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握緊書信,冷聲道,“她幫劉承,天經地義!”
菊芳遞上一杯茶,將被夫人握皺了的書信替換下來,才低聲勸道,“夫人息怒,不值得。”
對,生氣傷身,為了劉家的事生氣不值得!柳如煙深吸一口氣,緩緩飲了一口茶,可手還是忍不住地顫抖。
她如何能不氣!
十六年前,她年輕貌美、才華出眾,就連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楓都傾慕她,正因如此,康安城中女子都羨慕她。當時的她心比天高,瞧不上空有其表的姜楓,而選了有康安城第二美男子之稱的邑江侯世子劉承。
論容貌,劉承差姜楓許多,但邑江侯府的門檻比姜家高上幾等。劉承來柳家提親時,他父親立刻便答應了。柳如煙自己也是愿意的,因為去便是世子夫人,待劉承承爵后她便是侯夫人。
誰知柳如煙還在滿心歡喜地繡嫁衣時,劉承的通房丫鬟卻有了他的骨肉!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有通房伺候理所應當,但正妻還未入門通房便有身孕便是丑事。邑江侯府出了這樣的丑事,不將通房墮胎處置了,卻將她偷偷送入邑江侯二弟的府中,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還抱到正房當嫡女養著。得知這件事時,懷孕七月的柳如煙,心中數次嘲笑西院藏污納垢,見到劉溪時柳如煙忍不住托著自己的肚子,心情舒暢:
劉承為她遣散了通房侍妾,待她一心一意,他不只待自己好,還為父親謀了外放知縣的好差事,自己真是嫁對了人。
申兒五歲時她才意外得知真相,原來她嘲笑輕視了這許多年的丑事,主角就是她自己,這如何不讓柳如煙氣炸心肝肺。
柳如煙第一次與劉承發生爭吵后,劉承撕去君子的外袍,露出丑惡的真面目,打她、羞辱她、納妾、夜不歸府…婆公婆不管教劉承,卻責備她不會伺候丈夫,二弟妹也拿此事羞辱恥笑她。
雖然在外人面前時,柳如煙還是風風光光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過得什么日子。現在劉承被撤了世子位,她雖遺憾,但也有一種解脫、報復的快感。并暗暗發誓,以后絕不再受一點委屈,她要為自己、為兩個孩子而活!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又飲了一大口茶,便聽到院里丫鬟婆子喚了聲“爺”,便知劉承回來了。
菊香剛后將書信收好,房門便被劉承狠狠踹開了,冷風合著陽光、塵土鋪面而來,柳如煙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沒抬一下。
“大白天的關門,你這…”劉承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見柳如煙猛地抬起了眼,狠狠地瞪著他,下意識的,劉承把后半句話吞回去,怒氣不減地質問道,“你這又在房里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不愿再看丈夫邋遢丑陋的臉,柳如煙垂下眼皮,淡淡地道,“母親讓我帶著劉溪、申兒和瀾兒去清虛觀取符水,剛剛回來,在房中歇息片刻。”
宿醉剛醒的劉承皺緊眉頭,盯著妻子看了一會兒,才問道,“母親為何讓申兒跟著去?”
柳如煙語帶嘲諷,“你娘讓申兒去給劉溪當說客,可惜申兒面子不夠,敲不開人家的門!”
劉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落座后瞪了一眼菊香,菊香這才上前倒茶。劉承飲了兩口才問,“劉君堂?”
“除了他還有誰?”柳如煙聞著他身上宿醉的酒氣覺得惡心,站起身向內室走去。
劉承看著妻子窈窕的身影咽了口口水,起身跟了進去,“劉君堂…”
“我不知,我沒見到,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問申兒,我累了。”柳如煙說得平靜,手卻握起了放在床邊小幾上的剪刀。
劉承頓覺年前被她捅傷的胳膊隱隱作痛,怒哼一聲甩袖走了。
柳如煙冷笑一聲,放下剪刀拿起經書誦讀,夫家指望不上了,她無比虔誠地求菩薩保佑她和兒女早脫苦海。
與此同時,小道童和至提著滿滿一罐子符水,走到了姜留面前。
“這么沉,怎不讓管事一塊帶回來?”姜留接過沉甸甸的罐子,輕輕放在桌上。
和至亮晶晶的眸子彎起,“這可不是一般的符水。”
姜留的眼睛也亮了,“你畫的符?”
“嗯!”和至坐在凳子上,歡快地晃悠著小短腿。他雖然十三歲了,但個子長得很慢,只比姜留兩寸。因他師父當了觀主后他吃得飽睡得好,現在又不用被江凌三天兩頭拎著練武,小家伙的臉胖了一圈,瞧著甚是可愛。
姜留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歡快地晃著自己的小短腿道,“醮儀也是你主持的?”
“是我師侄主持的,”和至個子矮,桃木劍挑符點火后無法送入供神案上的雪水中,“這符水是咱們去年與你父親一起在同穴山上收集的雪水,肯定靈驗。”
天降雪水,又沾了謫仙和神獸的仙氣兒、送入了道家的靈符,聽起來確實非常厲害。這么厲害的符水灑在水渠了太可惜了,應該分成小瓶拿去賣,這一罐子絕對能賣出三個百畝田莊一年糧食收入的價格!
不過…還是得灑在田間的水渠里…
見姜留皺巴著小臉,被江凌教導兩年的和至立刻覺得自己有責任哄留兒妹妹高興,“留兒妹妹忙不忙?”
姜留回神,笑道,“待會兒去趟半堂香就沒事兒了。”
和至歡喜道,“那我先去道堂供奉香火,然后咱們去半堂香后,就去長樂坊的大安國寺玩,安國寺里有許多柳樹,咱們折柳枝做柳笛,吹曲兒玩。”
半堂香在東市,離著大安國寺不遠。姜留點頭應下,“好,我去叫上我姐和五姐姐,等你回來咱們就出發!”
因姜慕燕有事,最后只姜留、姜慕錦和和至三人出發,趕往東市。坐在馬車中,一路上聽著眾人議論今年殿試該押誰入一甲,姜慕錦也手癢了,“六妹妹,咱們也押兩注?”
和至連忙道,“不能賭錢,賭錢會深陷泥沼,迷失心智。”
和至年紀小小的,怎跟大伯一個腔調?姜慕錦鼓了股腮幫子,一本正經道,“我們不是賭,是玩兒。”
見他倆要掐起來了,姜留轉頭沖著五姐姐擠了一下眼睛,一本正經道,“和至說得對,咱們不賭。”
“好,不賭。”姜慕錦心領神會,嘴上應下,心里依舊在琢磨該押誰。二姐夫雖看著沒有狀元相,不過怎么也得押上兩股支持一下;劉君堂病倒了,不能押;還有誰值得押呢?
姜留則吹著尚且料峭的春風,算著隨祝家海船出海的馮子進何時才能歸來,她的半堂香正急需他帶香料回來,填充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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