后竟放聲大笑。這久違的笑聲在宣德殿內回響,震得孔風閣肝顫,聽得殿外的宮人、侍衛心驚。
萬歲這是,被氣傻了?
楊奉卻露出笑容,上前給萬歲斟茶。萬歲的飲食被人下毒后,茶水飲食都是楊奉親自盯著,驗毒、試飲倍加謹慎,確保萬無一失。
景和帝端茶一飲而盡,又將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雙眸亮得嚇人。
白虎果然是瑞獸,姜楓果然是朕的送瑞謫。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宣白旸。”
“是。”萬歲看了姜楓的書信,宣的不是張文江而是白旸,這讓楊奉微微有些詫異。
聽到景和帝宣羽林衛大將軍白旸進宮,護國公的神經繃緊,秦天野面帶疑惑,張文江則激動地站了起來。
姜留掰手指頭算了算,“我父親的信該到了,若鄭韭真是魏從,萬歲宣白將軍就說得過去了。若真是此事,萬歲見了白將軍后,就該見伯父您了。”
先叫白旸,再宣自己,十有是關于魏濱帶出宮的東西,被鄭韭藏在了同穴山內。張文江點頭,難掩激動,“留兒,若真如此,你此番真是立大功了!”
張文江的話音剛落,周其武便從外邊走進來,“萬歲宣您入宮。”
姜留笑彎了眼睛,“伯父快去吧,留兒也該回去準備去肅州的行李了?”
狂喜中的張文江…
張文江進宮面圣,一待便是一個多時辰。待得秦天野右眼皮直跳,他抬手壓住眼皮,開始反復掂量最近的發生的事情。
御膳房的事,他做得滴水不漏,景和帝便是有猜疑,也絕查不到真憑實據。沒有真憑實據,景和帝就治不了他的罪,因為他是先帝的托孤重臣。
想到“托孤”這兩個字,秦天野的眼皮又是一跳。最近他行事確實有些急躁了,秦天野抬眸對陶徐道,“吩咐下去,彈劾皇后的奏章,明早先不要呈上去。”
“是。”陶徐轉身,快步退了出去。
天黑之后,張文江面色凝重地走出宮門,真奔大理寺。相對比白旸出宮時的輕松,眾人一看便知道萬歲指派了張文江十分重要的差事。
就在所有人都將目光盯在張文江身上時,白旸領著一隊親信,秘密上了同穴山。
第二日早朝之上,景和帝因御膳被下毒之事大發雷霆后,百官無事敢奏,禮部尚書陶思正顫顫巍巍地出列,壯著膽子上奏郊祀之事。
大周尊禮,行郊祀之制。冬至祭天,夏至祭地。每年到夏至這日,萬歲都要帶百官舉行郊祀之禮,為百姓和國家祈福,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今年的夏至在五月十七,今日是五月初九,確實該將此事提上日程了。景和帝沉著臉聽完,又例行詢問幾句,便將今年郊祀的地點定在了南城外。
分明一切都很正常,但秦天野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轉眼間便到了五月十七這日,景和帝帶領百官經明德門出宮至南城外舉行郊祀之禮時,忽聽同穴山上傳來響亮的虎嘯聲,令本就心神不安的秦天野更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