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妻子兩頰緋紅美不勝收,姜二爺漂亮的喉結上下滾動,低聲問道,“夫人,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丈夫所說的“飲”可不是指的酒,雅正羞得以手遮面,姜二爺低低笑了。
姜留與姐姐傳膳回來,見爹爹傲嬌、母親羞澀的模樣,不由得感嘆先婚后愛也真是滿美好的。她爹這種性子,尤其適合先婚后愛。因為在爹爹眼里,自己的就是最好的,譬如那匹長得矮矬的得勝,現在在她爹眼里,比青龍出色一百倍。
姜留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期待,她也想找一個爹爹這樣的丈夫。人長得又帥又干凈,嘴甜,會關心人,還有點小傲嬌,很有生活情趣。可惜放眼康安城,沒有一個長得像她爹爹這么帥的少年郎。
姜二爺的目光掃過傻笑的小閨女,面無表情的黑兒子,最后落在大閨女紅腫的眼皮上。姜慕燕覺察到父親的視線,又把頭埋了下去。
“爹爹,母親,用飯了。”姜留甜甜地道。
姜二爺扶著雅正到了桌前坐好,便問大閨女,“今日去升平坊了?”
“是。”姜慕燕知道父親不喜歡她站起來應答,便坐得筆直。
看來岳母的病更嚴重了,姜二爺沒再提這茬,給大閨女夾了個鴨脖子,又給小閨女和兒子分了個骨渣丸子,然后把剩下的鴨脖放在妻子面前,“吃飯吧。”
骨渣丸子又香又有嚼勁兒,不過姜留吃了半個就不吃了,開始啃素炒豆芽。母親懷孕后喜酸,每頓飯桌上總有一兩道素淡的酸菜,姜留初時受不了,吃了幾個月倒也能入口了。
當她第三次伸著小胳膊去夠豆芽的時候,就連傷心的姜慕燕都覺得不對勁了,放下鴨脖子看著妹妹。雅正問,“今日的丸子不好吃?”
姜留搖頭,“很好吃,女兒怕晚上吃太多肉丸子睡不好。”
什么睡不好,分明是嫌自己說她胖了。姜二爺夾了半個肉丸子放在閨女的碗里,勸道,“就你的直腸子,等不到睡覺就消化了,吃罷。”
姜留…
江凌也道,“飯后咱們去練會兒棍再睡。”
跟著白夫人扎了幾個月的馬步后,姜留終于開始學棍法了。她應了一聲,開開心心開始啃肉丸子,一家人才又安心用飯。
飯后,姜慕燕沒有跟弟弟妹妹一起去前院,她陪著父母一起在庭院中散步。院里的桃樹褪去葉子,露出或粗或細的樹枝在一起糾結著,猶如姜慕燕此時的心情。待母親回房歇息后,姜慕燕在心里鼓了好幾次勁兒,才敢開口將父親請去書房,與父親商量道,“父親,女兒想去藏云寺為外祖母求藥。”
姜二爺眉頭皺緊又松開,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起來說話,你外祖母是心病,不在藥上。此時天寒地凍,連青山上不去。”
姜慕燕跪得筆直,鼓起勇氣抬起頭道,“女兒知道,就算求來神藥,許也救不了外祖母的病,可女兒還想試試。當年曾祖母…和娘親病重時,父親也去求藥了,當時也是冬天。”
曾祖母是景隆二年三月初病逝,娘親是景隆三年二月下旬病逝,她們病重時,父親去藏云寺求藥,必定是冬日或早春,山上積雪未消。姜慕燕覺得父親能上去,她也能上去。知道澄空大師就在上便,若不去試試,她余生難安。
姜二爺看著大閨女,第一次覺得她也不是處處隨了她娘,性情里還是有些像自己的地方。起身將她拉起來,姜二爺耐著性子勸道,“澄空脾氣執拗,你去了也未必能求下藥來。如今的太醫局提舉關舒予醫術也是出類拔萃,為父請他去升平坊為你外祖母診治,你看如何?”
父親的手很暖,姜慕燕忍不住哭了起來,抽泣著問,“如果還治不好怎么辦?”
姜二爺安慰道,“如果還治不好,為父派人拿著你外祖母的醫案去藏云寺找澄空。”
姜慕燕還是不放心,“澄空大師很不好說話,父親派人上去,他不肯給外祖母開藥怎么辦?”
“澄空與于淵子交情匪淺,待于淵子入主靈寶觀時,他必定會下山道賀,屆時咱們逮住他讓他開藥便是。”姜二爺耐著性子道。
“父親,于道長何時入主靈寶觀?”姜慕燕又問道。
“明年三月吧。”姜二爺不想讓閨女再問下去了,站起身一本正經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當好生照顧自己,可記住了?”
姜慕燕慚愧低頭,“女兒不孝,讓父親擔憂了。”
他不是這個意思,姜二爺有些無力,“去吧,用熱毛巾敷敷眼睛,早些睡。”
“是。”姜慕燕退出去后,姜二爺回到東里間,躺在美人榻上捂著額頭嘆了口氣,妻子坐過來,給他按壓太陽穴,姜二爺轉身,將頭枕在妻子腿上,靠著她隆起的肚子,嘆了口氣,“燕兒這脾氣,還是更像她娘。”
“燕兒非常孝順,希望親人都平平安安的。”雅正溫和道,“二爺待她耐心細致,所以她才敢跟二爺講她心中所想,這孩子跟二爺越來越親近了。”
的確是這樣,王氏活著的時候,無論心里想什么都不跟自己說,燕兒現在已經開始跟自己講了,姜二爺翹起嘴角,“我是她爹,她不跟我親近跟誰親近?可你肚子里這個,我天天守著,他卻對我不理不睬的。”
雅正笑道,“等他落地見到您,一定會跟您親近的。”
“為何?”
“因為您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
姜二爺坐起來,認真問,“那我是不是最好的夫君?”
雅正忍著羞澀,望著丈夫令人目眩的桃花瞳道,“雅正認為是。”
嫁給他后,雅正一刻都未后悔過。
姜二爺情動,朱唇緩緩靠近妻子的紅唇,正要相濡以沫時,忽聽丫鬟在房外道,“二爺,凌少爺受傷了。”
姜二爺一下就站了起來,“怎么傷的,傷著哪了?”
姜二爺快步走出院門,侯在院外的姜猴兒立刻道,“少爺習武那院的廊柱倒了,廊頂落下來砸砸到了少爺的腿,小的已派人去請裘叔和郎中。”
姜二爺邊走邊問,“廊柱怎么會倒了?”
“…被六姑娘用棍打倒的。”
姜二爺腳下一滑,以從未有過的狼狽姿勢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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