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六 一語成讖
“賴平安！你可還有什么話要講！”
大殿之上，隆隆雷聲轟鳴，滾滾黑云自蘇靖口中翻涌而出，不斷堆積。電光閃動間，隱約又有一道道扭曲的身影痛苦地掙扎著，發出凄厲的嘶吼。
賴平安雙目無神，臉色頹然。
聞言，只見其瞳孔立時一顫，接著便見他頜首慘然一笑：“仙君看得清楚，又何必再問小的…”他眼神中一抹陰鷙一閃而過，五官隨即扭曲。
“小的認了便是！”他嘟噥一聲，反倒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似的。
蘇靖不由冷哼一聲，隨后便見他端正了坐姿，訓斥道：“你此言似有怨氣，莫非是怪罪本君不教而誅？”
“小的不敢！”
賴平安陰陽怪氣地囔囔了一聲，驟然便見云層中一道雷霆，咔嚓一聲，徑直打在他的頭上，冒起一道黑煙。
“哼，你這無賴，也莫要打些小心思！”
蘇靖冷眼一瞥賴平安，眼中一道電光隱沒，接著便見他張口吐氣，悠悠長嘆道：“凡世間生靈，無論貴賤，本君皆一視同仁。
“正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有所怨言，那本君便給你一次機會。”
說著，蘇靖低眉俯視了一眼賴平安，只見其昂首瞪眼，目光灼灼地朝自己望來，臉上滿是驚喜與期許。
“你且記好了…”
蘇靖意味深長地盯了一眼賴平安，接著抬手翻開身前那本生死簿。
霎時，便見那書頁上一抹淡藍色地幽光閃過，緊隨其后一行行文字立刻彈出，整齊排列在一面透明屏幕上。
生物賴平安評：凡人 言：余塘縣乞丐頭目之一，肉體凡胎，平生小惡不斷，貪財無賴，好逸惡勞，卻并非是大奸大惡之徒…
壽：七十九 屏幕上文字繁多，詳細記述了賴平安從小到大種種事件，蘇靖僅匆匆一瞥，略過數行，只是重點看了一眼其壽命。
“生死簿上，你陽壽已盡，死時六十有四，本君今日便為你添上十五年陽壽…”
說著，只聽賴平安欣喜地連聲道謝，蘇靖當即抬手于身前一提，掌中立時出現一只點著殷紅的毛筆。
“仙君可否再多些，二十年？要不湊個整，十六年也行…”
正在這時，忽見賴平安眼轱轆一轉，臉上旋即掛上諂媚的笑容。
“嗯？”
蘇靖斜眼冷視了一眼賴平安，冷哼一聲。
“咔嚓——”
剎那間，便聽一聲炸響，賴平安不由一陣哆嗦，縮了縮頭，見雷霆并未落在他的臉上，這才訕訕一笑，再也不敢多嘴。
“本君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見狀，蘇靖冷笑一聲，隨即便提筆在身前勾勒數下，接著就聽他冷聲道：“這十五年陽壽可并非白白給你…”
“十五年間，你需將功補罪，多行善事”
“待你七十有九再來此殿中，若是罪大于功…”蘇靖瞥了一眼賴平安，冷哼一聲，“本君便將你押往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你可明白？”
話音剛落，便見那賴平安連連叩首，應聲道：“小的明白！”
說時遲那時快，陡然一縷虛幻的白色煙氣自賴平安頭頂躍出，眨眼徑直鉆入滾滾云層之中。
緊隨其后，蘇靖意識海中，那雛鳥張口發出一聲稚嫩的鳥鳴。
“啾——”
旋即便見混沌之中，一縷白色煙氣破空而來，沒入蘇靖身側的扇頁之中，霎時扇頁上那原本的圖畫一下模糊。
緊接著，新的線條不斷出現，似是勾勒著什么。
蘇靖一下詫異，漆黑面甲之下，一道橙色鳥面紋一閃而逝，隱約他便瞧見一條紅繩將其與賴平安連接在一起。
這時，冥冥之中，蘇靖一下恍惚，隨即幡然醒悟。
原本他方才與那賴平安說什么十五年陽壽盡時重審其功罪，也只是想唬一唬賴平安，好讓其醒來后能夠主動說出失金案真相。
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機。
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他如今不僅直接言明賴平安還有十五年陽壽，還夸下海口說什么審其善惡，查其功罪。
這一番，卻是使他與賴平安之間沾了因果。
也即是意味著，自此以后，他不僅需得保證賴平安當真能活夠最后十五年，不多也不少，還需在其死后，根據其善惡功罪，進行相應懲處。
否則，煌煌天劫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若說當初，他倒也沒真想過賴平安是不是能夠活到七十九。
畢竟，即便是其真的中途死亡，唬他的可是陰曹地府的仙君，與他蘇靖有什么關系？
“一語成讖啊一語成讖！這當真是…嘴欠！”蘇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心下很是無奈地苦笑一聲。
他抬眼一掃賴平安，表面不動聲色，念頭卻在飛速跳動。
先不必說上哪去找十八層地獄，便是庇護一個老無賴十五年時間，這也絕計不是他蘇靖的性子能夠承受得住的。
萬一這廝哪天惹出個某受害者非要他死的戲碼，這該如何是好？
蘇靖久久凝視著賴平安，越看越是氣惱，連帶著云層中的雷霆亦是越發頻繁，直嚇得賴平安是大氣也不敢出，趕緊低眉尋思著，是不是又哪里頂撞了仙君？
半晌，蘇靖冷哼一聲，抬手朝賴平安凌空一抓，霎時便見壓在其身上的京觀化作一縷黑煙飛回掌中。
“如此你便回去吧！”
他冷淡淡地擺了擺手，立時便見賴平安身后忽然一團黑霧翻滾。
少傾，黑霧分開，便見一條羊腸小道于荒野之中不斷盤曲延伸。在那小道盡頭，一座雄關險隘傲然挺立。
“此路名為黃泉路，你沿此路過鬼門關，便可返回陽世！”
說罷，便見蘇靖張口一吐，旋即一道陰風呼嘯著將賴平安吹到空中，而后狠狠丟在黃泉路上。
望了一眼賴平安跌跌撞撞，快步離去的背影，蘇靖皺了皺眉。
他有些不放心，既是因為天劫，又是因為蘇鉅的失金案，畢竟那賴平安是個無賴，六十幾年的心性一時可改不過來。
“或許，還得來點必要的手段？”
蘇靖沉思片刻，而后抬手一揮生死簿上的淡藍色屏幕，便見一串串字符開始飛速組合變化。
他需要在賴平安的意識中留下一點陰影，如附骨之蛆。
半晌，屏幕上藍光一閃，隨即一行行信息排列整齊，映在蘇靖眼前。
“提示：入夢·秀提升至入夢·舉…”
入夢·舉加載中 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用：可進入中此術者夢境，并于夢境中對其造成意識上的痛苦，亦可以搜查中此術者的記憶，以及為中此術者施加蛇吻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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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吻：中此印記者，心中欲念俞盛，俞難夢安。
這便是蘇靖以入夢·秀為基礎，輔助以吞蛇的欲主所推演后的神通。
蘇靖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心念一動，立時便見漆黑面甲下，一道赤色蛇面紋陡然浮現在他的臉上。
如蛇眼一般的瞳孔遠遠地盯了一眼賴平安，當即便見一道黑光射出。
霎時，黑氣翻涌，扭曲化作一條小蛇。接著便見那小蛇昂首吐了一下信子，擺動著身姿鉆入夢境深處，消失不見。
從今往后，賴平安一旦妄動欲念，便會于夢中催生那條小蛇，使其不斷夢見十八層地獄。
“若是這廝能夠改過自新，便是庇護他十五年，又有何妨？”
蘇靖搖了搖頭，悠悠地唏噓一聲，而后抬手往虛空中一抓，立時便見一縷黑氣在其掌中不斷扭動。
這縷黑氣乃是賴平安的一段記憶，記錄的便是長孫玄謀三人綁架過程。
蘇靖翻掌猛地一搓，隱約只聽一聲凄厲的哀嚎，那縷黑氣立時泯滅，消失無蹤。
接著，他心念一動。
只見滾滾灰霧撲面而來，頃刻間，便將其團團籠罩住。
下一刻，他抬眼四望，只見地上賴平安一陣抽搐，旋即一股惡臭從其身下彌漫開來。
“臥槽，老鬼你干了啥？”