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八八 小鬼十六
院子里，榮盛環顧一圈，臉色陰沉。
下意識地，他掌心摁住劍柄，五指一收一放，輕輕摩挲，好似下一刻就可拔劍出鞘，但又停頓不前。
如此這般，數息之后，榮盛忽而一握劍柄，盯向蘇靖，目光幾經變化。
他雖有太極境修為，但畢竟此刻已受重傷。
“若動起手來，以如今局勢，可護不得弟兄們周全…”
榮盛這般想著，心下便不由一嘆，當即按捺住出手的打算，高呼一聲道：
“閣下且慢！”
說著，他分開身前圍攏的陰兵，三兩步走上前來，便朝蘇靖拱手作了一揖，朗聲說道：
“我等乃文安侯麾下，因受那賊寇的伏擊，與主君失散，流落至此，尚不知深淺，便誤入閣下洞府，實乃我之罪過！”
說著，榮盛再拜，便嘆道：
“有冒犯閣下之處，還煩閣下能高抬貴手，若要追究，只尋我一人便是，莫遷怒于眾弟兄！”
這般，榮盛一起身，便解開腰間佩劍，棄于蘇靖身前。
“老大！”
“和他們拼了...”
一眾陰兵見狀，立時嘩然，正要涌向前來，便見榮盛面色一冷。
“退下！”
他一擺手，邊呵斥了聲，邊昂首盯向蘇靖，同時，其周身怨力翻涌凝聚，好似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只待蘇靖稍有異狀，便會頃刻撲出。
“我雖有傷在身，但畢竟仍是太極境，若真打起來...”
榮盛冷聲環顧一圈，掃視過左右眾天兵，而后一收視線，便直勾勾地望向蘇靖。
“困獸猶斗？”
蘇靖見狀，眉尾不由一挑，心下雖不懼榮盛反擊，但此刻對方畢竟已是手無寸鐵，便也不再逼迫，只一抬手，左玄義、孫虎便收了兵戈，撤到兩旁。
如此，榮盛心下松了口氣，挺身立于一眾陰兵前，雖暗中仍有戒備，但至少其周身滾滾怨力已然散去。
這般，院中劍拔弩張之氣氛，稍有緩和。
“聽你方才所言，是打算將一切罪責獨自承下，任由本神處置？”
蘇靖這時也收了雙劍，冷聲說著，便見榮盛聞言，面色一沉，點了兩下后，方才語氣淡漠地回答道：
“只需閣下放弟兄們離去，榮某甘愿受罰。”
“若是本神要取你性命，可甘愿就戮？”
蘇靖冷笑一聲，那榮盛立時雙眼一瞇，綻出一道精芒，旋即黯然。
緊跟著，他回首掃視了一眼身后眾陰兵，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眾陰兵莫要輕舉妄動，而后便上前一步。
“望閣下信守承諾！”
榮盛低喝一聲，旋即抬手一抓身前長劍，翻掌便直刺胸口。
電光火石間，一道勁風撲面，蘇靖瞬息即至，抬劍一磕，只聽“鏗鏘——”一聲，榮盛手中那柄長劍立時偏飛而出，落在院角，兀自顫動。
“閣下這是何意？”
榮盛沉著臉，側目望向蘇靖。
“本神想了想，就這般令你就戮，未免可惜了些。”
蘇靖搖了搖頭，收起青云劍，嘴角忽而一斜，便說道：“倒不如，你奉我為主，自今日起，隨侍本神左右。”
“榮某不事二主！”
榮盛聞言，冷哼一聲，隨即抬手一招，將方才那柄長劍重新拿在掌中。
“那你大可去死，只是你那些弟兄，或許也得隨你而去...”
蘇靖見狀，一瞥眼，望向榮盛身后一眾陰兵，只見其各自都緊握手中兵刃，蓄勢待發。
“便是本神不追究，他們又怎會放任你這般就戮？”
“文安侯是何人，本神暫且不論，但如今局勢如此，你或可為忠義取死，如何不可為你自己的部下而求活？”
“若是有一日，尋得文安侯，本神任你離去。”
蘇靖這般連聲勸慰，隨后便見榮盛回身望向眾陰兵，面色數變，片刻方才朝蘇靖低聲一嘆，抱拳道：
“望閣下信守諾言！”
如此，榮盛聽從蘇靖所言，暫時投靠于蘇靖麾下。
接著，在孫虎、左玄義等離去之后，蘇靖便令榮盛麾下陰兵停留于院中修整，而與榮盛進入屋內。
又經一番問詢，蘇靖便從榮盛口中得知其經歷。
那榮盛本歸屬于文安侯麾下何賽統領，一直居于中荒洲，北巖山內。
約在半月前，文安侯得一道趙之國運，惹來一眾賊寇圍攻。
那賊寇首領喚作鄂來，修為實力乃是洞天境，卻強過何賽數分，再加之其統領數部，約有十萬之眾，一時使得北巖山陷入混戰。
而在這一番亂戰之中，榮盛部與文安侯以及何賽等失離，幾經輾轉，這才流落至東荒洲。
“聽你所言，是受了指點，得知此處乃是空閑洞府，方才前來？”
屋內，蘇靖聽罷，這時問道，隨即就見榮盛面色一苦，隱有怨念，嘟噥道：“其的確如此言說，只是未曾想，這次竟是誆騙我等！”
“哦？是何人？”
蘇靖見狀，心下有所興趣，便連忙問起。
“是十六只小鬼，成群出沒，我等皆喚起為小鬼十六。”
榮盛聞言，抬手抱拳便回答道：“因其腳力極佳，最善乘風游行，便是地界東、南、西、北、中五洲，皆可見其身影。”
“所以，這地界消息，小鬼十六皆能探聽。”
“地界包打聽？”蘇靖一聽榮盛描述，心下不由沉吟，“若是如此，不知小鬼是否知曉殺生祖下落？”
轉念，他望向榮盛，問道：“既如此，為何不直接問明文安侯下落？”
“這...地界廣袤，我等不過區區沙礫，那小鬼十六也不能一一留意清楚。”榮盛面色一愕，苦笑道，“只說那惡賊攻破北巖山后，便一路往東荒洲而來。”
“如此，我也只能拜托其留意主君下落，而今卻是暫還未有回應。”
“那要何時？”
“這小鬼十六每逢夜間出沒，行蹤不定，但亦有其規律，往往災劫過后，數日間必會見其于荒野游蕩。”
“不過...”
榮盛這般說著，忽而面色古怪，側首望了眼蘇靖，欲言又止。
蘇靖見狀，心下起疑。
“可有問題？”
這般，榮盛搖了搖頭，臉色亦是極為詫異。
“將軍這番問起，倒叫我想起來，那小鬼十六似乎早知將軍會如此詢問...”
蘇靖聞言，眉尾不由一抖，心下不由警覺，微前傾身子，探向榮盛，便沉聲問道：“這是何故？”
“我來此前，那小鬼十六最后曾叮囑我，若有人問起他之去向，便說...”
榮盛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憶著。
“三十六城樓！”
“三十六城樓？”
蘇靖聞言，雙眼立時微瞇，若有所思的同時心下暗道：“莫非...有意要蘇某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