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留的呼吸漸漸綿長沉穩之時,距離姜家三千里外,青龍塌著飛雪狂奔到肅州城外。馬背上的少年跳下馬,快步走向城門,青龍在他身后緊緊跟著。
與守城官兵嘮嗑烤火的姜寶快步迎上前,“少爺怎一個人回來了,表少爺和姜財呢?”
“我表哥駐守邊城,姜財他們隨后就到。我父親可安好?”江凌行到肅州城五里外,聽左武衛的官兵說父親遇襲,便立刻催馬趕來。
“二爺傷得不算重,請少爺隨我回衙。”姜寶與守城兵低聲交待幾句,拉住青龍請少爺上馬。
“任小將軍——”
江凌還未上馬,便聽城外有人大聲呼喊,回眸見一身披盔甲的將軍跳下馬,奔來過來。這聲呼喊令進出城門的百姓們紛紛駐足,將目光落在江凌身上。
這位少年便是任安寒老將軍之孫,任凌生小將軍?他不是在邊城么,怎會跑到康安來,莫非…邊城起戰事了?!
姜寶在江凌耳邊低聲道,“鄒高平。”
這就是鄒高平?殺意從江凌的寒眸中一閃而過。
黑臉絡腮胡的鄒高平奔到江凌面前,竟直接雙溪跪在泥濘的雪水上,哽咽道,“末將剛才在城外巡視,遠遠瞧見小將軍騎馬趕來,恍惚間竟似見了任帥的身影,小將軍…”
江凌側身避開,彎腰抬手攙扶道,“將軍折煞凌生了,快快請起。”
鄒高平緊緊握住江凌的胳膊,鏗鏘有力道,“小將軍此言差矣,蔣帥常跟末將等說起任帥的功績,沒有任帥,便沒有肅州的太平日子。小將軍是任家的獨苗,是肅州的大恩人,當然受得起末將這一拜。”
站在四周的肅州百姓紛紛點頭。
江凌溫和清晰的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先帝御駕親征時,準有盔甲在身的左武衛將士,便是面圣都不必行大禮。今日將軍身披甲胄對凌生行此大禮,凌生萬萬不敢受,將軍快快請起。”
先帝御駕親成戰匈奴的英勇事跡,在肅州廣為流傳,其中確實左武衛將士身著甲胄不必行大禮一說。就連百姓們都知道的事,鄒高平能不知道?他目光一閃,握著江凌的胳膊起身哽咽道,“末將銘記先帝之令,不過末將方才想起老將軍和任家滿門,就心如刀絞,一時情難自禁,請小將軍恕罪。”
情難自禁,還是想把不尊君令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江凌正欲開口,他身后有人接話道,“鄒將軍九年前才調入左武衛,那時任帥已不在營中。鄒將軍一沒見過任帥,二沒見過任小將軍,方才是怎么遠遠從小將軍身上看到任帥身影的?”
江凌轉眸,見左武衛的副元帥晁兵站在不遠處,便拱手行禮。晁兵與蔣錦宗貌合神離,他方才的話,句句嘲諷鄒高平做戲。
鄒高平也給晁兵行禮,“晁將軍,末將常聽蔣帥提起任帥的英姿,所以今日一見小將軍便認出來了。”
“說起英姿。”江凌溫和道,“凌生雖未見過鄒將軍,卻覺得與鄒將軍一見如故,似乎十年前咱們就見過一般。”
方才見鄒高平奔過來的架勢,江凌便知裘叔查到的消息是真的。鄒高平,是滅任家滿門的殺手頭領,與江凌有不共戴天的滅門之仇!
鄒高平胡子一抖,干巴巴笑道,“小將軍說笑了,十年前末將還到肅州呢。”
“鄒將軍,凌生又沒說實在肅州見見過你,你如此緊張作甚?”晁兵隨口接了一句,便轉頭與江凌道,“你父親遇襲被人送回州衙了,我正要過去探望,咱們一塊走?”
“好。”江凌正急著去見父親,立刻應下,與晁兵騎馬趕往肅州衙門。
帶兵守后衙門的羽林衛副將武善虎見江凌來了,抱拳道,“晁將軍,小將軍。”
江凌下馬抱拳,“武大哥,我父親和二哥可還安好?”
武善虎低聲道,“思順無大礙,太醫正在為姜大人治傷,少爺快請進。”
晁兵連忙道,“姜大人受傷了?!凌生,咱們快…”
武善虎抬手攔住晁兵,為難道,“付大人嚴令,肅州文武官員不得入內。晁將軍您看…”
本以為可以跟隨江凌混進去的晁兵停住,“對,對!我一著急忘了這茬了,凌生快進去,我在此等候消息。”
“凌弟!”姜二郎快步迎了出來。
江凌見二郎哥臉上有傷,連忙便快步走入后衙,“二哥受傷了?”
“小傷。”姜二郎示意江凌快進去,由他來應對晁兵。
江凌拍了一下姜二郎的肩膀表示感謝,快步繞過影壁墻,跑向父親居住的跨院,挑門簾進入房中,“我父…”
坐在堂屋的,一身閑適的姜二爺笑看著風塵仆仆的兒子,“傻了?”
江凌的心放下一半,放好門簾走到姜二爺面前行禮,“父親,兒回來了。”
姜二爺給兒子倒了杯熱騰騰的茶,“天冷,快喝碗羊奶茶暖一暖。”
“多謝父親。”江凌到了姜二爺面前,低聲問道,“父親傷在何處?”
“你也聽說了?”姜二爺美滋滋笑著,“那是為父讓人放的假消息,我好著呢。”
沒受傷?那這屋里的血腥味是哪來的?江凌抿唇,“兒回來陪父親過上元節,節后還要趕回邊城,父親不必讓人給我準備廂房了,我今晚要跟您一起睡。”
姜二爺挑挑眉,“你都十五歲了還想跟為父一起睡?你不怕被人笑話,為父還怕呢,自己睡去。”
江凌盯著父親,“父親給孩兒看看您的傷,孩兒就自己睡。”
姜二爺抬眸看著兒子,嫌棄道,“咱們才三個月不見,你怎又黑成這樣了?邊城的風沙子都是黑色的么?”
江凌抿唇,盯著父親一動不動。
姜二爺見瞞不過去了,便耷拉下眉眼說了實話,“我的腿被刺客砍了一刀,疼得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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