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人情

　　得知荊吉良來了，正在吵架的蕭峻平和張文江立刻閉了嘴，與悶頭吃飯的三個家伙起身相迎。</p

　　荊吉良進來后，瞪了蕭峻平一眼，與張文江和姜松打了聲招呼，又向著劉君堂略一頷首，才將目光落到姜楓身上，道，“是老夫教徒無方，給姜謫仙添亂了。”</p

　　若非武云山一頓嗷嗷，姜二爺也走不到這一步。武云山是荊吉良的門生，不管此事是不是荊吉良指使的，都不妨礙姜二爺向荊吉良討個人情。他躬身行禮道，“您老言重了。多虧武大人提點，下官才明白了圣意，得了欽差的差事，下官當感謝武大人才是。”</p

　　二弟這話聽著可有些不對勁兒，姜松瞪了他一眼。</p

　　還不等姜松開口往回找補，荊吉良便道，“謫仙為君為社稷，甘冒風險去肅州，著實令老夫敬佩，請受老夫一拜。若謫仙此行有何難處，盡管來尋老夫，老夫定全力為謫仙配有解難。”</p

　　說罷，荊吉良深施一禮：這個人情，老夫還。</p

　　御史大夫荊吉良，乃是當朝響當當、鐵錚錚的硬骨頭，姜楓哪擔得起他這一拜，連忙讓開，身躬得比荊吉良還低——您應了就好，何必行此大禮。</p

　　“下官官微言輕，確實有不少需要大人您提點之處。”</p

　　見兩人說完了話，蕭峻平討好地拉開凳子，張文江笑著抬手相邀，“荊大人可用飯了？坐下來喝一杯？”</p

　　“老夫已用過了。”荊吉良抬手取了個空酒杯，劉君堂連忙執酒壺，為眾人斟酒。</p

　　荊吉良向姜楓舉杯，“老夫預祝姜謫仙旗開得勝，載譽而歸。”</p

　　“多謝大人。”姜二爺雙手執杯，一飲而盡。</p

　　荊吉良走后，眾人重新落座，蕭峻平笑道，“姜楓，不管能不能載譽，你都要活著回來。你歸來那日，我一定出城十里相迎，為你牽馬進康安。”</p

　　出城十里相迎做什么？還不如來點實際的。姜二爺展顏一笑，“大人，下官好不容易風光一回，您就別跟下官搶風頭了。”</p

　　蕭峻平愣了一下，張文江卻笑得極為大聲。姜松雖帶笑，但仍難掩擔憂。劉君堂則覺得自己又從恩師身上學到了了不得的本事，恨不得立刻提筆記下來。</p

　　年底各衙門都很忙，五人用完飯各回各衙門時，劉君堂沒跟在姜松身后回翰林院，而是跟在姜二爺身后。</p

　　姜二爺見他有話要說，便落后了兩步等著。劉君堂上前低聲道，“君堂要隨恩師一起去肅州…”</p

　　還不等他說完，姜二爺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留在康安，比去肅州對為師的幫助更大。”</p

　　劉君堂抬眸與恩師對視片刻，拱手行禮，“學生…遵命。”</p

　　姜二爺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快步走向大哥。姜松非常鄭重地跟二弟講，“禍從口出。圣旨未下，你一定要低調，有什么想說的都憋著，等回府再講。”</p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姜二爺湊到大哥耳邊，壓低聲音道，“小弟的官職馬上要比大哥還高了，嘿嘿…”</p

　　看著二弟欠揍的模樣，姜松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p

　　但天不遂人愿，又被張文江叮囑了一個多時辰，還未來得及“低調”走出京兆府的姜二爺，便被宮中來的傳旨太監攔住了。</p

　　被萬歲贊譽一堆，提拔為正四品兵部侍郎的姜二爺跪接圣旨后，對府尹大人說的第一句話卻是：</p

　　“大人莫忘了答應下官的事。”</p

　　都當上兵部侍郎了，你還惦記著西城衙門！焦頭爛額的張文江指著大門口罵道，“你立刻給本官滾回西城衙門去！”</p

　　“是。”姜二爺捧著圣旨，美滋滋地返回了自己的西城衙門。結果還沒等眾差官恭喜姜二爺高升，任命新任兵部侍郎姜楓為欽差，明年正月十六奔赴肅州查案圣旨，又被傳旨太監捧到了姜二爺面前。</p

　　這下不只西城衙門，整個康安都炸了。</p

　　今年派去肅州的兩位欽差無一生還，萬歲怎么舍得把姜二爺派到肅州去？！</p

　　“有難事就去西城衙門找姜大人做主”，這是西城從懂事兒剛會走的，到沒牙已經走不了路的所有女子的共識。萬一姜大人去肅州有個好歹，可叫她們怎么活？</p

　　賺得缽滿盆盈的西城商販們也慌了，西市少了姜二爺這塊金招牌，生意還能像現在這么好么？</p

　　眾人紛紛跑向西城衙門，才知姜二爺又被太監帶走，進宮謝恩了。</p

　　西城衙差們也慌做了一團，雖然這幾日他們按著賀道斌和廖傳睿兩位副指揮使的吩咐，攔截了不少來西城找指揮使大人的朝官，但他們只以為是有人要給自家大人小鞋穿，所以要防著。但誰成想，掉下來的竟是一道驚雷！</p

　　他們家大人官升兵部侍郎，又要去肅州了，他們怎么辦？</p

　　西城兵馬司刑獄典使瞿倫學找到師爺周其武面前，徑直問道，“師爺會跟大人一塊去肅州吧？”</p

　　周其武毫不猶豫地點頭，干脆利落地一個字：“去。”</p

　　周其武乃進士出身，十年前他懷著一腔熱血到肅州任酒泉縣丞，卻因不肯與當地貪官污吏同流合污，被栽贓嫁禍險些喪命，狼狽逃回康安后消沉數年，多虧兄長舉薦才得入西城衙門，跟在姜二爺身邊做事。</p

　　為報姜二爺的知遇之恩，為報肅州貪官污吏絕他仕途之仇，這次肅州之行，他非去不可！</p

　　瞿倫學也很干脆，“勞煩師爺在隨行名冊里添上我的名字。”</p

　　姜二爺對瞿倫學也有再生之恩，他任刑獄典史這幾年，能力有目共睹，到肅州查案需要人手，有他隨行再好不過。周其武也不說客氣話，點頭應了個“好”字。</p

　　瞿倫學之后，又有數人跳出來要隨他家大人去肅州，西城衙門變得鬧哄哄的。</p

　　柿豐巷內，姜府眾人也都驚了，陳氏和三個孕婦齊奔北院。姜二爺被任命為欽差，最令眾人的擔心便是愛子如命的姜老夫人和懷孕三個多月雅正，但她倆此時，卻一個比一個冷靜。</p

　　被兩個閨女扶到北院的雅正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但她還是笑道，“母親，萬歲給六郎他爹升官并任命他為欽差，是相信他有本事查清前兩位欽差遇害的案子，他能得萬歲如此器重，咱們該高興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